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黄雀在后
玉鸾殿外,平西王见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目光便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大圈,却还是未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于是传来秦佩里,在他耳边私语一番。秦佩里袍子一甩,走近人前,高声问道:“请问晏清老王爷何在?”
一位大臣答道:“老王爷没有来参加朝会。”
“没有来?”平西王低声反问了一句。接下来他要讲的话可是需要和他当面对质的,没有他怎么能行?
“佩里。”他对秦佩里招了招手,“去晏清府把老王爷请过来。”
“不用请了。”
一阵工整的踏步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平西王回头看去,见老王爷骑着一匹骏马,头上戴了银色的护头盔,虽然不及当年出征南歧时的英姿飒爽,但依然保留着戎马半生的豪气。
黎青虽然极不情愿的让他出风头,但心里好歹松了口气。由老王爷训练的队伍其精锐自然不必多说,说不定这几千人可以带他们突出重围。
老王爷毫不畏惧的和平西王对视着,四目之间仿佛能滋出火花来,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李铭坚,你我自从上次分别已九年有余了吧,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能与你见次相见,不知道你是否也同我一般?”平西王皮笑肉不笑的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老王爷的眼睛不放。
老王爷却没有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而是有些沉痛的劝道:“天奇,我知道你还在为九年前的事情记恨着我,可是眼下你无论如何都要听我一言。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我和荀儿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依然是你的平西王。可若是你执迷不悟,今日这皇宫,你便是出不去了。”
平西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李老六,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虽然你这几千死士的确了不得,但想突破我这二十万大军,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点。”
老王爷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说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只得摇头作罢:“好,你不走也罢,但是在兵戈相向之前,我还是想要向你解释一下。”
平西王冷笑:“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何向王上出卖我,挑拨王上断了我的手脚,然后把我软禁在一方天井里永世不得见人?啊,我忘了。他现在早已两腿一蹬上了西天,不再是王上了。这大昭马上就是我的了!你就尽情的期待吧,期待到时候我会怎么回报你。”
“我那是为了救你!”老王爷听他如此侮辱自己的二哥,激动的身体往前一倾,“我那是为了救你啊。”
李易亭也愤怒的想要上前教训他一番。父王已经人死灯灭,这个杨天奇居然还口出大不敬之言,羞辱先帝。李知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救我?”
平西王又一次仰头长笑,转身对着一片黑漆漆的士兵们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吗?晏清老王爷说他是为了救我才出卖了我,让别人对我抽筋扒骨,幽禁九年!”
“你知道个屁!”老王爷百口莫辩,说不过他,急的扬声大骂。
“你当年名声在外,平定西北有功,已被百姓尊称为‘平西王’。王上为顺应民心,赐封你为平西将军。如果南歧之行你再次战绩不俗,到时候王上赏无可赏,便只有赐死一途!功高盖主的下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见平西王还是不相信自己,他又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向王上谎报你私吞南歧宝藏,那是为了让他放松对你的警惕,让他觉得你和别人一样,不过是一个贪财之徒。这样他才会认为你对他没有威胁。至于打断你的手脚,那是因为你之前的野心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王上对你还是不太放心。你应该庆幸,是我保住了你这条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西王捂着肚子笑不可抑,眼睛里的血丝蔓延到太阳穴两侧。这还真是感天动地啊!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仇人,到头来却变成了施舍给他一条命的恩人,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简直是太可笑了!
“你休想靠三言两语忽悠我放了你们走!”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应该心里有数,承不承认是你的事情,但事实的确如此。”
“你还想狡辩!我现在就让他们封了你那张胡说八道的破嘴!”平西王伸出手指指着老王爷的脸,厉声一喝,“来人啊,把这个疯言疯语的疯子给我绑起来送到绞刑架上去!”
