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来是她

两人一路吹了不少灰尘,回到家并没有急着相谈,先洗澡。

孟璟自觉在楼下的浴室,将楼上那间让给便宜未婚妻。

宋若的动作慢,她先洗完了,将简单的晚餐也弄好上桌,便宜未婚妻才慢吞吞地下楼来了。她的睡裙刚到膝盖下方,露着洁白纤细的小腿。孟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目光流连了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心里想,真的是个谨小慎微的家伙,连下个楼都这么一丝不苟。

宋若的头发还是半干的,她轻轻捋着,一边将今天出现在摄影棚的前因后果说了。

屋子里有凉爽的穿堂风过,她的嗓音轻柔之中见清冷,墙壁上挂钟滴答滴答,像在给她伴奏。

孟璟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清清嗓子,反问:“你,拍戏?”

心情就像知道她要参加奥数那会儿一样。她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这个便宜未婚妻了。她很不对劲,与老头子口中的那个小姑娘根本就不一样——仿佛掉包了似的。

宋若在对面,端杯子喝了口水,“嗯。”

孟璟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一味沉默,不说点什么终归是不太好,因此她颔首说:“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好。咱家这一块儿也是有资源的,你要是……”

谁知宋若一口剪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试试水,没想那么远。回头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孟璟咬咬下唇,笑了,将盘子往便宜未婚妻跟前推过去,“行。吃饭吧。明儿还要上课呢。”

宋若问:“你今天怎么……”

抹香鲸的出现实在是太巧了,简直天降神兵。

孟璟嗷地一声,三言两语,将帮发小跑腿的始末说了个大概,但是去摄影棚那边,并没有说自己是去追星的,只说路过。

宋若点评了一句:“真巧。”

可不是。

无巧不成书。她穿的不就是一本书。

吃完饭,两个人将视频拨到孟爷爷那儿去。他次日就要进手术室,为了安抚老人的情绪,两个人都尽量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为了不耗费他的精神,只略说了几分钟就挂断了。

宋若十点整睡下,刚躺好,手机响了,有信息提示音。

抹香鲸发来两张图片。

她一个猝不及防碰开,看到了大图。就是她俩的婚纱照,搂肩、搂腰那两张。

吓得她险些失态地将手机甩了出去。幸而理智尚在,只是默默退出。

孟璟又追了一条语音过来:“你存起来。”

“……”这抹香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迟疑了两秒,才回过去一个问号。

对面回过来的是文字消息。

【孟璟璟璟璟:下次再有人骚扰你,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宋若想了想,这是一番好意。阴郁女主是年纪小,也不管事,但她孟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份,多数时候还是有点斤两,能撑一下场子。即使不像明威那样,是隶属于孟氏经纪公司的艺人,圈子里的,也多半要忌惮一下他们孟家,留三分情面。

假如知道她是孟璟的未婚妻,那断乎不会为难她了。

抹香鲸的脑回路她是理解了。但,她在枕头上翻个身,一般来说艺人捂自己的隐私还来不及,谁没事上赶着让人看自己的婚纱照啊?

所以说抹香鲸还是小孩子,太嫩。

隔壁房间,孟璟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指尖在被面哒哒哒轻敲,内心滋啦滋啦跟油煎似的,半天不见答复,她就当宋若默认接受提议了,干脆再发了个“晚安”过去。

半晌收到便宜未婚妻的回复:“谢谢。”

孟璟:“……”只得相敬如宾地再回了句:“不客气。”

又等了等,居然没下文了。

孟璟翻身躺倒。

手机已经扔开了,过了会儿又探手拿回来,火气旺盛地发送了一条:“我的晚安呢?”

宋若莫名其妙,半晌失笑,回了一句“晚安”。

【孟璟璟璟璟:这才对嘛。】

宋若看着那四个字,心想她其实本性不坏,至少和原文小说里所大肆渲染的形象有出入。

她忽然想仔细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看照片,又不是真人,没有嬉笑怒骂,也没有顾盼神飞,总不至于她的魅力大到那种人神共愤的地步,单单一张静态图,就把人的魂魄都给吸走吧?

她对自己穿婚纱的样子也很好奇。上辈子演戏的时候,古装的民国的服饰都穿过了,男装也穿过,就只是婚纱,竟还没穿过。也没来得及找到个女朋友,一起去拍一套。孟家楼下正厅里挂的那两张巨幅照片,她视线冷不丁就会撞在上边,然后条件反射般躲开,克制得非常辛苦。

窗帘里漏进来几缕光,也不知是路灯光,还是月光。

她的手指在那光束里是莹白的。

暗下去的屏幕再度点亮,她迟疑着,静静待了两分钟,等它又自行熄灭了,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翻个身,背对它睡了。

晚上辗转了一阵,次日宋若破天荒起得晚了些,待她下楼,发现芬姨回来了,就站在厨房门口和她打了个招呼。

芬姨自动自发解释:“哎,离开了两天,做了个噩梦,我担心得不得了,赶着回来,横竖你和大小姐把我当电灯泡我也认了。”

宋若微微一笑:“不会啦。”

芬姨说煲了粥,让她喝一碗再走。宋若看看时间,是比平时晚了些,但不差这几分钟。就从善如流地坐下来。顺嘴问了句:“孟璟走了吗?”

