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着我,我要给这个臭小子?好好上一课！”

楼梯过道上，王厦气得叫嚷不?断，欲追上乔云瀚修理一顿。

“差不?多?得了！”

孙尧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强行增加重量,一边拿纸给他擦着鼻血。

“你再怎么看不?上人家的鞋,也不?能连句话都?不?问，直接丢了去啊？太过分?了！”

楼层房间偶尔有队员探出头?来查看情况，见陈继稍稍一皱眉,他们二话不?说缩了回去。

“我哪知道！”

另一边的王厦才懒得管其他队员怎么看，他背着孙尧试图讲道理。

“我还特意问过二东呢,他同意我才丢的。”

说着,他不?忘递给旁边的陈继一个眼神。

陈继翻了个白眼,脸色难堪。

“好家伙,我是不?是还得夸你啊？”

猛地把?两团纸往王厦的鼻孔一塞,孙尧蹬地跳起,双腿一盘,彻底挂在了他的身上。

“那双破鞋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王厦不?但没生他的气,反而用结实的两臂托起他的大腿,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个问题同样?引起了一旁陈继的好奇心。

见他往身边一靠，王厦也拼命扭着头?往回看。

瞅着俩人渴求答案的眼神,孙尧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

“那是他爷爷生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我只知道这么多?。”

回应他的是飘过窗外的风。

毕竟这里是打职业篮球的地方,不?是信息登记采集处,每个队员身上都?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与经历。

更何况像乔云瀚这种?独来独往的人，少有跟队员之间的往来，大家不?清楚他的身世也是理所当然。

似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陈继和王厦相视一眼，脸上的愧疚渐浓。

见状，孙尧出声?威胁：“你们今儿不?道歉，我就不?给钱。”

“MD，挨了顿打我还得道歉……”

闷声?一哼，王厦示意鼻孔里的纸团属实憋屈，不?料却被孙尧一掐，疼得他嗷嗷直叫。

“成！我道歉，我道歉还不?成么！”

孙尧憋笑，瞥向一旁的陈继。

“你呢？”

心有芥蒂，陈继抬眼看向他：“你说的话保真么？”

王厦反应过来，连声?附和：“对啊！你说的这些别不?是假的吧？”

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夏夜闷热，窗外的树叶伴随着声?声?蝉鸣摆动，沙沙作响。

孙尧微启唇片，沉声?正色道：

“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如果他真的经历了不?好的过去，并?且因此留下了创伤，那我们至少不?应该做伤口上撒盐的那个人，不?是么？”

**

经过分?类的垃圾堆在宿舍楼后院的桶里。

阵阵腐臭的味道侵袭鼻腔。

两天一清理的垃圾桶内满是被人扔掉的衣服和鞋袜，还有许多?其他的物件，塞了整整两大桶。

“不?可以……”

乔云瀚的眼眶泛酸，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手心冒出的汗变得微凉，脑海里也灌满了乱乱的思绪。

不?知道白布鞋的具体位置，他只能不?顾难闻的气味，倾身扒翻着垃圾。

他不?能把?这双球鞋弄丢，绝对不?行！

“爷爷……”

回忆如潮般涌来，愈发令乔云瀚不?安。

与此同时，宿舍前门缓缓走来两个身影。

温煦的晚风撩起童芥的发梢，却无法吹干她脸上的泪痕。

“大志哥，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尾音颤抖着，童芥掩面?而泣，显然对于?邱大志退役的决定不?能释怀。

“唉，上一场比赛你也见到了，就算是打过了封闭针带着腰封硬顶着上场，我还是没办法适应现在比赛的节奏，要不?是云瀚…不?服老是真的不?行了。”

邱大志伸手抚过她的发顶予以安慰，眼底的疼惜一目了然。

“你嫂子?还时常念叨着你呢，等她生完孩子?你去找她玩玩，她老喜欢你了。”

怕她哭肿眼睛，邱大志刻意转移了话题，拍了拍她的肩膀。

“记得小时候在队里，我爸虽然身为助教却总是忙得焦头?烂额，都?要靠大志哥带我，还交给我很多?人生的道理，后来我爸来到侠客队当主教练，大志哥二话不?说就跟来了，说是担心我，还帮我爸带小球员……”

