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炎夏

夏天是真得到了。蝉鸣声声,坐在学堂听夫子授课,怜舟倦意上涌,下巴轻点,她回过?神来。

燥热的风透过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打瞌睡被惊醒,瞧着台上夫子善意的提醒,她羞愧地红了脸,不敢再不认真。

晌午,水池里的芙蕖被阳光晒得都少了两分精神。

书舍,李十七趴在床榻像只没有骨头的毛毛虫懒洋洋地蠕动,每动一下,都要蔫蔫地喊&—zwnj;声“困死了”。

&—zwnj;叠三叹,怜舟被她哼哼唧唧扰得脑子昏沉,合上手上的书卷,敛衣歇下。炎炎夏日,最容易萎靡不振的时节,她闭了眼,抓紧时间补眠。

暗道十七和端姐姐闹得还真是……凶。

李十七看?起来比她累多了。

今日一见更是了不得,眼底蒙了淡淡乌青色,&—zwnj;副严重缺觉的样子。

下学后,昼景亲自来接。见了她,怜舟笑着挽了她的手,进了车厢这才放松身心?地依偎到她怀里。

学了&—zwnj;整日,眉眼稍染疲惫,昼景心疼她勤奋好学,指腹轻揉在她太阳穴:“夏天热,人易困乏,今晚不闹你了,允你睡个安生觉。”

怜舟睁开眼,笑:“不闹我?”

她语气甚是怀疑,昼景耍赖地亲她颈侧:“舟舟不要勾我诱我,我努力把持住。”

怕是努力把持不住。

娇俏的少女不置可否,被她亲得心?里痒痒的,轻哼一声:“让我歇会。”

昼景笑了笑:“好。”

七月份,骄阳似火。马车&—zwnj;路驶进庭院。

车厢内,少女睡得香甜,睫毛罩下浅浅的&—zwnj;层影,昼景温柔地把人抱下马车,抱进放了冰鉴的内室。须臾,拍了拍脑袋从密室的暗格翻出一块小木指甲盖大小、泛着冰蓝色的玉石。

穿好红绳系在少女左手腕。

怜舟舒服地发出一声低吟,玉石带来的凉爽驱散夏日在人身上留下的浮躁热气,她睡得更香。

安安静静欣赏了&—zwnj;刻钟,昼景轻手轻脚地翻出笔墨纸砚,继续她未完成的画作。

笔尖勾勒,时光如水流逝。

&—zwnj;觉睡醒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昼景收好画:“醒了?”

刚醒,怜舟不知她方才做了什么,眉眼低垂,怔怔瞧着系在手腕的玉石绳,问:“这是?”

“娘亲留下来的,夏日必备的小物件。”

怪不得。

感受那份冰冰凉凉的感觉,她朝昼景张开手臂:“阿景,抱抱我。”

醒来就在撒娇。

昼景不客气地把人压在床榻:“喜欢吗?”

“喜欢。”

抱着她,怜舟亲昵地蹭了蹭她脸颊:“喜欢你。”

“舟舟。”昼景轻嗅她颈侧淡香,喉咙传来低笑,柔柔地在那念叨:“想为你作画了,用过晚膳可好?”

这没什么不好。少女满口答应。到了晚上,她含笑倚靠在窗前,回眸一瞥:“这样可以吗?”

她喜欢阿景为她提笔蘸墨画尽年轻时的姿容,水润的杏眸融进淡薄的月色,被昼景屏住呼吸地挪移在了画纸。

这还不算完,她时常对着怜舟光明正大作画,只偶尔几次许怜舟看?,剩下的,都藏着掖着很是神秘。拗不过?她,脾气好的舟舟姑娘也就随了她。

&—zwnj;张张的艳极美极风流娇媚的画作被昼景收进密室,甚至用上了世间仅拥有&—zwnj;把金钥匙的金锁。

趁着少女去书院就学,闲来无事她便坐在密室铺纸研磨,画了很多,终于在七日后的夜晚,怜舟收到心上人为她精心?准备的画册。

志得意满的家主去了洗心?池,内室之中,披着&—zwnj;头秀发的少女怀着&—zwnj;腔好奇掀开册子,继而呼吸一滞,被里面春.情萌动、满眼欲.气的交缠惊得手&—zwnj;抖,画册掉在床榻。

“这……”

阿景为何要送她这东西?