“走了。”芬姨给她盛粥的时候说,“赶着去晨练,要比赛了,她抓紧练习。”

宋若点点头,拿勺子慢慢喝粥。

芬姨是不拿她当外人了,上了点年纪的人,又总爱絮叨一下子。她自顾自说下去:“很久没见她对哪件事这么上心了。”

宋若不好往下接。

芬姨轻声说:“我们大小姐,原本是最怕水的。”

宋若顿了一下,看着芬姨渺远的目光,好像在怀念什么,她脑海中也依稀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细节,孟家的禁忌之事。孟璟的爸爸,那个出了事故,英年早逝的孟先生,好像就是游泳运动员退役。

她从后门进的教室,只见孟璟已经坐在座位上,头发半干不干,校服衬衫的后边滴了点水渍。宋若没说什么,绕到前边坐好。

讲真的,她现在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可孟璟冷不丁在后面用笔帽挠了挠她脖子。

“干嘛。”她侧过脸轻声问。

孟璟在她后边轻声说:“看、手、机。”

【老婆~今天下午去看我游泳呀。】

【主要是,下午我在那边训练,你帮我把书包拿过去嘛。我们一起回家。】

【咦。为什么不回我,是害羞了,还是怪我早上没叫你?】

【我让芬姨到时间叫你的嘛。】

【说定了喔。】

宋若揉着眉心,有点犯愁。怎么一夜之间,阴郁女主增加了话唠属性。还有那个刺目的称呼…

她坐在座位,有点不知所措。讲台上宋毅已经朝她这边看了两次了。

她暂且先回了句:“先上课吧。”

“嗯哼。”

嗯哼你个头啊。宋若将手机塞进书包里。

这天不是大考,胜似大考。上午四节课,没有哪个老师讲课的,都做模拟卷。半天写下来,同学们都呜呼哀哉。去吃饭的路上,林尽染一个劲说手疼。

午休时间,林尽染说累了要睡觉,宋若就独自去图书馆把上次借的书都还了,回来时,半路突然杀出来个小姑娘,站在她俩面前,红着脸,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像是初中部的小妹妹。

宋若率先问:“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点头,小脸泛着红晕,“你,你是七班的,帮我交给孟璟好不好。”

宋若想了一想,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机械地说:“这个你自己去比较好。”

“不不不行的。你是那个宋若嘛,你那么厉害,又和她同班,就帮我转交一下啊……”

小姑娘双眼泛着水光,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宋若一辈子见不得别人哭。

拿着那个烫手山芋往教室走的时候,她心情不太好,满满的腹诽:不愧是小说里,还真有这种事。比如校花校草这种东西,实际上她自己在念书的时候,鲜少有同学有那个闲情逸致去选,顶多私下里觉得谁特别好看,平时多看几眼。毕竟光是应付功课,大多数人已经忙得灰头土脸了。

但哪本青春玛丽苏小说里没有十个八个校花校草?

孟璟在这本书里的定位更神奇,她既是校草,又是校花……

回到教室,这位花草不在,桌上放着几张试卷,显得有些凌乱。

林尽染趴在桌上,像只冬眠的小动物一样睡着。

有同学说话,但是音量极低。

是一个静谧的午后了。

宋若把手机掏出来,点进微信,找到婚纱照。

她双眼缓缓睁大。

抹香鲸无可挑剔的长相还在其次。

关键是,两个人之间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和煦,但很清淡,上弦月般虚弱。

可她旁边的孟璟,那个脸,简直就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要不是她深知内情,来个人凭空告诉她,这抹香鲸是被逼婚的,她都不能信。那真挚的笑颜,仿佛娶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姑娘,开心得像个真正的新娘子。

看着看着,她觉得孟璟的脸略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绝对不是她原来生活的世界,但是又有一些历史感,是旧交的感觉。

在哪里呢。

她一边想,一边将桌上的那封信转到孟璟桌上去,前边忽然有人说话:“若若,帮我看看这道题。”

宋若转过身,原来是赵媛媛,拿着本化学练习册过来找她。

她点点头,读题后,下笔列了几个方程式。

赵媛媛一边看一边哦哦点头,“原来是这样。”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的线索串成一串。宋若笔下一顿,不由得啼笑皆非:“原来是她。”

赵媛媛:“啊?是谁?”

“没,没什么。”宋若抱歉地摇摇头,微微笑着把那道题做完。

难怪那天下午的黄昏,那拨约群架的小混混们,都管那女生叫“景姐”。

根本就不是什么“景姐”,而是“璟姐”。

难怪觉得昨天接过那头盔的时候,觉得似曾相识。

亏得她苦心孤诣要避免看清她的脸。

原来早就见过了。非但见过,她还自作主张给人取了个外号:霹雳娇娃。

下午放学时分,人都走了,宋若看看后排,收拾完自己的书包,孟璟的书包也给收拾了,卷子一张张叠整齐放里边。然后挎着两个书包去往游泳馆。

在门口遇到盛雪,盛雪哇啊一声:“若若你来接你老婆啊。”

宋若心想不愧是抹香鲸的发小,做个嘘声的姿势,问:“她在里面?”

“嗯嗯,快去吧。太甜了你们。”盛雪笑嘻嘻的,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

宋若进去,恰逢孟璟刚刚上岸,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她还是惯性回避了开去。

孟璟分明看见,哎哟了一声,坐在了地上。

宋若有点紧张,赶过去问怎么了。

孟璟哎唷哎唷了两声:“怎么办,好像扭到了。”

宋若镇静了会儿,蹲下身来,看着跟前两条雪白的大长腿,问了句:“扭到哪里。”

“这里。”孟璟拉着她的手搭在右腿某处。

宋若替她揉捏着那线条优美的小腿,按摩了会儿,问:“好点了吗?”

“还疼着呢。”

宋若心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继续按。

孟璟曲着一条腿,以手支颐,看那洁白纤巧的手指在自己皮肤上流连,再看看未婚妻专注的侧脸,忽然笑出声:“哎,你不敢看我,该不会是…怕自己爱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