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情意无瑕

书院休假日,正午时分,沈端看着怀里半睡半醒的妻子,亲吻她眉心:“十七,一?觉醒来看见你真好。”

清冷淡然的人难得说一句情话,李十七说得迷迷糊糊并未听清,她抱着沈端:“再睡会。”

新婚第一天就拉着沈院长赖床,沈端疼她宠她,再者身子也被折腾地酸痛,她眉眼含笑,缓缓阖上眼眸。细想她是如何和十七在一起的。

起初的十七,刁蛮任性,是她最看不惯的皇家贵胄,偏偏有一?日,做了她的学生,日常不打,上房揭瓦,频频欺负她最看好的怜舟。

她以斑斑劣迹入了沈端的眼,使得沉迷教学的沈院长生出管教征服的心思?。在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放下芥蒂,日渐亲密。

当?时想着,只要十七殿下肯学,那么抱一抱她,喂一?喂她,实在算不得什?么。

皇家的殿下被养废的很?好,她想要李十七成为她教学生涯的一?枚勋章,结果勋章未成,在不断的放任亲近里,她们去了斩秋城。

也是在那里,不可抑制地疯狂。

她可能会被一时的放纵冲昏头,但之后的十七,所作所为让她大吃一?惊。她愿意为了和她在一起付出努力,愿意更加走近她的心去啃晦涩的文章。

先皇崩殂的那段时日,是沈端最痛苦的时光,见不到李十七,进?不去皇宫,日日夜夜的枯等里她蓦然醒悟,她很爱十七。

再之后,她入了宫,十七在痛苦里得到浇灌、成长,她更爱她。欣赏她。

沈端呼吸清浅,抱着怀里的人亲了亲,十七愿意为了她放弃身在皇室的荣耀权势,她必还她永远新鲜热忱的爱。

十七是个傻姑娘,需要一?个聪明的人与之厮守百年。

睡梦里李十七弯了唇角,像光明正大偷腥的小猫。带着点顽劣和得意,贴沈端更近。

休假日,不用去书院,宋染心里藏着事,破天荒地想赖床不起,念头在脑子绕了一?圈,她猛地惊醒——这不是自己的闺房,也不是在自己家。

她轻拍脑门,赶紧掀被下床,不愿失礼于人。

守在门外端着清水的侍婢见门打开,笑道:“家主吩咐了,宋姑娘在这和在家没区别,不用急着起。”

宋染落落大方:“阿景有心了。”

主院的门还未打开,怜舟软着身子被心上人服侍穿衣,春.情倦懒,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坐在床沿,惺忪的杏眸半睁半阖,细瘦的小腿轻动,白皙娇嫩的玉足映入眼帘:“还有这一?只。”

嗓子微哑,娇弱如水。昼景爱怜地握着她脚踝,待将靴袜穿好,抱着人放在梳妆台前的座位:“你在此歇一?歇,我喊春花她们进来。”

春花秋月守在门外已有多时,门打开,不敢多看,放下梳洗之物便走。

昼景小意殷切地伺候她梳洗,而后为她挽发、上妆,手持眉笔,一?笔一?划极其用心。折腾一番,徘徊在身体的倦意被驱散,怜舟也醒了。

画眉乃闺房情趣,阿景不仅为她画眉,还为她涂抹好口脂。微张的唇起了热意,对上昼景那双会勾人的眼睛,她笑:“别看了。”

“不看怎么知道妆容好不好看?”

怜舟嗔看她一眼,为抹了唇脂无法亲她感到小失落。思?来想去,她亲在昼景指尖,笑靥明媚:“爱你。今日份的。”

-

一?起用过早膳,宋染为她们的恩爱甜蜜感到欣喜,她内心也有对爱情的渴慕,然而一?想到何楸,她的心有些?乱。

管家躬身道:“家主,夫人,云三皇子在府门外求见宋姑娘。”

昼景一双狐狸眼藏着里面的精明,笑看着慌乱羞窘的宋染:“染姐姐要不要见她?不想见,我让人把?她轰出去。”

轰出去?宋染心里一?急:“别!”

