林漾回去的时候，防弹少年团整个团队尚未从香港返回韩国。

他们在颁奖典礼之后又停留了两天，可能是休假，也可能是别的工作。

几个哥哥试图留下林漾，至少是多一天或者半天的功夫能够用来相处都好，可后者到底还是个学生，能够挤出三天的时间已经是非节假日期间的极限了。

所以林漾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毫无疑问地被征用了。

他有点搞不清楚，都已经是参加工作三年多的人了，为什么有的时候大家看起来那么靠谱、那么厉害，有的时候又幼稚地像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就像出道前挤在小宿舍里时的那样。

林漾分明感觉得到，闵玧琪或者是金楠俊是有其他的话想和自己说的，也许是关于以前的事情，也许是之前提到过的produce系列第二季。

可不管是哪一样，这样的谈话都有些让他想要逃避。

前者是公司决策，就算真的要怨谁，也怨不到彼此的身上。

而后者就更简单了，林漾自己都不那么在乎、执着的事情，其实哥哥们也可以早些放下。

直白点说：读书未尝不是出路，梦想也不能代替面包。

好在这一整晚的时间里，都有金泰恒、郑浩锡这两个时刻都忙着活跃气氛的人插科打诨有意或者无意地照顾着林漾的情绪。

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粉丝吵架那事为哥哥们抱不平、替大家感到委屈。

或许人都有一种共通：在没有听到明确、清晰的拒绝之前，哪怕希望渺茫，也依然抱有一丝期待，万一真的就这么成了呢？

金楠俊和闵玧琪第二次一前一后去卫生间的时候，金硕真跟过去了，他又不是真的傻大哥，哪能真的什么都没察觉？

“哥？”

金硕真到底是正儿八经专业出身，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拙劣的收敛，洗了手顺带地擦了擦，把后背往墙上一靠：

“说说看啊，有什么计划嘛，这样我也好配合。”

避是避不开了，金楠俊叹了口气。

“年前就得开始陆陆续续地试镜，报名之后势必还得退掉一大部分，最后留下百来个，这个过程并不是简简单单看一些练习生的简历和照片就能完成的。”

金硕真一听这个就皱眉毛：“要是真的能寄个简历就当报名该多好？”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金楠俊连连叹气：“第一季开局这么好，第二季只会更好。这么一来，报名的人就会更多。排除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特地流出组团出道的预备役，剩下的那些要么年龄不适合、要么辞退可惜的，恐怕都会送过来参加比赛。”

“还没加上那些个人练习生呢。”

如今I.O.I的大势众所周知，能够免去进入经纪公司之前的那道甄选，和不知道一进去几年出不了头的练习期直接一步登天，这么好的事情谁都想要去尝试一下。

闵玧琪幽幽开口：“你忘了一种情况，已经出了道的，但现今状况不太好的，也有可能选择舍下脸面去放手一搏。”

金硕真显然被这个假设惊到了：“不能够吧……”

话是这么说，可仔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说2012年有一飞冲天的EXO，2013年就有艰难破局的BTS。

如果不是今年颁奖典礼的大赏之争有了“新玩家”的入局，某种程度上说，EXO恐怕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的垄断局面。

除此之外，当年的连着两年的新团诞生潮流，竟然没有几个在三年之后依然留有姓名……

闵玧琪没说话了，他正透过玄关一侧半透明的置物架看里面的林漾，陷入沉思的金楠俊和金硕真也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里面的男孩子。

明明都是十八九岁年纪轻轻的少年人，明明都有些怕生慢热，田玖国和林漾给人的感觉却又很大的差别。

只能说分开的这两年时间里，走向截然的成长轨迹已经使曾经无比相似的两个孩子长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林漾本应该受到更多的宠爱，拥有更多的自信的资本。

可事实上呢？

就算当初的林漾愿意坚持继续走下去，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和老师恐怕也不会放任——

三观尚未成型的十四岁的时候，正常的成长经历里正享受着家中父母长辈的宠爱，校园里师长的关心，同学之间的亲密无间的相处。

而不是在本应该肆无忌惮的年纪里，青春期迅速抽条夜里生长痛到不行、无处可诉，还要因为练习生的身份顾忌饮食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因为吃了会长胖、会影响形体，甚至是嗓音条件……

说得笼统一点，除了生活和学习这方面，别人能够正常享受的青春，练习生什么都做不了。

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有的孩子出道了，有的孩子在悄无声息地来到异国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片土地。

“玖国儿那时其实已经算得上相当早的出道年纪了。正常来说的话，十八九岁是刚刚好的，就像当初的泰恒儿和至旻。”

金硕真自己就是“大龄”出道。

就算是现在回过头看的话，他依然不觉得林漾这样算是错过时机的。正如他可以读大学出道，那原本就比同龄人提前上学的林漾为什么不能呢？

何况，那孩子本身读得就是艺术类的专业。

闵玧琪嗤笑一声：“哪怕是按照中国那边十八岁成年的算法，林漾也还没过生日吧。”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大家以为那小子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抗拒重新出发、从头开始，可事实证明，正儿八经十八岁未满这种情况压根儿就没办法服人！

金楠俊心有所想，但他同时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其实是挺伤自尊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原本就性格细腻敏感的孩子而言，这和揭人伤疤没什么两样。

如果林漾今后真的就只打算做个素人，哪怕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最多也就是幕后类的，只要时间一长，没人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过往。

可一旦林漾真的被劝说动了，第二次暂停了学业重新跑回韩国来参加选秀，以圈内网友和记者媒体刨根问底的本事，这孩子从前在BIG HIT做过两年未公开练习生的事情能瞒得住几天？

到时候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舆论说法出来，很难保证两年彻彻底底的素人生活之下林漾能够承受住这些压力……

里面四个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家突然笑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小动物似的在地毯上摊着挤做了一团。

闵玧琪稍微抬了抬下巴，顺着光线朝那边看去：林漾明明是高高瘦瘦的体型，抱着胳膊被其他几个哥哥困在怀里之后，他看着就是小小的一团。

因为隔着一道门听不到大家在说什么，但能看得出来，里面那五个人心情都挺好。

眼巴巴地看了两眼，闵玧琪用力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睛，“虽然藏得很好，可眼底还是有些渴望的吧……”

金楠俊笑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思，这也算是咩漾小小年纪的又一次艰难抉择。”

当初的金硕真未尝不是在学业和出道之间做抉择：

出道之后前途一切未卜，学业放置，可同龄同届的朋友们却依然朝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前进。

如果成功了，那一切还是值得的。

可万一失败了，要怎么去面对已经远远将自己甩到身后的同龄人？

这种未知带来的忐忑和茫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一点点彻底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