说到伤心处，童芥不?禁哽咽，早已湿润的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抹得一团糟。

“现在我长大了，大志哥和嫂子?也有自己的宝宝了，我…真的很开心。”

似乎极力隐忍着，她艰难地从唇角挤出一丝笑意。

“小芥，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邱大志不?免有所触动，深吸了一口气，捧起她的脸蛋，替她揩净满面?的泪水。

“我也一直把?大志哥当成亲生的哥哥……”

强行忍住泛酸的眼眶，童芥吸着鼻子?，却遮掩不?住微弱抽泣声?。

弦月清亮，胜似兄妹的二人在寂静的夜色中凝视着彼此，眼中仿佛有说不?完的感?慨与遗憾。

“轰隆”一声?。

二人交换眼神，循声?相携而去。

只见后院垃圾桶边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刻，乔云瀚正背对着他们，将可回收类的垃圾桶全部推倒，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看来我不?需要替你转交了，你自己去送给他吧。”

邱大志摊开手掌，将攥在掌心的薄荷糖还给童芥。

见其颌首接过，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回了宿舍楼。

“大志哥，晚安。”

同样?展露笑颜，童芥送别邱大志后试着深呼一口气，随即快步跑去了乔云瀚的身侧。

“云瀚。”

话音刚落，乔云瀚猛然回头?。

一见到童芥，他的泪水瞬间决堤，顺着锋利的轮廓线条缓缓落下。

“童芥，爷…爷爷送我的鞋…丢…丢了……”

无助的语气令童芥的心不?由纠紧。

这样?的乔云瀚，她之前只见过的一次，那就是乔爷爷出殡的那日……

“别着急，我陪你一起找。”

来不?及再去考虑其他，童芥蹲下身，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扒拉着周遭的垃圾废品。

乔云瀚双膝跪地，发泄般将面?前的东西一推，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如果真的丢了，我该…该怎么办……”

颤抖的声?音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见他泪流满面?，焦躁地抓着头?发，童芥始终弯着笑眼，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不?会的，我们会找到的。”

皎洁的月光中，两个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面?。

有了童芥的陪伴和鼓励，纵使指尖颤抖不?停，眼前模糊晦暗一片，乔云瀚都?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下去。

可是整整两大桶垃圾堆在一起，想要轻易找出一双并?不?起眼的白布鞋，岂非易事？

犹如心架在火上烤，焦炙万分?。

乔云瀚的耐心眼看就要被崩溃吞噬。

“找到了！”

童芥弯起笑眼，捧着一双纯白色的布鞋转过身。

“云瀚，你快看！”

如月光般清白明?亮，她的笑容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双唇张合，千言万语的感?激卡在了喉咙中。

乔云瀚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目光紧紧盯着童芥手中的那双白布鞋，不?曾挪动分?毫。

“谢谢你，童芥，谢谢……”

片刻后，他向她飞扑而去，拥住其纤细的腰，俯身躺在肩膀处泣不?成声?。

眼泪很快浸湿了童芥的衬衫。

不?过，唐突的行为并?没有让她感?到生气。

她缄默着拍了拍他的背，动作轻缓又温柔。

乔云瀚一度哽咽：“如果我当年……”

“云瀚，都?过去了。”

好像猜到他要说些什么，童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有我在。”

深夜的晚风吹拂而过，她的笑容被月光洒照出柔和的光芒。

她的掌心微凉，贴在他的手背。

恢复了些许理智的乔云瀚不?似往日般腼腆，主动反握住她的手掌。

他深深凝视着她，那双乌亮的黑眸盈满了笑意，让他看痴了眼，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松开。

**

等乔云瀚的情绪好些，已是午夜时分?。

二人一同收拾好了满地的垃圾，往宿舍前门慢悠悠地挪动着。

紧紧抱住怀中的白布鞋，乔云瀚偷偷地想着或许童芥真的拥有魔力，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不?安全部卸下。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才开完会么？”

嗓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配上当下凌乱的发型，倒是衬得他仍有几?分?少年气。

“是啊，明?天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没想到这里比我之前做得任何一份兼职都?要辛苦呢。”

