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扳指

来人是名青年,一袭修身黑袍勾勒出满身的腱子肉,腰别双刀,长相有些柔和的女气,眼神却透着阴鸷,叫人不喜。

目光从地面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黑袍人问道:“就这些?”

“正是。”嵇承古答。

“既然你已出手,何?不直接毒死他们,反叫我老远跑一趟。”

嵇承古不紧不慢,“又?不是在下叫右使过来的,这话你该问教主。”

对方好似没什么耐心和嵇承古过多废话,直入正题:“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还是烦劳右使吧,相识一场,在下实在不忍对他们下手。”

黑袍人轻蔑地一嗤,双手摸向腰际双刀,这时听到对面的人说道:“派你过来,应是他不信我吧。”

双刀握在手里,黑袍人抬了抬眼皮,回道:“他是你爹。”

嵇承古不置可否,只是抿唇笑笑,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黑袍人于是举起刀,从离他最近的高挑男子开始今日的杀戮。

刀锋割裂虚空,几点鲜红的血液喷溅,落在地上那高挑男子的衣角,几缕腾腾热气自红梅花瓣升起。

黑袍人一愣,他的刀还没有落下,何?来鲜血?随即他感到衣领濡湿,那血液原来是从自己的颈项喷涌出来的。

双刀脱手,他捂住自己的脖颈,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在他眼前,嵇承古正单手成拳举起,另一手搭于其上,似在朝他瞄准。

“你……”

“他不是。”

对面那人轻轻启唇,还是笑得?温润,这却是他此生听见的最后三个字。

解决掉那黑袍人,嵇承古将手上?的武器拆解,零件一一收入衣裳的各处配饰之中,只剩下右手拇指的一枚金属扳指。

收好以后,他去拖拽黑袍人的尸首,奈何?气力不足,用尽全力也只将他拖出短短的两寸远。站在原地叉腰歇了会儿,他决定不再?去管那具尸体,走到齐茂远附近躺了回去,还扭了扭换了个姿势,这才安心地闭眼。

差点被人剁了紧张得?不行?的高挑男子徐卓:“……”你躺得还挺舒服?

躺下不久,嵇承古听见似乎有人醒来,而且陆陆续续不止一人。他心中纳闷怎么会醒得?这样快,自己也尽量自然地假装艰难转醒。张开眼,却见除了李伯以外的五人围了个圈站在他周围。

“你们……”

五人神情各异,齐茂远眼中尽是失望痛心,燕晴煦一如既往地用无甚情绪的面容对着他,陆语儿则是满脸的不能接受,韩江容像是疑惑探究,徐卓……脸臭得如同要杀人。

这不像是药效过了转醒的样子,嵇承古瞬间意识到这个对他不怎么有利的境地,“你们没有喝……”

“没喝,说吧,怎么回事。”就地将嵇承古绑了,燕晴煦问。

几天前,陆语儿对燕晴煦说起嵇承古身上?有江烟墨的气味,当时燕晴煦没有太在意。晚饭后,陆语儿说想去泡温汤,两人便一起去了。

走在回廊上?,她们遇见?刚刚采购物品回来的齐茂远和嵇承古。他们拎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有碳和干柴,燕晴煦和陆语儿主动上前帮他们分担了些。

将物品送到他们房中放下,弯腰之时,燕晴煦看到嵇承古怀中一封信露了个小角。回想起陆语儿说的他身上有墨香,她忽有个想法,会不会江烟墨的气味就是来自放在衣襟内的这封信。

但此时,她还未对这封信过多起疑。

送完物品,正要从他们的房间离开,韩江容和徐卓抱着些衣物来到门外。见?到燕陆二人,韩江容打了个招呼,向另两人问道:“齐大哥,嵇大哥,我们去泡汤,要不要一起?”

齐茂远爽快答道:“好啊。”

嵇承古却下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前襟,正是放了那封信的位置,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先不了。”

“真不来?”

