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果然如江兮所想的那样，或者说，灰扑扑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一点一点被抹去灰尘，重新充满了烟火气。这个点巷子里没有什么人，走一段就闻到空气里的饭菜香味，还能听到炒菜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间间小房子里叫嚷说话的声音。

江兮跟着方时暮在巷子里绕了好久。

他住的地方是一栋四层的小楼，楼梯下停着几辆破旧的自行车，还有大概是住户收集的纸板箱废瓶子，楼梯扶手已经生了锈，盖着一层灰。

方时暮带着江兮爬到三楼，墙上印满了各种疏通下水道的电话，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江兮跟着他进门，很小的一个房子，一眼就看得到底。进门口的小房间可能是个客厅或是吃饭的地方，就放了张折叠桌子和一张小椅子。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没了。

方时暮想，让江兮坐小椅子也太委屈她了。

方时暮把江兮领到卧室，告诉她床是干净的，让她直接坐。江兮倒是不介意，在他床上坐了下来。

方时暮给江兮开了个电扇，一天没回家，先拿了衣服去冲凉。

江兮回头看窗户外面，卧室背阳，天气很好，能看到外面很湛蓝的天空。很小的一扇窗，很小的一块天，还有这个陌生的小房子，江兮都挺喜欢的。

方时暮冲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江兮坐在他床上、盯着窗外看的模样，然后回过头来，电扇的风把她的头发往后吹出了一个弧度，还有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曲线的样子。

“江兮。”方时暮喉结动了动。

“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回家？会遇到坏人。”

“那你是坏人吗？”江兮反问他。

“……”

方时暮觉得自己一个只会打架不干正事儿不念书的小混混，相对于江兮这样的乖学生，应该是个坏人才对。

“而且我已经跟你回来了。”

“……”方时暮转身拿了钱准备出门：“我去买菜。想吃什么？”

江兮算是在他家蹭饭，不好意思要求太多，说：“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方时暮在路上都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他跑到菜市场，已经到了饭点，没剩几个摊子了，他胡乱地买了几个菜，赶上收摊还买了条便宜的鱼。

一路跑着回去，热得又出了一身汗，刚才的澡白洗了，大步跨上楼梯到家门口，一摸口袋才发现走得急忘了拿钥匙，方时暮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了，江兮问他：“你没带钥匙啊？”

方时暮微微喘着气盯着她，不是幻觉。江兮在他家等着他回来。

看着煎鱼的锅里噼里啪啦溅出来的油，江兮还心有余悸：“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自己做鱼吃了。”

方时暮没回头：“你是不是没做过饭。”

“没有。”

“……挺好的，有吃的福气。”

“我还是帮你一起吧，你等下还做什么。”

“番茄炒蛋。”

“哦，那我来打鸡蛋。”

方时暮回头看她：“你会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江兮有点不被信任的无语，“打鸡蛋我还是会的。”

江兮靠在厨房门口看方时暮炒鸡蛋：“要不下次你教我做菜吧？”

方时暮往锅里撒了点盐，翻炒了几下，夹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你想学的话可以。不过怕是学不会。”就江兮刚那样，油还没来得及溅起来，快跳到厨房外面了。

江兮在他身后撇撇嘴，小声哼了下。

方时暮把进门的折叠桌子擦干净搬到卧室，让江兮坐床上，自己坐小椅子上。他从冰箱里拿了灌啤酒，想了想又问江兮要喝吗，江兮犹豫了一下，问：“好喝吗？”

“没喝过酒？”还真是乖学生。

江兮摇摇头：“没喝过啤酒。”

江兮的母亲在家的话会喝红酒，偶尔也会允许她喝一点。

方时暮又从冰箱拿了一罐放到江兮面前，江兮打开喝了一口，好苦，又坚持着再喝一口，感觉苦味从舌头漫到了喉咙。

方时暮看她不会喝酒的皱眉样，从她手里拿过那罐啤酒，自己喝了一口：“行了，你还是别喝了。”

江兮夹了块鱼吃，鱼也好像沾上了酒味：“啤酒比我想象的还不好喝。”

方时暮看着她，问：“鱼好吃吗？”

“好吃。”

方时暮想，江兮一直这么乖吗，像温顺的猫一样。他又灌了口酒，借着易拉罐掩饰自己不知来由的、快要忍不住的情绪：“鲫鱼刺多，小心点。”

江兮眼睛笑着眯了眯：“嗯。”

方时暮把江兮一路送到车站，看着公交车远远地开过来，江兮问她下次还能来吗，方时暮把手机号留给江兮，就催她上车。

公交车喷着尾气驶远，方时暮想，也许江兮只是一时好奇，但是他不可以主动去招惹她，至少到现在为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