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少年游

年轻的陛下神色怅然,将三封密旨交给御前大监收好。

骑在马背上,李十七眼里的笑意微凝,捂着?心口回头往皇城的方向看了眼。冥冥中的感觉很?奇妙,像有人在念她的名字。没头没尾的觉得遗憾难过。

“怎么了?”沈端问道。

“没怎么。”李十七重新绽开笑,忘记那一瞬的怪异,怂恿沈院长:“端端,你去帮我把?怜舟的大狐狸抢来如何?”

她眼馋白狸也不是一天两天,惊讶怜舟出门游学都要抱着狐狸,惊讶的情?绪还没在心里翻腾开,看着?秋风里大狐狸毛茸茸雪白的毛发,如果可以,她也想一路抱着不撒手。

等不及沈端张口,怜舟敏锐地察觉某人对她的阿景景的觊觎,抱紧了狐狸,防备地看了李十七一眼。

李十七被她一道眼神噎得不轻,小声嘀咕:“端端,她好过分!至于这么防我?”

宋染看她们嘀嘀咕咕,眼睛不时地往狐狸那瞥,笑道:“怜舟,白狸真喜欢你。”

“是啊怜舟,等到了客栈我们能摸摸它的脑袋吗?它的毛发看起来手感很?好,耳朵尖尖的,眼睛更漂亮!尾巴一翘一翘地好可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狐狸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尽了甜言蜜语,少女不为所动:“那也要白狸许你们摸啊。它性子很?独的。”

“你在旁边守着?也不行吗?”

怜舟怎会容许其他女子乱摸她心爱的人,眼底笑意蔓延:“它有时候连我也欺负,我的话?,它有时候听,有时候不听,要看它心情?。”

宋染等人听得啧啧称奇,李十七和她做了一年多的舍友,对她拿狐狸当孩子的毛病很?是无语,当即和郑苑、崔知说道:“你们不要看怜舟温柔好说话?,事关大狐狸,她才舍不得。”

行路枯燥单调,女孩子们就着?此事把?话?题打开,怜舟好脾气地听李十七带头‘批判’她,说白了就一句话:霸占着?狐狸不给人玩。

昼景装乖地躺在温柔乡,狐狸眼和少女的杏眸对上,满眼的窃喜如水淌开。怜舟宠溺地轻抚它雪净绒毛。

李十七受不住地大喊一声:“你们看她!就知道馋咱们!”

这话?引来一致的认同,怜舟没了法子,对着诸位同窗笑得眉眼弯弯。生是把人心头的杂念笑得一扫而空。

对着这样纯粹无瑕的人,谁还能再说什么呢?

沈端多看了狐狸两眼,趁人不备和李十七道:“你喜欢,我买一只狐狸幼崽给你。”

啧。李十七偷偷和她撒娇:“找不到像白狸这么好看的狐狸了。不过你送的狐狸幼崽,我也喜欢。不准反悔。”

“不反悔。”

这一次游学,女院的学子比初次出远门多了分轻松自在。

赶了一天的行程,临近入夜住进一家客栈。怜舟抱着狐狸被店小二领去上房。

她生得貌美,人又年轻明媚,店小二看直了眼被大狐狸虚晃一爪子惊醒,顿时羞窘不堪,同客人致歉后忙不迭跑下楼,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一脸汗颜地退出去。

读书求学立定心志,一次次的蜕变中使得怜舟不再惧怕陌生男子,哪怕被人盯着亦不再同以往那般像极了惊弓之鸟。

再者有昼景在她身边,开心还来不及,怎会怕?

从始至终她表现地大气?平和,眼看店小二不好意思地跑开,她谨慎地拴好门。

白光一闪,大狐狸变作人形。

锦衣玉带,美艳风流。昼景率先看向足以容纳两人的浴桶,满意勾唇。看出她的意思,怜舟登时面若桃花:“不要胡思乱想。”

昼景解了衣带,挑眉:“累了,需要泡花瓣浴才缓得过来。”

懒洋洋的,很?赖皮。

拔下玉簪,长发流泻如瀑,她柔声道:“好了,不闹你,快洗洗,洗干净了咱们去楼下用饭。”

她先一步迈进去,眸光一瞥,怜舟还能看到她肩膀清晰的齿痕,低了头拉开衣带,顺从地迈开腿。

举止间娇花丛中一抹淡粉,昼景心魂一晃,赶紧闭了眼。

害羞的少女尚不晓得被人窥去芳踪,从羞涩里缓过来,就见这人双目紧闭,一副正人君子的情?态。她笑:“说好的,不能闹我。”

昼景点头如捣蒜。

她这么乖,怜舟奖赏地亲她下巴,藏在身后的手拿出解衣时备好的白色衣带,娇声道:“阿景景,我蒙上你眼睛可好?”

“好……”

少女手臂轻抬,遮了心上人的眼。

相对而坐,她眼睛被蒙着?看不到,怜舟大胆地欣赏她的美色,或撩拨,或逗弄,总之玩得不亦可乎。

苦了昼景看不见吃不着?,还要碍着?先前之言装君子,匆匆洗好逃出来,干脆摘了蒙在眼前的衣带,怜舟双手环肩讨饶:“不准耍赖,快背过身。”

昼景轻哼,趴在浴桶边沿看她,狐狸眼轻轻转动:“好舟舟,我蒙上你眼睛可好?这样,你假装我不在,就不用害羞了。”

才怪。

怜舟身子挪过去亲她眼眸,嗓音甜腻:“别太坏。”竟然学她说话?。

家主自知时机不对又受不住心上人讨饶,聪明地化作大狐狸,尾巴摇摇晃晃蹲坐在小圆木茶桌欣赏美景。

它看了几眼,看得少女不敢有丝毫的擦洗动作,哼唧一声,背过去,抱着尾巴玩。

怜舟浅笑。

诸人洗去一身疲惫风尘,陆续下楼。

沈端下唇被咬了一下,被崔知眼尖发现。李十七嘿嘿笑,扬着小脸得意调侃:“院长,还没开饭呢,您怎么先忍不住咬自己了?”