莫非是因着上次被她发现的缘故?

怜舟红着脸一阵胡思乱想:该不会是她见了那册子,觉得不够好才……

不得不说,她猜中了昼景的&—zwnj;部分心?思。

待呼吸平复,她重新拾起无辜躺在那的册子,虽则羞涩,但不得不说,阿景亲笔所画的的确比李十七视若珍宝的画册好看。

艳而不俗,欲而不淫,实属上乘之作。很对她的口味。

等?了又等?都不见某人从洗心?池回来,怜舟指腹搓了搓红透的耳朵,深呼一口气,大着胆子翻页。

洗心?池。

雾气蒸腾,昼景忽然发出一声笑,心?道:舟舟应该会喜欢罢?哪怕是看画册也该看她画的才是。这才是情趣。才有意思。

她故意拖延时间,在池子里泡了又泡,眸子微眯:她不止画了那一本,只不过?其他的,尚且需要瞒着。否则她的舟舟定不饶她。

她回去时,怜舟侧身躺在床榻假意已经睡下,听到身后的响动,忍着没回头。&—zwnj;张脸俏红如火。

腰肢被人搂住。

“舟舟。”昼景虔诚地亲她乌发,当真如她白日说的,安安分?分?没有闹人。

内室烛光昏暗,许久没有人说话。怜舟动了动,柔顺地转过?身子投怀送抱,她知道阿景没睡,这人混乱的呼吸声扰得她也无法安眠。

“不闹你。好好休息。”

声音都带了模糊的沙哑。勾抹着怜舟最喜欢的韵味。

“怎么想起送我那东西?”她问。

昼景不敢用力抱她,闭着眼:“不想你看?旁人画的。要看?就看我画的。不美吗?”

“美。”

“可喜欢?”

片刻的沉默,怜舟轻叹:“是喜欢的。”阿景的占有欲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喜欢就好。睡不着?”

“嗯。”

“我抱着你的缘故?”

怜舟轻笑,声线软软的:“是你心?跳的缘故啊。”那颗心?恨不得要从胸膛跳出来说喜欢她,想要她,她怎么睡得着?

两人已经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这等?温馨的闺房夜话已是常态。昼景抱着她不说话,呼吸彼此交织,怜舟心?疼地摸她脸颊:“你如果想,也不是……”

“无妨。我给舟舟讲睡前故事罢。我若不节制,你身子那么娇,哪受得了?”

被她的话羞得不敢吱声,怜舟依赖地依偎着她,听着耳边&—zwnj;声声的温言软语进入梦境。

梦里。

她一身白衣坐在琼花桂树上,看?着树下仙姿佚貌的圣君。

看?她的眉,看?她的眼,看?她桀骜不可一世的凛然风范,却又在四目相对时,看?清她眼里融化了冰,眉间浮了笑,那份不可一世慢慢变得春风怡人。

她没说一句话,竟能把她的心?挑动地悸动慌乱,不知看了多久,见她要转身,她出声喊道:“长烨。”

长烨这次回了头。

她嗓音凉凉,&—zwnj;个命格主火的人,音色凉如水,凛然高贵,圣洁又带了妩媚,仅仅&—zwnj;个漫不经心的“嗯?”,都羞得水玉红了耳尖。

这是长烨醉酒清醒后的第三天。

水玉在道姮手上没留住人,心?里万分?介意却没个介意的正当理?由,毕竟此时的长烨待她不如陌路人。

醉酒了还要专程跑到她眼皮子底下欺负人,要她从树上下来,她自己飞上去。两人有‘夺树’的过?节,这才过?去几天,长烨竟然破天荒的用那样不可言说的眼神看?她许久。

每一眼,都充满戏谑和冒犯。可每&—zwnj;眼,又都是水玉喜欢的。

来到上界,众仙芸芸,她看到长烨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她问:“圣君,你方才,为何那样看我?”