李知荀和李易亭一见形势不对,立刻飞身奔到老王爷身边,护在他面前。沈清沉走到人群边缘,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拿出怀里的半个虎符往平西王身后的将士挥了挥。
南山的士兵们虽然是平西王一手养出来的,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从来不露真实面目,只是以虎符示人,所以这些士兵都是只认兵符不识将。刚才可能他太过激动,竟一时忘了这个规矩,而只下达了口头命令。幸好沈清沉及时的亮出了他的那块兵符,这才让蓄势待发的士兵来手握长矛冲了上来,与所剩不多的御林军以及王府死士陷入混战中。
李知荀护着老王爷迅速从刀剑乱飞的打斗中逃离,与大臣们又再一次撤回了玉鸾殿。几千死士刚开始还能操戈反击,但由于与对方的人数悬殊是在过大,血拼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夜幕降近,星斗满天,双方纷纷点起了火把,还在继续厮杀。重伤倒下者不计其数,几乎把整个皇宫都铺满了,让人下不来脚。
城外的百姓听到宫里传来的嘶叫与狼嚎,捂紧了还只有三四岁的孙子的耳朵,乞求黑夜快点过去,新一天的朝阳赶紧降临。
白凝刚赶到怀城,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景象。城门把关森严,她进不来,只能饶了好大一圈,从一处守卫较少的地方翻墙而入。
落脚的地方是一片民宿区,黑漆漆的,没有一家点着灯。还在吃乳的婴儿似乎也被这森冷恐怖的气氛感染,咿咿呀呀的哭个不停。白凝从小道上快速穿过,一路顺着风中传来的打斗声来到了宫墙之下。
这里的防卫和城门口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她贴着墙壁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没有一处是薄弱地带。宫墙上每隔一段都有一支队伍在巡逻,火把燃的猎猎作响,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这可怎么办?进不去的话她怎么去劝说沈清沉?听到宫内不断传来的嚯嚯的挥剑声,白凝心里更加焦急。站在这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是个办法。
对了,声音!!白凝突然灵光一现,欣喜的差点叫了出来。虽然我进不去,但是他可以出来啊。记得陆哥哥说过,他和平西王关系密切,巡逻的人又都是平西王的人,他应该可以通行。
用什么声音把他引出来呢,这让白凝犯难了。上次无聊的时候制作的小烟火炮仗也没带在身边,就算是有,也不一定能把他引出来,说不定出来的是其他人。必须要找一个只有她们俩才知道的暗语。
暗语……白凝似乎想起了什么,往腰间摸了摸。还好,带着。
她拿出她在山里的时候经常带在身上的一管玉箫,躲进一处阴影里,凑在嘴边吹了起来。宫墙上的士兵最先听到声音,派人寻找声音的出处。白凝一边跑一边吹,尽量往火把照不到的的地方钻。
当箫音传进来的时候,沈清沉正在把手中的剑狠狠的刺向一名死士的身体。虽然李知荀他们又退回了玉鸾殿,但是他却没有退回来。他悄悄的换掉了自己显眼的蓝衣,穿上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冲入人群中与御林军厮杀起来。他要亲手杀了这些曾经染指过白凝的人才甘心,让他们到阴曹地府为她赔罪。
听到声音后,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兵器从手上掉了下来。他不敢置信的回身望去,漫天飞舞的鲜血与弓箭仿若一个残忍的梦境,就像在他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那样。可是……可是这《雁落平沙》的曲调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都能想象出吹奏它的主人的音容笑貌。
白凝,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那被沈清沉刺了一剑的王府死士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吃力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短刀,慢慢爬到沈清沉的身后。趁他还在发愣之际,用最后所有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把手中的短刀刺入了他的身体。
沈清沉吃痛回身踢了一脚,那人立刻倒地气绝。他双手捂住心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的脑子瞬间变得清醒起来。的确是有人在吹《雁落平沙》,他没有听错!沈清沉激动的意识到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着的事情,疯了一般的穿过刀林箭雨,向宫外奔去。
平西王看到他飞奔的身影,并没有下令拦下他。反正眼前大局已定,李铭坚撑不了多久了,沈清沉的作用到此结束。他现在逃跑倒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如果还在朝继续为政,他保不准会杀了他。
眼下南军已经突破了王府死士的防护,冲进了玉鸾殿,大臣们一个个都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李知荀和李易亭虽然有一身俊俏功夫,但是却没有反抗,任凭他们反绑住了自己的双手。
李知荀惊讶的看了一眼李易亭。他不反抗是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绳索就会被解开,怎么这个小子也这么听话?
李易亭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头笑道:“虽然我有点怕,但是我相信七哥,从小到大就没有你解除不了的危机。”
话刚落音,门外的夜空中突然炸出一朵绚丽的信号弹。李知荀望着久久不散的烟雾,也跟着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别怕,左翼军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与你隔着长风深谷
进不得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