“嗯,跑了一趟有点累,想歇一歇。”

“正好泡个汤歇一歇嘛。”徐卓劝道。

“不了,你们去吧。”

“行?吧,那我们走了。”

燕陆两人原本也打算去泡汤,除了嵇承古以外的几人便一道往温泉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燕晴煦回想嵇承古方才那个动作,再?结合他不肯去温泉的行?为,感觉上?像极了他是因为怀中的那封信而不能去温泉似的。

至于原因,去泡汤首先要换下衣物,更衣时,这封信可能掉出或露出,那么他应是担心这封信遗失或被别人看到。

若仅是担心遗失,拿出来放在屋内就好。他在众人面前不但没有将信拿出,还不自觉护住,说明这是一封不能让他们或是他们中的某人看到的信。

当然,也许他只是单纯的累到不想去泡汤而已,是她想多了。

可转念想到江烟墨的事,还有一直以来对他的种种猜疑,她终究还是觉得?不安。借口有东西忘记拿,她带着陆语儿回到了嵇承古的房间附近。

这时天色已暗,屋里亮起了灯。好巧不巧的,她们看见?映在窗上?的嵇承古的影子从怀中取出信件,似乎正在低头阅读。

悄悄上?前,将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向屋内窥视,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另一只手中是信封,脚下是取暖的火盆。对着信看了一小会儿,他弯下腰,将信封放进火盆,紧接着就要烧掉信件。

燕晴煦当即低声嘱咐陆语儿:“我去引开他,你趁机看看信上内容。”

话音落,她飞身几个纵越翻过房顶,落在房间正门口,佯作着急地敲开门,对嵇承古说陆语儿突然腹痛,需要他过去看一下。嵇承古显出片刻的为难,但还是关好房门和她去了。

陆语儿则迅速翻窗入室,火盆里信纸还有小半张未燃尽。她将信纸抢出来,踩灭火星,一个“杀”字首先映入眼帘。

这个字惊得?她心神?都颤了颤,霎时什么也看不进去,用力呼吸定了定神?,她才集中注意去读全部的内容。信上仅剩的几句话,大意概括下来,说的是:杀之即可,我会派人帮你。

再?去嗅信上墨水的气味,有点焦,但江烟墨那股独特的香气还在,是它无疑了。

确认过后,陆语儿匆忙将信纸妥帖收入怀中,地上踩出的几点灰烬打扫干净,趁四下无人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会儿嵇承古也在她们屋内,陆语儿顺着师姐用于引走他的借口演戏,装作腹痛出恭刚回来,虚弱地扶着墙进了屋。恰好她今日也确实是肚子不大舒坦,嵇承古给她诊了脉,开了副药方嘱咐几句,看上?去并没有对她们产生怀疑。

他走后,燕晴煦看了那封残信,不久前因他是半个同门才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信任感彻底崩毁。

杀之即可,杀谁?

此信似以命令口吻成文,来信的又?是何人?

还有就是,嵇承古弱成这样,真能杀人?

当夜,她们去找了韩江容和徐卓。这么晚看到她们出现在自己房门口,师兄弟两个还颇为意外,待看过那封信,两人的心情又?完全变作了另一种意外。

“什么意思,他要杀谁?”徐卓双手护胸,猜测道:“难道他是身负神?秘任务的杀手,跟我们一起到处跑的同时,还得?顺道杀人?”

顿了顿,他又?惊恐地说:“等等,他要杀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吧?”

韩江容虽然一直对嵇承古心存芥蒂,但他不相信他会做出伤害大家的事,“不会的,是不是我们断章取义误会了,毕竟信上只剩那几个字。”

“嗯也是,只因这一小块残信就怀疑同伴,不够义气。”墙头草徐卓说道。

既已知晓有人可能对自己不利,若仍对此人深信不疑致使自身受损,这义气岂不可笑?燕晴煦道:“但也不得?不防。”

再?次倒向另一边的墙头草徐卓:“嗯,对,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的。”

由此,陆语儿放出消息说自己的影卫被王府临时召回,实则派他二人监视嵇承古的一举一动。停留在荆川城的最后一日,影卫发现嵇承古去城中药材铺买了些药材,做了不知什么粉末装在小瓶中带回客栈。

当天晚些时候,韩江容和徐卓将嵇承古、齐茂远拉去一起泡温泉。男子忌讳不多,泡汤时仅遮住下半,其它衣物都放在更衣间托管,徐卓趁嵇承古还在汤池中,回更衣间搜了他的随身衣物,没有什么发现。

与此同时,燕晴煦和陆语儿细细搜查了嵇承古的房间,除了那瓶新配的药粉,没有发现任何?其它可疑之物。她们将药粉带走一些,找人了解了此药的功效,只是普通的迷药。

而后的几天里,影丁和影癸始终在监视嵇承古的动作,直到今日,他终于露出马脚。

“你们不信我。”嵇承古手脚被绑,却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几人。

齐茂远看了看地上黑袍人的尸体,再?指向尚未苏醒的李伯,“你要我如何?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右使:我死得好冤TvT

鸡大哥:不哭,吃个盒饭吧:)【递】

基本稳定隔日更了!总有一天能日更的嗯!

[0304修文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