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晏秋不语。

清晨六点,窗外夜色如墨,窗内一盏壁灯微微亮着,照出一小方暖暖柔光。

晏秋侧躺着,以手撑额,眸子半阖,人恹恹地,似乎还没睡醒。

她这张不苟言笑的厌世小脸啊。

这会儿真是让人又爱又惧。

姜音咽了咽口水,心咚咚直跳:“我真的是……”

“出去。”

“……好的”

关于上错床这件事,委实太过尴尬。

和晏秋初识,她还想着怎么抱上人大腿一起买彩票呢,现在倒好,转眼就把人给“睡”了。

一上午魂不守舍,姜音双手交迭抵着下巴,两眼盯着前方直叹气。

陈瑶已经站在她面前有一会儿了,她掐着腰,终于忍不住道:“你盯裆猫啊?对着我的裤.裆一个劲儿叹气,我都站你面前好几分钟了。”

姜音:“……”

“别闹。”没见她正烦着呢么。

“怎么了你?”陈瑶在她对面坐下,学她抵着下巴:“干嘛一大早就唉声叹气。”

二人脸对着脸,只隔两拳的距离。

姜音有些不自在,换了角度,她想了想,还是说:“没事。”

这事她没法说,她自己都没理出头绪。

昨天的事不是梦,但她又觉得跟做梦似的。

自己都怀疑,叫别人怎么信。

她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

陈瑶坐直身体,带了点怒气:“不够意思了啊,我平常怎么对你的,你就……”

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响了。

一班几十号人迅速安静,老师进门,全体起立行礼,一气呵成。

姜音心神恍惚,流水线跟着做完一整套动作。

正欲坐下,脑子里却突然有根线搭上了。

晏秋说,以前的校服是红白色的,她以前也是一中的?

“姜音?”

哎?

姜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全班都已坐下,只有她躬着身子,要坐不坐。

来上课的是葛老师,五十来岁的男人,平日里很和蔼。

他看着姜音,眼中带有关切:“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姜音顺水推舟:“是,我肚子疼。”

“要请假?你可以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不用。”姜音装的虚弱:“我去趟卫生间就好。”

葛老师还未同意,陈瑶也举起手来:“老师,我肚子也疼。”

“你也疼?”

陈瑶闭着眼,表情扭曲:“早上我跟姜音一起吃的早饭。”

姜音:“……”

葛老师眉头微锁。

姜音一看,心说完了,陈瑶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王八蛋。

正在僵持,陈瑶又躬了躬身:“嘶……阿……”

显然是痛极了。

葛老师吁了口气:“去吧,快去快回。”

“!!!”

“谢谢老师。”演戏演全套,姜音‘痛苦不堪’的走到陈瑶旁边,两人相互搀扶,一起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登时变脸,姜音看着陈瑶,小声问她:“你要干嘛?”

陈瑶也反问她:“你又要干嘛?”

真是败给她了。

姜音说:“我……有个姐姐,她说她以前也在一中上学,我不信。”

两人先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陈瑶小声道:“我也不信。”

“啊?”

“你魂不守舍一上午,只为想这破事儿?”

“你不懂。”姜音咬牙切齿:“她那人吧,冷酷无情,自高自大,又独断专行,我穿着校服去见她,她非说一中的校服是红白色的,再说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能考上一中的,还一个劲儿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

陈瑶费解:“所以你还是为这破事儿,烦了一整个上午?”

姜音不反驳:“我想知道一中到底有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无聊……”

陈瑶问:“你那小姐姐多大了啊?”

姜音一怔:“她……02届的。”

“哇,02届。”陈瑶大致算算:“你家小姐姐今年得30了啊。”

“嗯……”

陈瑶瞥她:“那人家说你两句多正常啊,你干嘛心气儿那么大。”

姜音张口结舌。

她的小姐姐清水出芙蓉,小脸比她还精致,看着比她还嫩,所以她格外不服气?

姜音烦了:“你行不行?要帮我就走,不帮我就给这儿蹲着,凭什么昨天被她怼,今天又要挨你怼啊。”

陈瑶即时收声:“行,走,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姜音道:“我想过校册,但应该弄不来,你有什么办法?”

“我?”陈瑶想了想:“有个地方,但不一定有她。”

“哪里?”