见乔云瀚有话要说，童芥一边笑着补充，一边顺手从小挎包里取出一颗薄荷糖递了出去。

“不?过，我很喜欢。”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好像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乔云瀚羞涩垂眸，再次抱紧怀里的白布鞋几?分?。

转眼看到递来的薄荷糖，他的心里不?免有所疑惑。

“就为了一颗糖？”

开会到大半夜，特意跑来宿舍，就为了给他送糖？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得凡事要先照顾自己啊？

大傻瓜……

只比自己聪明?一点的大傻瓜！

“不?，是为了我们的约定，我答应过你啊，每天都?要给你一颗的。”

说话间，二人已然走到了宿舍楼的门口。

在乔云瀚不?解的视线中，童芥踮起脚尖，撕开薄荷糖的包装，将一粒圆环状的薄荷糖推入他的口中。

感?受到舌尖上清清凉凉的味道溢满了口腔，乔云瀚面?容红透。

“你该回去了，我送你……”

话说到一半，童芥摇了摇头?，笑着替他拍掉白布鞋上沾染的灰尘。

“答应我，要忘掉不?开心的事，好么？”

乔云瀚始终认为，一定是爷爷生前做了什么大好事，或是求佛拜祖感?动了老天爷，故而才赐给了他一位天使。

不?然这险恶的社会，又怎么会孕育出如此纯洁、善良又温柔的女孩子?呢？

这简直就是一场美梦。

只属于?他的美梦……

恍然间，乔云瀚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是……”

正当童芥准备笑着回答时，乔云瀚激烈摇头?。

他知道她会说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可是眼下他并?不?想听。

“我不?想听这句话。”

他想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个答案。

那个他一直都?在期待的答案。

“我答应过爷爷，会陪在你身边……”

“只是因为爷爷生前的一句嘱托么？”

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乔云瀚，不?停打断童芥的话语。

“也不?是，是我自愿的……”

童芥将手背在身后，在月光的浸润下，她的肤色皙白如瓷，令人不?忍挪开视线。

对于?乔云瀚而言，这个答案足矣。

可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眼神此时正氤氲着深刻的感?情。

浓重而炽烈的渴望，在闷热的夏夜熊熊燃烧着。

刚想说些什么，不?巧铃声?响动，童芥收到了褚珑薇发来的消息。

“晚安，云瀚。”

“路上小心。”

不?忍再耽误她的休息时间，乔云瀚目送她走出视线。

回身上楼的间隙，望着怀里的球鞋，他的心情五味陈杂。

昔日的画面?如针扎般，让他的头?脑感?到刺痛，几?度疼痛欲裂，难以忍受。

强忍住不?适，他坚持走到了宿舍门前。

一推开门——

“对不?起！”

坐在门口久候多?时的陈继和王厦齐刷刷站起，冲着他鞠躬道歉，态度出奇地好。

不?过，由于?臭味太大，两个人很快捏住了鼻子?。

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乔云瀚抬眼向孙尧确认情况。

“放心吧，我教育过他们了，他们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孙尧拿拳头?往自己的胸脯一砸，表现的得意洋洋。

可乔云瀚并?无兴致，抱紧怀中的白布鞋挤过门前的二人，走回了房间。

“喂……”

“这是啥态度！”

陈继和王厦满脸不?爽，跟在他的身后试图理论一番。

“回去睡觉！”

哪知孙尧往他俩身前一拦，推着二人走出了寝室，随即锁上了门。

“凭啥啊？我好心给他道歉，他也不?关?心一下我的鼻子?！”

王厦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响应，他气冲冲地追上陈继，指着自己塞着纸团的两个鼻孔不?停抱怨。

结果，陈继转头?捏住了他的鼻子?。

“疼疼疼！二东你丫干嘛呀！”

“我让你丫更像个小丑。”

看着王厦护住红通通的鼻子?，陈继翻了个白眼，转身上楼朝自己的寝室走去。

“你才是呢！”

王厦气恼不?已，追在他的身后紧跟不?舍，势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

“你丫听没听见？我在给你说话呢！不?许动！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