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是喻司礼前几天送他的，五百欧元一盒，他抽着还有点心疼，毕竟换算过来，抽的每一口都是百元大钞。

但现在，他真没多少抽烟的心情。他转身将没抽完的烟按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

梁宇：“叶队，有新发现！”

梁宇把视线从电脑前移向了叶晚舟，和叶晚舟交换一个眼神，明白他处理好了相关事宜。

叶晚舟走过去接过梁宇递给他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和服务生钱浩有直接接触的男人，男人手指修长白皙，从侧面轮廓能基本辨别出他的身份，镜头停留在他指间拈着银行卡一角，另一大半到了钱浩的托盘里。

“好，薛琦他们带着司机，估计也快到别墅了。”他拿过一旁的手机拨通了程轩的电话。

“程总你好，我是金陵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叶晚舟，现在怀疑你涉嫌一起成年人绑架案和杀人案，请你立刻来市局一趟配合调查。”

程轩的手机突兀响起，由他的管家托盘递上，与手机并排的小芯片是喻司礼昨天被卸下的手机卡。

程轩用热毛巾象征性擦了手指，拿起手机，等待三秒按下接听键，听筒那端传来的是叶晚舟的传唤通知。

他将黑樱桃拨至盘边，拖拽残留的暗红色汁水与巧克力碎末相融，形成更加污秽的猩红色。

程轩厌恶似的推开餐盘，拉过一旁的溏心蛋开始切割，手机放在一旁开了扬声。“叶警官找我，我自然随时方便。”

他强调叶晚舟的姓氏，如果不是叶晚舟亲自打电话过来，他是少不了一阵推脱的，少说也要让他等个两三天。资本主义总是能多出一些小老百姓不曾有的特权。

程轩应答完叶晚舟便沉默咀嚼食物，漫不经心继续进食等叶晚舟开口。

叶晚舟听电话那头的程轩说完，淡定地答应下来，笑了笑补上一句：“对了，您要是还没吃完早饭，不急，慢慢吃，反正咱们这边儿也还在等，不差您一个……”

“至于等什么，那个就不和您说了，这不是怕您听了……没心情吃饭嘛，好，就这样啊。”叶晚舟左手拨开桌上的纸袋，拿出一个本来是当做早餐的鸡蛋饼咬了口，右手挂断了电话丢到桌上。

程轩倒是丝毫不慌张，心道：“等什么？有谁可等？人证物证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凭几只臭虫的所谓口供就能按着我伏法？如果光凭一份口供就能定罪，那将会是个天大的笑话。”

与此同时，从大门处传出一声短促警笛，但很快消停下来。程轩自知没有确凿证据警察是不敢太过嚣张，破门就进来抓人的。

他悠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拭了嘴角，抬手由管家替他着装，甚至喷了古龙香水，像是准备出席某场会议而不是前往警局。

程轩走了几步，又返回餐桌，点点托盘上的手机卡，吩咐管家把它扔到后院池塘里。

他出了大厅，远远就能看见别墅安保与若干警察对峙在门口，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为首的薛琦看起来脾气不小。他挥退尽职尽责的安保，面上还是要呵斥几句：“不是让你们退下了吗，还杵在这做什么？”

程轩环顾一圈，见众人隐隐以薛琦为首，他便朝薛琦略微点头致意。“你好，我是程轩。大体情况在电话里也听你们叶队长说了，喻总的遭遇令人深表震惊……啊，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程轩扫了一眼快怼到自己鼻子上的传唤通知书，他顶着主人格的表情，看起来倒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另派的司机已经将车从车库里提出来了，沉默地停在警车后头，一如往常的低调。

程轩的余光瞥见警车里似乎还有个不露面的人影，撞上他的目光，明显瑟缩了一下。正是那个近期和他打过交道的“熟人”。

“程总你好，我叫薛琦，麻烦你先上车吧。”薛琦虽然说话客客气气，但脸色却说不上好，平日里嬉笑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算是有几分严肃而不苟言笑的样子。

她目光打量了一下她面前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程轩，莫名的心里窝火，但本着不能动手的原则，硬生生的给忍了下来。

薛琦看着那位斯文的程总上了私家车之后才对程轩一点头。虽然程轩只回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但她却是鸡皮疙掉一地。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程总给她的感觉不太好。

鸡皮疙瘩掉完了，薛琦看着程轩离开的方向，突然很想给程轩脸上来一拳。最后还是自己在原地默念了几遍“冷静”之后呼了一口气，算是平静了下来，才转身开始安排：“麻烦各位把附近能查到的监控都查一遍，然后走访一下附近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见到程轩把什么人给带回来，或是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奇怪举动。重点查看程轩别墅附近的监控和他最近这几天的行车记录。”

薛琦说完，转头看了眼身后诺大的别墅，拿出自己的手机，打通了叶晚舟的电话：“老大，程轩已经去市局了，我们在这里正准备查最近这几天的监控。”

“行。”叶晚舟边与薛琦通话边转身走回门口。

与此同时，梁宇的电脑收到了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监控，在看完后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直起身对叶晚舟道：“叶队，有人匿名传来了一份能当做证据的监控，可以去申请搜查令了！”

仍与薛琦保持通话的叶晚舟立刻向还在程轩别墅的搜查的一行人下达命令：“立刻到别墅内搜查，着重搜那儿看有没有地下室！”

市局门口，程轩兴致缺缺看着来不了几回的警察局，单调的蓝白两色铺满大片空间，再来就是毫无美感的金属设备起点缀作用，连门口难得的两盆绿植也被茶叶沤得奄奄一息。对他这是一次算不得新奇的体验，一路走来被数个摄像头记下完整行走路线。

今天的市局十分空旷，空气中混杂着些烟草与一种类似地下停车场的封闭气味，走到尽头越让人觉得气温下降，能让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

十多分钟后，叶晚舟手上拿了东西回到先前审问司机的审讯室，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强行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拉开椅子坐下。

程轩进了屋，跟一众人隔着铁栏杆坐下。墙壁做了基本软包处理，挂着温湿计，同步录像设备时刻架在那，冷冰冰对着他。他的脸倒有些发烫，有可能是因为被触及了奇怪的兴奋点。

他从眼神就可以看出，一个警察究竟是常年出入生死间还是成天处理些小打小闹的民事纠纷。对他来说，眼下审讯他的这几位，样貌虽然年轻，但从不经意间透出的气势来看，都是训练有素的警犬，会咬人，说不定会挺疼……但疼痛会使人清醒。

“节约时间，开始吧，叶警官。”程轩缓慢坐下，注意着不去触及靠背及扶手，姿势有些僵硬，但态度却称得上放松。“就问您想问的。”

叶晚舟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程总，昨天中午十二点过后，你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