怜舟抱着狐狸睫毛轻颤。

宋染唇瓣微张,心里暗道“你们可真会玩”。

郑苑信以为真:“啊?什么?院长这般饿吗?快来用饭!”她抢先一步为沈端拉开座椅,被李十七瞪了眼。

沈端一张脸清清冷冷,很?多话?只要她不说,很?少有人能从这张脸上寻觅到蛛丝马迹。指腹摸上下唇,她淡淡道:“可能是这两日上火了。”

李十七啧了一声,为她夹菜:“此行辛苦,万望院长多多关照。”

“嗯,会的。”

在场众人唯有两人一狐晓得她们早已成婚,是以这恩爱独独闪瞎了宋染的眼。

毕竟家主和楸楸都不在,她朝怜舟投去同病相怜的眼神,哪知她的好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垂眸尽心尽力地投喂狐狸。

一顿饭宋染吃得滋味莫名。

问就是牙酸。

斩秋城。

问道阁。

四方书院齐聚于此。

秋华岳男扮女装坑害无辜女子一事害得斩秋城文名受损,是以当地官员在今年迎接四方来客的事上做得可谓尽善尽美。

谈文论道诸番比试,文人与文人的较量如火如荼,另一头,云国王庭内乱。

王上三千里加急送来手书召何楸回国,孟将军压着?他们乖巧的三皇子踏上回?国路。

半途,遭到何楸反扑。

孟将军身死异国,何楸带领大周四千兵马快马加鞭回国平乱。

二皇子意图谋反被大皇子斩杀刀下,一并被杀的还有朝堂之上得了半数朝臣‘拥护’的四皇子。

王上缠绵病榻接连死了两个儿子,又被逼着写了召何楸回国的手书,此刻奄奄一息,痛心疾首地看着?丧心病狂的长子,说不出一句话。

“父王,云国本该就是我的!这些乱臣贼子想与我争?且看他们有没有命争!”

大皇子残害手足坑杀朝臣威逼王上禅位,沾满血腥的王庭,静待瓮中捉鳖。

这一战,刚满十六的何楸从血海走向为王之路。

深冬至。

大雪降临浔阳城。

李乘偲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云国如何了?”

云国内乱,此时消息还未传出,每半月却有密探往返大周汇报情况,此事由宋直负责。

陛下问话,他心中晦涩:“云二皇子、四皇子身死。大皇子被囚,势力未绝。云国上下未定,三皇子四日前中箭,昏迷不醒。”

“还真被他办成了。”李乘偲百无聊赖地盯着宫墙边的梅花:“爱卿莫要忧心,尸山血海都杀了出来,哪会死在宵小手中?朕已经派人送药前往云国了。”

宋直一愣:“谢陛下!”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李乘偲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你家长女这段日子可有来信?斩秋城论道也该结束了罢?”

知道他为人长兄必定想念最小的嫡妹,犹记得陛下还是太子时,十?七殿下出门游学他便过问了多次,可谓兄妹情深。

“小女道此行大有收获,书院每人都大显身手,谈文论道很?是快活。”

“哦?十?七也学成三分本事了?”

宋直赞道:“十?七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少时顽劣,然有名师教导,其心赤诚,笃学专注,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名。”

他赞誉有加,李乘偲笑笑不语。

人走后,他脸色顿白,呕出一口血。

御前大监担忧道:“陛下!”

“噤声,慌什么?”

血水溅开花,他掏出帕子擦去唇边血渍,皱眉盯着地上那滩刺眼的颜色:“别告诉皇后。”

咳血之症,那夜与皇妹争执吐血,病情?已是难控。

此事皇后不知,十?七不知,甚至龙驭宾天的先帝也不知,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御医多年来兢兢业业试验良方,药石罔效。

最后还是李乘偲易容亲上玄天观,请了繁星观主延续天命。

修道之人可延天命,而天命不可逆。否则人世间哪还有教人唏嘘的生离死别?

陛下大限将至,至多也在这半年了。

死前只想看十?七得到幸福,看皇后诞下他们的骨血。李乘偲面色颓唐,哪还有年轻帝王的凛然风姿?

冬去春来。

女院在斩秋城扬名,问道阁中时常能听到女子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的声音。众人有来有往,气?氛融洽。

一日的论道结束,怜舟抱着狐狸从门内走出。

李十七揉着?眼睛,打了哈欠,眼皮一直在跳,跳得她心烦气躁。

上次春游碰到秋华岳那样的小人,这次崔知提议去放风筝,怜舟没异议,反正走到哪她都抱着她的阿景。

李十七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她一阵头疼:“我先回?房休息。你们玩罢。”

沈端乃师长,有陪护学子之责。李十七不去,她有心陪她,又怕再发生“秋华岳一事”。

左右为难之际,怜舟将责任揽过来:“此行来有暗卫相随,出不了事。院长且放心。”她扬声喊了“平安”,风声吹过,平安背刀显露人前,躬身行礼:“夫人。”

武艺之高,惊了众人的眼。隐匿月余竟然无人察觉,崔知惊叹:“真厉害。”可惜,身份低了。

看她还在犹豫,怜舟又道:“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回?客栈。”

她没说有恃无恐的原因?在狐狸身上,劝了又劝,沈端放下心来:“有劳了。”

平安抱刀颔首,话?不多。

回?到客栈,沈端问道:“十?七,不舒服?”

李十七呆愣片刻:“嗯,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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