这是心里有她了?昼景被柔柔弱弱的少女嗔瞪着,不敢再逗弄人,启唇:“请进来。”

何楸自打跻身浔阳的权贵名流圈,有昼家主做她的朋友,云国的使臣不敢放肆,是以不再拘着何楸,她才有机会自由出入。

眼下被人请了进?去,她忐忑地额头浮了一?层冷汗,八月天,暑气未消,她竟然觉得冷。活了十几年头一?回做堵门的事,她反复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染姐姐不会?怪她胡来的。

人找上门来,昼景和娇妻坐在正堂看热闹。

怜舟笑看她的好友,宋染在她们之中除了沈端,年纪是最大的,二十一?岁。

因着幼时体弱多病,十八岁的时候还嫁不得人,哪怕嫁人对子嗣也有妨碍,一?直精养着,在先帝那里求了恩典,至今未婚配。

宋染平素行事为人很?有长姐之风,娴静知礼,不失聪敏。心软,很?能体谅人的苦衷。人缘极好,爱慕者很?多,却没几人敢娶。

世家子嗣绵延乃大事,谁都不想费尽辛苦娶进?门的正妻生不出一儿半女。

她的婚事一?直没着落,慢慢的,成了宋家上下的一?块心病。

何楸被请进门,与众人见过礼后眼巴巴地盯着靴尖,不敢看宋染。

昨儿个她一夜没睡,一?直想着染姐姐,怕她跑了,怕她不拿她的喜欢当回事,怀着一?腔的热血跑来堵人,就想再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厌恶她。

可真到了这,紧张地眼皮都不敢抬。

一?声笑。

昼景起身:“好了,我和舟舟这就走,云三皇子,你切莫欺负我们染姐姐,否则,可不饶你。”

她笑着说出这番话,既是打趣又是提醒。何楸感激地朝她道谢,再三强调不敢欺负人。

一?旁的宋染听得别开脸,面红耳热。

“舟舟,我们走,咱们去后花园赏花,或者我带你捕蝉也行啊。”她们有说有笑地走开,离开前怜舟与害羞的宋染目光相碰,宋染从好友眼里看到了温柔的鼓励,心下更烫。

“染、染姐姐。”何楸搓着手心,老老实实白白嫩嫩的小绵羊,及至听到宋染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她眉眼转喜:“染姐姐,你没讨厌我罢?”

宋染一?愣,万没想到她赶了大早是要问这话,摇摇头,讶异:“你只想和我说这些??”

“啊?”电光火石,何楸激动道:“不是,不是只想说这些?,我还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染姐姐一?起游湖。也不拘泥于游湖,玩其他的也可,但凭染姐姐做主。”

“三皇子真不厚道。”

何楸睁大眼,还道她经过一?夜时间终于想起要质问她为何女扮男装骗人的事。一?时唇色泛白,冷汗浸湿鬓角。

一?句未说完的话把?人吓着了,宋染到底是心疼她,话音一转:“邀请心仪的女子约会都没个完整规划,你就打算这么胡来?”

“……”

何楸的小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何楸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不敢胡来,染姐姐,我只是、我只是想听你的。游湖,湖,湖很?大啊,可以游、游很久!”

宋染被她透着傻气的话逗笑。

笑过之后,她红着脸,认真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但你给我时间,容我想清楚。这段时间,我们还想之前那样,如何?我不讨厌你,你也莫慌。”

“我不慌!”

说到最后竟有了破音,何楸羞愧地想钻进砖缝:“我、我真的不慌。你别躲我就好,躲我的姑娘够多了,我不介意她们的态度,我介意你。”

拐着弯的表明心迹,生怕对方不信。少年人热情如火,宋染痴长她几岁,羞意上涌,竟招架不住:“好、好了。我知道了。”

她害羞,何楸似乎比她还害羞,挠挠头:“那我回去列个规划,八月二十四,柳湖边,天明,不见不散?”

“嗯。”

她雀跃地跑开,少年活力满满,在庭院蹦蹦跳跳两下,意识到身后还有人看着,立马收敛,紧张地不知该迈哪条腿。

是个对情爱热忱赤诚的好孩子。

想到自己未婚大龄还与少年人保持暧昧,宋染缓了好一会?脸色方恢复正常。

热意散去,她长舒一?口气。

-

回到使臣馆,俊俏的少年郎看起来依旧乖巧,唯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到眼底压抑的锋芒。

亲信仆从垂首在侧,她道:“让咱们的人警觉点,坐山观虎斗,别露了马脚。还不到回国的时候,等王庭生乱那几位斗得两败俱伤,才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我不能败。”

败了,就娶不到染姐姐了。

“是!少主!”

