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处被冰敷了一阵,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疼痛缓解了不少。何皎皎的心情也因此没那么差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照顾的,所以此时除了觉得跟他的距离靠得有点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何皎皎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也没让你干嘛吧。”

不就涂个药，擦个脸。

又不是让他做什么多艰难的事情。

怎么就成了伺候祖宗了。

那他的这个祖宗可太好伺候了吧。

“凭空多了个妹妹，你亲哥还跑了。”白林秋的眼睑抬起，站直起来，“小孩,你自己算算，哥哥都帮了你多少忙了”

何皎皎顿了下，忍不住说“那你有事我也能帮呀。”

像是觉得这话有趣,白林秋饶有兴致地坐到她旁边，撇过头笑“嗯你要帮我什么”

“就”只冒出了一个字，何皎皎就停住了,完全想不到能帮他什么。她挠了挠头，败下阵来，只能傻乎乎地扯开话题,“我哥跑哪去了”

白林秋懒懒道“不要你了吧。”

何皎皎哼了声“我还嫌弃他呢。”

说完,她想起了刚刚的事情,开始忧愁“我哥会不会很奇怪我在老师面前叫他爸爸的事情,而且他还听到了老师喊你何皎皎哥哥。”

“嗯。”白林秋说,“估计猜到我冒充他去见你的老师了。”

何皎皎的头皮发麻“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白林秋叹息了声，“咱俩都要完蛋了。”

“”被他这样一说,何皎皎也有点提心吊胆，讷讷道，“也不会吧，我一会儿跟他说说，他也不会跟我爸妈说的”

白林秋“你不是不理他了吗”

“又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总说我。”说到这，何皎皎的情绪开始低落，“平时就算了，我都摔跤了他还凶我。”

“你觉得他不关心你”

何皎皎抿了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刚刚在老师面前说的话不是挺有意思的”白林秋说，“你哥听到了，不得多问几句，这不也是关心吗”

何皎皎闷闷道“那他不能温柔点问吗”

白林秋觉得好笑“让你哥温柔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好像有点道理。

何皎皎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

在这安静的氛围里，说去给她倒杯水，然后半天不见人影的何皎封总算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两瓶水，递了一瓶常温的给何皎皎“喝完去医院。”

何皎皎没动静。

何皎封干脆蹲到她面前，又朝她抬了抬手“喝不喝”

何皎皎这才磨磨蹭蹭地接过。

而后，何皎封扭头看向白林秋，问道“伤口处理好了”

白林秋嗯了声。

何皎封把剩下那瓶水扔给他“谢了兄弟。”

白林秋靠着椅背，无所谓地笑了下。过了几秒，何皎封在何皎皎面前背过身，说“上来。”

何皎皎觉得自己还在跟他冷战，当做没听见。

何皎封回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说“你亲哥下午有课，没工夫送你去医院，只能让你亲爸送。”

“快点。”

听着这话，何皎皎下意识扭头看白林秋。

白林秋也站了起来，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口说了句“你不是也有课”

这话是确实没打算去的意思。

“你记错了。”何皎封眼也没抬，又对何皎皎说，“快点上来。”

他的语气总带着几丝不耐。

没了白林秋这个大腿，何皎皎也不敢闹太久的情绪，怕何皎封真的不管她了，只能很没骨气地趴到他的背上。

白林秋又把脑袋上的帽子戴到她的头上。

“好好听你哥的话。”

何皎封背着何皎皎往操场的出口处走。

两人都很安静。

走了十几米后，何皎皎忽然又回了头，往帐篷的方向看。

在距离帐篷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小男生奔跑时摔了一跤。何皎皎看到白林秋快步走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距离不算近，阳光还猛烈。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弯腰替那个男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气质温润清朗，仿佛是在笑。看上去，就像是个从骨子里就能透出温柔来的人。

何皎皎的心情突然有些闷。

本来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想问问他，能不能不要再喊她“小孩”。至少她觉得现在，她已经不再像个小朋友了。

可好像又是没必要的。

因为并没有那么多次要见面的机会。

而且，他好像不仅仅是对她那么好。

他对所有人，好像都是这样的。

温和，却又疏远

何皎封背着何皎皎出了操场，沉默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因为刚刚的争吵，何皎皎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一点点的小后悔，又不太愿意拉下脸来跟他和好。

此时何皎封不吭声，她也没主动说话。

何皎皎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水瓶，不知不觉就失了神。想起了小时候，他也经常这么背着她回家。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何皎皎又想起了刚刚火气一上来，跟他说的那句话。

何皎封在此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先不跟爸妈说了，他们现在在上班，跑回来一趟也挺麻烦的。”

何皎皎“哦。”

何皎封淡淡道“晚点我再让妈打个电话跟你老师请假。”

何皎皎默了几秒，又哦了一声。

出了校门，何皎封拦了辆的士，扶着何皎皎进车里。他跟司机说了句“去附近的医院”，又转头跟何皎皎说“把安全带系上。”

瞥见何皎皎的手心上有伤，他便自己凑过来给她系上。

何皎皎忍不住说“你怎么不系。”

