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卓秀竹和裴建德最终还是被老太太手里的铁扫把赶了出去。
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骂咧声,但隔了好远,屋子里还能听见。
裴楼笑笑,若无其事放下书包。
不算宽厚但已然有力的手掌覆在老太太肩膀上,把她往椅子上推,“外婆,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呢,不要担心。”
为了让她安心,裴楼故意将嘴巴咧得老大,做出滑稽的表情。
“菜冷了,我去热一热啊。”
说完,他端起盘子,往狭窄的厨房走。
老太太今晚差点被不孝女气得厥过去。
看着外孙倔强的背影,眼中积攒的痛意和决心愈来愈厚。
别看楼娃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人的心啊,都是肉长的,哪能真的就一点不在意呢?
老太太往日也骂女儿糊涂,为了让喻家人接受她,就把孙子扔回来,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喻家人高看她一眼。
忘记她二婚,曾经还生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但心底里啊,终归对她抱有期待。
总觉得,等她年纪大了,就会成熟一些。
她自责啊。
觉得是他们老两口没把女儿教好,从前太宠着她了,以至于这么大人了,竟学不会“责任”二字。
她一辈子沉溺在情爱中,毫无为人父母的自觉。
外孙不喜欢提起他们两口子,她也以为是接受不了父母离婚的事实。今天才从两人的推诿谩骂中知道,秀竹这丫头,那几年竟总拿孩子出气。
楼娃当年才多大的人儿啊。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呵护中长大,他却成了秀竹两口子的出气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难怪他说什么也不愿去锦丹。
老太太这下对卓秀竹是彻底死心了。
她看着墙上的全家福,微微失神。
照片上,中年男人儒雅斯文,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女人秀美风韵,脸上没有多少皱纹。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半蹲在两人前头,笑眯眯的,手掌捧着脸,还是记忆中娇俏乖巧的模样。
如今怎么就……
就成了那样呢?
老太太眼眶慢慢湿润了,她用手帕摁了摁眼角。
等祖孙俩吃完饭,裴楼将厨房收拾干净后回房,开始刷试卷。
叩叩——
裴楼抬头,没有像从前那样遮住试卷。
老太太把蜂蜜水放在桌上,过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本房产证放在他面前。
干枯的手指留恋的在房产证上摩挲着。
裴楼张了张嘴,眼神疑惑。
但他没问。
“街道办说,有大老板看上前头的千金庙了,就想把整条下河街买下来,打造成什么……什么文俗街。咱们这间屋子占地面积差不多百来平,还带底下那一楼和小阁楼,旧是旧了点,但还能换一点钱。”
“楼娃儿啊……”
“外婆也没别的东西给你。你那对爹妈呢,心已经偏到咯吱窝了。好事想不起你,坏事一想一个准,他们不疼你,外婆疼。”
裴楼看着房产证。
他抿了下嘴,微微仰起头,迅速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水汽逼退。
他没推拒。
直接将房产证收到抽屉里,缓了缓情绪才说:“晚上的兼职已经辞了,我会在学习上多花时间的,外婆,我会好好念书。”
“好、好好……”老太太慈爱地点头。
裴楼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的念头更坚定了。
他将放着房产证的抽屉上好锁。
若有所思。
忍不住猜测起那个女人回来的目的。
裴建德想让他去医院做骨髓匹配,那她呢?总不可能单纯为了跟裴建德打擂台吧。
她替喻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喻家长辈看在孙子孙女份上渐渐接纳了她。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容忍卓秀竹继续跟前夫纠缠。
他们连他,都容不下,不是吗?
直到他听外婆说有人要买下整条下河街,才灵光一闪,将她的到来跟这件事挂上钩了。
裴楼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对这对前夫妻,他从不吝啬于抱以最大的恶意,最功利的心态。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打房子的主意。
第二天。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裴楼又遇到了同一个人。
“裴、裴楼,昨天的巧克力好吃吗?”
这一次,裴楼总算看清他的长相了。
方方正正的五官,脑门上冒着几颗青春痘。鼻梁稍塌,比他矮了半个头,不帅不丑,扔在人群里就找不着的水平。
裴楼盯着他看了几秒,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突然靠近。
他用力拽着对方的衣领子,往自己方向一拉。
在普通人眼中,显然是打架的前奏,而裴楼是欺负人的那一方。
当然,他确实准备拷问这小子,到底是谁派来恶心他的。
但在某些有心人的眼底,两人的姿势则像在搂搂抱抱,格外亲昵。
吴舟冷不丁往前一扑,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那飞扬跋扈的浓眉、似笑非笑的嘴角,他被彻底蛊惑了。
他脸红如关公。
平平无奇的单眼皮眨巴着,惊呼:“……干、干、干嘛啊。”
裴楼看他这娇羞难耐的表情,眼角抽搐。
直觉得拳头痒痒,饥渴难耐。
他承认,这一招太踏马的有效了。
他真的被恶心到了,到底是哪个宝批龙鬼才想出来的点子,他如果找着人的话,一定要好、好、夸、夸、他。
他揪着对方的衣领,把人拖到人少的路旁。
“说,谁让你来的?”
吴舟愣了一下,“你……你没看那封信吗?”
他是第一次喜欢别人,也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居然是同性。
这不亚于晴天霹雳。
跟其他人不同的性取向让他失落自卑了好长一段时间。
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其他人会怎么看到他呢,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会不会嘲笑讽刺他?
吴舟真的想不明白。
若不是好兄弟察觉出他的心思,鼓励他,爱情本身没有错。它本就该不分年龄,不分性别,而他喜欢男人更不是错,吴舟也不会鼓起勇气向裴楼表白。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信?我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你。”
“喜欢?”裴楼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他才语气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他扯着对方衣领的手更加用力,吴舟被勒得面部充血,呼吸困难,偏偏对着这张让他痴迷不已的脸,他生不起一点气。
他不仅没反抗,对裴楼的强势靠近,甚至有那么点微妙又变态的享受。
这是他第一次离对方那么近。
裴楼眼神凉凉的,看对方认真得仿佛天桥下贴膜的,他暗暗冷笑,越看越烦躁。
“想扮成同性恋来恶心老子啊??”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想太多。”
裴楼松开手,将吴舟推得趔趄了两步,用力挥了下拳头,语气森森:“再有下次,我就免费给你换个脸。”
这话很不客气,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他面上凶,实际上却不怎么爱对同龄人动手。
若非被逼急了,裴楼很少主动出手伤人。
他不像某些刺头小混混团体那样,热衷于玩霸凌,欺负老实人。
裴楼凶狠的名声大都是下河街附近,那些曾经想欺负孤立他,却被他反揍的人传出去的。
这一传十,十传百,从小学传到初中,再传到高中。
最后就成了下河街一霸,熟悉的人不明觉厉,见着他就自动喊一声“裴哥”。
吴舟固执地站在原地。
“我真的是认真的,你……你不能考虑一下吗?”
裴楼看了看路过的人群。
压低了嗓门:“哦,好吧,我相信你,可惜我不喜欢男的。”嫌不够打击对方似的,想了想他又无情的补了一句,“就算老子哪天真喜欢男人,也得喜欢一个帅得跟我不相上下的吧?”
吴舟:“……”
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身侧,一双乌云密布,氤氲冷冽的眼眸登时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