“散去吧。”

老仆从袖口掏出两封信:“殿下,大皇子又来信催了。还有王上。”

封信拆开,何楸一目十行看完,笑容温良无害:“就说尊贵的大周陛下金口玉言允我逗留浔阳直到找到心仪之人为止。

此时走了,未免不给陛下颜面。咱们此行主在联姻交好大周,不能行失礼之举。给大皇兄的回信照旧,至于父王……就说我想他了。”

骨肉至亲,父王被人面兽心的皇兄蒙蔽,到底何时才能清醒啊。

她哀叹一声: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难呢。

“为我研墨,我有事求家主开路。”

“是,少主。”

-

“写了什?么?”

昼景将书信递给她:“云三皇子野心不小,图谋甚大。求我为她开一?条回国的生路,许诺利益共享。还在信中自陈身份已表诚心。”

她一手托腮:“老实人精明起来算盘打得比谁都响。她以为我看不出她是女儿身?”

看完求告信,怜舟忍不住笑:“她这是欺负你心好。”

“谁说不是呢。”

“那你要帮忙吗?”

“帮!为何不帮?她做了云国之主,染姐姐一?步登天,嫁过去不至于吃苦。”

昼景抱她在腿上:“我也想看看这位三皇子有什?么本事娶染姐姐。大周私下里借她三千兵马又如何?她若真能靠三千兵马平定乱象,何乐不为?”

“我为你研墨。”

“这么急?”

怜舟亲她下巴:“不是我急。是染姐姐急。即便不在一起,她也愿她安生太平不受欺辱。更别说,她算是逃不掉了。”

动了心,哪有那么容易收回?她了解宋染。

急人所急,乃朋友之义。有她催促,昼景午后揣着奏折入宫面圣。

-

八月二十四。

天还没亮,何楸早早醒来,在侍婢精心打扮下换好一?身月白长衫,头戴玉冠,腰束玉带,眉目秀气,乍一?看文质彬彬美少年。

来不及用早饭,开心地走出使臣馆。

“三皇子春.心萌动,这是会哪家姑娘了?”使臣孟将军询问亲信。

亲信道:“宋家嫡女。”

“宋家?”孟将军了然:“世代纯臣的宋家。”

“要阻吗?”

“随他去。”

一?个宋家,翻不起风浪。浔阳虽好,云国才是他们的根。早回去,早心安。大皇子已经催了很?多次了。

街边勤劳的小贩支开摊子,叫卖声起。天蒙蒙亮,何楸往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吃了一?个,留了一?个。

柳湖。

碧波无垠。

大柳树下,清风徐来。

远远看着宋染走来,她唇角一?咧,雀跃地迎上去:“宋姐姐!”

宋染偷偷摸摸跑出家,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见到身穿长衫、面如冠玉的何楸,心乱代替了来之前的心慌。

此前她心慌被爹娘发现与人私会?,此刻她心乱于少年人的眼目过于清澈无邪,眸子里倒映她的影,看不到其他。

“染姐姐,饿了没?给你吃包子。热乎着呢。”

用了三层油纸裹好的包子被送出去,宋染刚要接,何楸撤回手,耳朵泛红:“我能喂你吗?”

“这……”宋染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局促地看了眼行人稀少的四围:“我、我可以自己拿着吃。”

“一?口也不行吗?你就着我的手吃,我的手很?干净的。吃完包子我又寻了净水洗了三遍。”

“我不是嫌弃你,我——”

“你之前也有喂我吃白糖糕啊。”何楸可怜兮兮:“一?口也不行吗?”

她突然缠磨人,还真有少年人耍无赖的劲头。宋染想起上次喂她吃白糖糕的情景,那时候她动了心,看准了她,有心哄着人当夫婿,见她思亲情切,忍不住心软喂她尝了一?口白糖糕。

她背过身,脸红彤彤的,稳住声音:“行罢。”

……

宋府。

宋父宋母差使了两名护卫暗中保护自家大小姐,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宋夫人喟叹:“不知女儿是会哪家儿郎了,相貌如何,人品如何,若非染染先天不足,也不会?蹉跎至今。”

“好了,过不了两刻钟就知道了。”

为人爹娘的守在正堂等得忧心如焚,生怕自家女儿被哪个混蛋小子骗了去。

又是一盏茶饮尽,前来报信的护卫赶回来,不等他行礼,宋大人急忙问道:“看见人了?如何?”

“回老爷、夫人,大小姐去见的,是云国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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