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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法源寺神圣的谜题一般。

余仙看向头顶的月亮,一般这个时候他要么伏案工作,要么闭目养神,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赏什么月光。要不是八玄子傍晚造访,请求自己无论如何叫他见一面七濑……说来也是笑话。自千岁将他母亲的灵堂迁出法源,外界就传他余仙霸占了法源。囚禁了七濑,不过余仙也不以为然就是,造成这样一个霸横的印象也并没坏处。他奇怪的是,七濑竟也再不踏出法源一步……

看到月亮,余仙微笑,月亮属于女子,

瞧瞧“奔月”,不就是一个柔雅女子因好奇而投入的远行,远行的目标在天上,在月宫。这毕竟太远,因此这次远行也就是诀别,而且是与人间诀别。

有趣的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抬头观月,随之也可以凭着想象欣赏这次远行。欣赏中有移情,有揣摩,有思念。让这次远行有了一个既深邃又亲切的心理背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夜夜心”。是嫦娥的,也是万民的。于是这则神话就把蓝天之美、月亮之美、女性之美、柔情之美、诀别之美、飞升之美、想象之美、思念之美、意境之美全都加在一起了,构成了一个只能属于华夏文明的“无限重叠型美学范式”,而这个美学范式的终点是孤凄,但是,这是一种被万众共仰的孤凄,一种年年月月都要被世人传诵的孤凄,因此也就不再是真正的孤凄……

余仙也不觉莞尔,他都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夜晚,他会如此浮想联翩,或许受“八玄子与七濑的会面”影响了。在世人印象里,两位高神共享膜拜敬崇,却毫无交集,致使八玄子亲来请求一定要见七濑一面。就在今晚!余仙倒也隐隐觉察出“今夜”的不同寻常吧……

明显他们并非今次初会,

倒似相约,

一个颇为久远的相约,

却又好似并无确实约期,凭感觉么?

八玄子疾步而入,

七濑早已等候……

两人面见的第一句竟是。“梦见了么!”几乎同时出口。

七濑点头“看来就在今夜了。”

八玄子慨然叹气,“我养的这个,失败了。”

七濑轻轻摇头,“我养的这个也作恶多端,或许,这是必然。”

竟是些玄之又玄毫无头尾的话,余仙本就是不信神佛的唯物情怀,也没兴趣去揣度,没跟这两位进去殿里,独自在这殿外门廊栏杆边坐下,夜晚空气很好就是。

忽然,那边的红侧小拱门跑进来一个小和尚,直接蹿进大殿,

不久,八玄子随七濑匆匆而出,

余仙从未见过七濑如此神色,大惊之下零碎隐着对未知的激动……

“余部,麻烦你立即载我们去韩政家的西海府邸吧,拜谢拜谢。”

叫余仙觉得,这二位如真有法力,恨不得立即飞了去!……

车里,

余仙听八玄子问起七濑,“您眼睛还好吧。”

七濑叹了口气“时而所见时而不见,习惯了。您耳朵呢,”

“时而所听时而不听。”两人均笑起来。

余仙没插话,心中莞尔,搞半天这一佛一仙,一瞎一聋。世上的事呀,道理还是蛮透彻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哪全是完美……讨节丰扛。

且说余仙载着这一佛一仙往西海府邸这边驶来的同时,

西海府邸内,愈发不平静!

千岁干脆,自家庭院岂容如此乱糟糟?

警卫们连扯带托将冲冲拽进了二楼一间小会客厅,

为啥是这里,

独这间小会客厅外有个小露台,没有大树遮挡,仰头望,大大的圆月看得分明。

子牛一直看月亮,易翘只能抱着她坐在露台门边的藤椅上。

冲冲没有反抗,

“子牛!”直到看见她,冲冲挣脱着要抬双手抱她,两边肩头被强一压,膝盖一铲,又是双膝落地跪在了地上,冲冲还是不在乎,“子牛……”依旧尽力仰头泪眼看她,

子牛自刚儿问了易翘那句“月亮真的很亮么”就再没出声,怏怏地窝着,只看着月亮,像,等待着什么……

千岁指挥清场很利落,

底下跟来的豪车队伍被全部赶走,

原本冲冲脚下趴着的一身是血的女人,是不准动的,还那么趴着,周围一个人不准站!……像曝尸……

之所以把冲冲拖上来……哦,本来还容许翀心也上来看看子牛,可翀心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大变,驾车又忙急离去……千岁也是心里着急,眼见子牛怏怏无力,情绪十分反常,或许冲冲上来刺激一下能恢复?

千岁手轻抬,警卫放了手,冲冲就那么跪着过来一把抱住了子牛的腿,“子牛,我又伤你心了。”呜呜抱着她的腿轻摇,哭得伤心“我去自首,我把肖白露交出来,那案子是肖白露做的,她承认人是她害死的……”

子牛却还是无动于衷,冲冲也感觉到不对劲儿,仰起脸,“子牛?子牛你怎么了?”

易翘眉头蹙得紧,看一眼冲冲,又看向子牛,也轻轻晃了下,“子牛,听见了么,这是你负责的案子吧,有进展了,你不是很大干劲么。子牛,说点话呀。”

咳,说的易翘都鼻酸起来,突然这样……哦,不能叫突然,简直就是看着她怏下去,时间过得好慢,每一秒在她的情态上都看得似乎十分分明,像花儿,慢慢萎谢下去,失去盛美,失去斗志,失去向往这人间的一切,好没意思……

易翘不着意吸了下鼻子,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诶,媳妇儿,想舅舅呗,我们马上去找你舅舅撒,咳,出来这么长时间到底折腾的是累了吧,看你不中用的,离不开舅舅呀……”说着,就要抱着她起身,冲冲也惶惑地放了手,子牛啊……

“放下她,让她在月光下呆会儿。”

一个稍显无力的低沉声音在门口响起,

看过去,

翀心扶着单原,单原一手撑着门框,轻喘着气,精力好像被抽光,

他看向千岁,“叫警卫们都下去吧,一会儿,余仙会带着一佛一道过来,放他们进来。”

千岁看着他,还是依言将警卫都撤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余仙会带一佛一道来,你叫来的?”千岁眯起眼,

单原好似也实在没劲儿,额头靠向手背,却,始终侧眼看着那头的子牛,

轻说,

“我梦见的你信么,

我每天做梦都梦见她,

她是天使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