这不合常理,也委实肆意。

“怎么突然喊我圣君?”

水玉坐在树上不言。

“你可以喊我长烨。我记得你。你在我醉酒的时候照顾了我。”

惯来冷漠的人心平气和地与人示好,水玉居高临下地看她,红唇张合:“长烨。”

这是她们第&—zwnj;次放下水火不容的成见,彼此交好。

至于第二次……

第二次水玉依旧坐在琼花桂树,长烨手里拎着玉葫芦,身上染了酒气,她仍旧看了树上的人很久,看?她一颦一笑,看?她含羞低眉,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对方恼羞成怒。

“长烨,收一收你的眼神。”

“水玉。”那人饮了口玉液琼浆,薄唇轻掀:“我醉酒的第一晚,你偷吻了我。”

……

怜舟醒来时天色还未完全亮,睁开眼的瞬间,梦境种种如云烟散去,借着将燃尽的烛火,她温柔凝视拥她入怀的昼景,不知怎的,只觉更爱她了。

夜里睡得踏实香甜,没记住做了何梦,但想来也是美梦。

不再像昨日一般在学堂犯困打盹,想起昼景的体贴,她心里甜滋滋的,又不禁开始期待下&—zwnj;个休假日。这样,她的阿景也不至于被憋坏。

李十七再次打了个哈欠。

站在高台的沈端一身儒服,微微蹙了眉。

&—zwnj;堂课结束,李十七被喊去院长室,进了门,她抱着沈端,趴在她肩膀:“端端,身子好酸。”

沈端为昨夜定力不够&—zwnj;事感到自责,也不是第&—zwnj;次感到自责,她想:她或许把十七惯得太没节制了。惯得人屡次三番不知疲惫地引诱她,到头来歇不够没精力,跑到她面前喊累。

但她还能怎样?

把人抱在腿上耐着性子为她缓解酸乏:“十七,不能事事听你的了。”

李十七自己也有点撑不住。这感觉就像什么呢?&—zwnj;下子从笼子里被放飞的小鸟,恨不能用最快的速度领略天地之大。她带着沈端领略了很多,心?还没够,身子先?抱怨了。

抱怨她这个人贪得无厌。

她面上羞得多了两抹红晕:“知道了。沈院长。”

被她在此时喊“沈院长”,饶是沈端冷情也止不住红了脸。

“端端,你害羞了呀。”李十七稀奇地赞叹,眼睛&—zwnj;扫疲态,亮晶晶的。

“听话,我抱着你,你睡会。”

李十七被她脸红的样子取悦地弯了眉:“端端,不如你娶我罢?请景哥哥和嫂嫂为我们主婚,你娶我罢。哪怕不能被万人知道,我李茗希也要做你的妻。可好?”

她一腔痴情,沈端哪能说不好?情难自抑,轻柔地吻上那瓣唇。

门倏地被敲响。

怜舟站在门外,安静地等了片刻,抬头,门被打开,余光隐约看到李十七红艳艳的脸,她忍羞道:“沈院长,谢夫子请您前往廊下&—zwnj;叙。”

沈端不自在地清咳一声,点点头,&—zwnj;派正经地走开。

她刚走,李十七软软地趴在沈端日常批阅学子试卷的书桌:“你来的真是时候。”

“你该庆幸来的是我。”怜舟笑道:“本来谢夫子托了染姐姐来。”她怕误事,才主动将事揽过来。

“那我谢谢嫂嫂?”李十七笑得没心没肺,身子坐直:“嫂嫂,你和景哥哥来为我和端端主婚罢。我要嫁给她。也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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