“学校小会堂呀!”陈瑶压声:“你忘了?有两面墙上挂满了历届学生得奖的照片。”

姜音敛眉:“那儿进不去吧,平时都锁着。”

“有个门的锁坏了,我昨天听见有俩老师在说修锁的事儿,按咱学校的办事速度,这会儿指定没修好。”

那是修不好,流程还得走两天呢。

“走。”姜音开了隔间的门:“去看看。”

二人小心谨慎,一路跑到会堂,会堂东西两侧各一扇门,姜音先去西边,锁的,再往东边,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会堂内四下漆黑,姜音拿出手机调出手电,二人又走到东侧的那面墙下。

陈瑶:“……”

姜音:“……”

姜音傻眼,这也太多了,一面墙,满满当当全是裱起来的照片。

陈瑶低声道:“我有预感,咱俩下午要去办公室喝茶。”

“你先回去吧,就说我早上吃的多,再蹲一会儿。”

“不行。”陈瑶道:“我是那种人?甭废话,有这功夫都看好几张了。”

好姐妹!

姜音不再废话,打起手电开始找。

“陈瑶,这照片上有时间,你去对面墙看看,找02年到04年的在哪一块儿。”

“好!”

很快,陈瑶那边先有了眉目:“姜音!这儿!”

姜音跑过去,大眼一扫,我去……

红通通一片。

那时候的校服果然是红白色。

不及多想,身体已被支配,一张一张,生怕错过。

02年没有,03年没有……

等等。

03年底,她找到了!

那天的天气真好,阳光打在晏秋身上,似佛了一层淡淡的赤金色,她亭亭玉立。

“找到了?”

“嗯。”

陈瑶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一眼就确定了是谁。

少女站在光灿灿的操场上,浅笑举着一本证书在胸前,那么拔萃。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姐姐?”

“嗯。”

“卧槽!!!”

姜音被她吓了一跳:“你鬼叫什么啊!吓死个人!”

“卧槽……”陈瑶发怔:“你家小姐姐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姜音:“……”

好看个瘠薄,面瘫脸。

姜音嗤一声:“瞅你那出息,我不比她好看?”

陈瑶求生欲很强:“嗯,看第二眼觉得还是你好看。”

姜音又哼一声。

过两秒,陈瑶再次失声:“卧槽!!你家小姐姐牛逼啊!‘该同学荣获2003年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一等奖。特发此证,以资鼓励。’卧槽,省一啊!”

全国学子参加考试,最后约400人有资格参加中国数学奥林匹克,选拔出60名左右进入国家队集训,最后只有6名代表中国国家队,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晏秋属这400人中一位,实在优秀。

姜音含糊应一声。

不怪乎她替她安排,她有这资本。

陈瑶瞄她一眼:“看来你对你这姐姐还真是不了解啊。”

“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她。”

陈瑶:“???”

“回吧。”姜音发现说漏嘴,赶紧换话题:“我可不想去办公室喝茶。”

二人一路冲刺回去,因用力过猛,出汗、脸泛白,总之把葛老师吓的不轻,免了喝茶之忧。

夜里放学时,二人又同路回去。

陈瑶再次捡起上午的话题:“你早上说你第一次见你姐,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呗。”

姜音料想到,陈瑶下句必定又要八卦,她干脆引开话题:“所以她说校服红白色我不认同,她让我老实呆着我也不服气。”

陈瑶笑:“那你现在服气不?她学问极好,又是长辈。”

“服。”

才怪!

省一?那是03年年底的事,现在她俩还平起平坐呢。

回到家时,钢蹦儿又躲在她被窝。

姜音把它捞起抱在怀里,似小太阳,是以给人温暖,令她重归感性的小东西。

早上的事,她要不要先去表示个歉意?

她还没买到彩票,她需要晏秋配合,她不介意伏低做小,拍拍马屁。

姜音看一眼表,八点四十五,时间还早。

她走到门前,转把手,打开门。

眼前突然一片黑。

姜音:“???”

什么情况?

可上下分明有光啊。

姜音稍稍躬身,探头,看见晏秋正靠躺在床头看书,悠哉的很。

她避开那黑东西,弯腰进了屋。

进去后转身一看,明白了。

“哇……”姜音啼笑皆非:“你至于吗?我夜里不过睡迷糊开错了门,你今天就找来五指宽木板钉在墙上,我能吃了你是怎么地?有必要这么防我么?”

晏秋仍看书,气定神闲:“有一次,总有一百次,养成习惯不好。”

姜音越想越可笑:“所以等我下次头撞到木板你就开心啦?”

“要是还有下次,我就再钉一张,让你撞一下,再摔一跤,你就能记住了。”

姜音:“……”

可以,你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