何皎封扯了下唇角“我嫌勒得慌。”

何皎皎“那我也嫌勒得慌。”

何皎封已经坐了回去，不太在意地说“那你就慌着。”

车内又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阵，何皎封突然丢了条软糖过去“吃糖。”

恰好落到何皎皎的大腿上。

何皎皎下意识垂下眼，沉默着看着那条软糖，拿了起来。她的口味跟何皎封的有点相似，都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软糖。

里边有九颗。

向来是她拿五颗，何皎封拿四颗。

何皎皎又看向何皎封。

他没往她的方向看，目光盯着窗外，看起来有些倦。这突如其来的糖，像是在让步，又像是在表达歉意。

家人之间，那难以说出口的歉意。

半晌，何皎皎忽然问“哥哥，你刚刚是去买糖了吗”

“想什么呢”何皎封的眼皮耷拉着，看都没看她一眼，“顺手拿的。”

何皎皎没说话，低头把包装纸撕开，把里头的九颗软糖都倒出来。随后，她拿起四颗，倾身凑到何皎封的旁边。

把糖放进他的手心里。

何皎封的手指动了动。又像是没注意到那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过了几秒，何皎皎又从自己的那五颗里，拿了两颗给他。

也跟他用了同样的方式。

在用这两颗糖来传达自己的话。

一颗在说谢谢；

另一颗在说，对不起

兄妹之间的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

何皎皎的气性一过，也不再保持沉默，憋了半天的话，在此刻全部说了出来“本来你就有不对，我一去那你就说我矮，嘲笑我穿的衣服，还说我跳远跳的不好。”

何皎封冷笑“我天天被你说丑我说什么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何皎封懒得理她了。

何皎皎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无所事事地喊“哥哥。”

何皎封没应。

何皎皎“你今天怎么去当志愿者了”

“你是不是想参加多点活动。”何皎皎想了想，“然后多认识几个女生，就提高了脱单的几率。”

何皎封的额角抽了下。

“那哥哥，我觉得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闭嘴。”

“你应该好好学习，多赚点钱。”

见她没完没了了，何皎封被烦到不行，皱着眉说“我就去当个志愿者，你哪来那么多话”

何皎皎把脖子缩了回去，嘀咕着“我不就问问。”

“平时不见你那么关心我”

“那我平时没见到你呀。”何皎皎理所当然地说，“现在见到了，难得见一面，就关心一下意思意思。”

这小鬼一来劲，怎么说都没用。

何皎封吐了口气，应付般地说着“缺人。益康宁是体育部部长，就把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的名字都填上了。”

得到了答案，何皎皎总算消停了些。她的嘴唇动了动，有点想问白林秋的事情，犹豫了很久，还是一个字都没问。

过了一会。

何皎封忽地出声“女儿”

但他似乎不是在跟她说话，半阖着眼“白林秋你哥”

何皎皎微妙地看他“你干嘛。”

何皎封摸了摸下巴，继续自言自语“也挺好。”

有病

去医院检查之后，确实没什么大碍。重新处理完伤口，何皎封把何皎皎送回家，等到彭怀薇回家后便回了学校。

校运会一过，便迎来了周末。

何皎皎在家休息了两天，走路依然不太利索。可白励和彭怀薇都要上班，他们就想到了正处大三，各方面都要闲出屁来的何皎封。

让何皎封又做起了何皎皎读三年级之前的事情。

每天接她放学回家。

一开始何皎皎还不太乐意。

但后来，何皎皎发现何皎封似乎比她更不乐意，每次来接她都顶着一张臭到发黑的脸，她又开始乐意了。

周四放学那天。

因为何皎封五点之后才有空，何皎皎像往常一样呆在教室里写作业。周围还剩小半的同学没走，在打扫着卫生。

没多久，突然有人喊她“何皎皎，有人找你。”

何皎皎立刻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意外地看到有段时间没见的许易梦站在门口。她眨了眨眼，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许易梦这才注意到她的脚“你这脚怎么回事”

“扭到了。”

“你怎么也不注意点。”许易梦皱眉，“疼吗”

何皎皎摇头“不怎么疼了。”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说过话，此刻还有些陌生了。

许易梦挠了挠头，安静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何皎皎，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何皎皎愣了下“啊”

“就是，我有点事儿”许易梦像从前那样，摇着她的手臂撒娇，“你就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不好去。”

“去哪”何皎皎说，“我还在等我哥。”

“你哥来干嘛呀”

“接我回家。”何皎皎老实道，“因为我脚受伤了。”

许易梦“我看你这走的也挺好的呀。”

何皎皎没说话。

“走嘛。”许易梦又晃了晃她的手，“我又不会带你去什么地方，我就无聊而已。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呀。”

何皎皎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慢慢点头。

“我先跟我哥说一声。”

何皎皎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正想给何皎封打个电话的时候，那头刚好打了过来。她接起电话“哥哥。”

何皎封“你出来没有”

“还没。”

“你晚点再出来。”何皎封说，“我今天有点事。我让白林秋来接你了，他五点半才下课，你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