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惊雷

老杨扛着铁锨冲出来的时候,拿照片那人的脸已经被打开了花,吴也跟嗑药了似的,一拳拳砸在他的脸上。秃头亮出了刀,一脸凶神恶煞地捅向吴也,却转眼又成了另一个出气筒。

这人打架不要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你拔刀他上手,跟你往死里磕。

吴也夺了秃头的刀,又把他的脑袋砸开了花。

其余的要账队员简直活见了鬼,没见过欠钱这么横的!

“哪里来的小毛贼!”老杨手握铁锨,跟猪八戒挥舞耙子似的冲向了欲要群起攻之的要账团伙,“这里是爸爸的地盘,你们打听清楚了再来!”

别看老杨现在肚子跟充了气似的,年轻时候也是混过社会的,他倒也没吹牛,这片提起他来,都知道这人年轻的时候不好惹。

其他几个要账的愣是活活叫他给打跑了。

“他老子的!”老杨铁锨撑地,朝地上淬了一口,转头看看还在砸秃头的吴也,吓了一跳,“喂喂差不多得了,要打死了!”

吴也的拳头已经打出了血,可他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直打,直到老杨硬把他拖走才算完。

老杨特别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扛了一身的事,平常从来不见他情绪外露,这得是遇上挖他心要他命的事了。

“我没事老杨。”吴也挣脱开老杨的手,“我去开摩托,事改天再跟你说。”

“你还没事呢,手包一下啊,你这个样上街吓死人的。”老杨丢下铁锨,去胡同小门诊里要了点碘伏纱布,好说歹说拦着吴也,给他把手包上了。“小子,你的事叔不打听,但叔劝你一句,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弦绷紧了容易断。”

“嗯,我知道。”吴也朝他挥挥手,发动油门走了。

夜里空气闷热,似乎又酝酿着一场大雨。

来到六中附近的公寓,吴也跑上七楼,抬脚踹门。

“开门,是我。”

屋里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猫眼堵上一只眼睛,看了半天才打开门。出来的是史琴,她见了吴也如同见了亲爸爸,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往屋里拉,“小也你来了,你救救你舅舅啊!”

史琴面容浮肿,头发杂乱,没涂粉的脸像块锅巴,又黄又糙,看来是被要账的逼疯了,少女形象都不要了。

吴也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拿走,“张峰人呢?”

“你舅舅他,他在床上呢,那些天杀的玩意儿竟然剁掉他一根手指头!”说到这里史琴嗷嗷大哭,“欢欢学也不敢上了,他们会去学校堵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

吴也脚步不停,走向卧室一脚踹开门,把躺在床上装死的张峰拖起来。张峰被他吓了个半死,他最近有了要帐后遗症,胆子吓得就剩蚂蚁大小,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以为是要账的来了。

他惊慌失措地叫着,手拼命拽住床单,床单抓不住了抓桌子,桌子抓不住了抓床腿:“你干什么啊吴也你疯了吗!”

吴也拖着他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将他半个身子推出窗外。楼底是黑漆漆的花园,夜风打着旋儿吹在脸上,张峰只觉得死神就在脑门上打转。

“啊啊啊啊——”

张峰凄厉惨叫,简直要吓尿了。

“你干什么啊吴也!”史琴急了,在后面拼命捶打他,“那是你舅舅啊,你要把他推下去吗!你个疯子你快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你去报!”吴也满腔怒气喷在史琴脸上,史琴当场吓懵了,大气也不敢出。

吴也掐着张峰的脖子把他拖进来,怀着十二分的怒火屈膝顶在对方肚子上,差点给他把尿打出来,“谁让你去借高利贷的,谁他妈让你去的!”

张峰弯下腰,他连吓再疼,已经嚎不出声儿了,蚊子似的哼哼,“我,我这不是没钱吗,你又不借我……”

“我他妈说谁叫你去的!”吴也屈膝又是一下。

张峰都快哭了,“没,没谁啊……啊!”

吴也每一下都踹在同一个地方,张峰疼得神志模糊,被踹了十几下后才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我就是仗着有你收拾烂摊子才去借钱的,我不是东西,我该叫天打雷劈,我活该叫人砍了手指……小也,好外甥,舅舅这次鬼迷心窍了,被钱糊迷眼了,我不该不听你的,我他妈就是瞎眼了,那老板非法集资,要拿我顶罪,我,我糊涂啊我……”

张峰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哭得鼻涕眼泪哈喇子横流,如同一只丧家狗,史琴在一边陪哭,如同一只丧家母狗,欢欢站门口哭,一家人哭得活像叫丧。

吴也一瞬间感觉心很累,他不止一次想过把张峰两口子从楼上丢下去,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觉得一却都没有意义。

人跟畜生计较个什么劲呢。

他将死狗一样的张峰甩到地上,大步绕过他去翻床边柜,把里面的钱包拿出来,找到了自己的□□,还有还贷款的卡。他把两样东西收走,钱包丢回抽屉里,走向张峰,一脚踹向对方的腰,指着他鼻子说:“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没有半毛钱关系,银行贷款我会还,你自己的账你自己清,再有人找上我,以及我的人,你就给老子等着跳楼。”

张峰一听这话就慌了,慌忙抱住吴也的腿,“你别走啊小也,你走了舅舅就完了,你不能不管我啊你……”

吴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逗留哪怕半秒,他踹开张峰大步离开,冲到楼下发动油门,轰地闯入了夜色。

深夜大雨滂沱,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子敲打在窗户上。

陆余舟满脑愁绪,直到凌晨才眯了一会儿,没多久便被雷声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吴也回消息了。

昨晚上他告诉吴也,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吴也一直没回,他心里挺不安的,看见他的消息先是松了一口气。

一袋糖糖:对不起,我出去没带手机。

一袋糖糖:你怎么样了,他们为难你了吗?

一袋糖糖:不要跟父母吵,你都推给我,或者我去跟他们说。

陆余舟凉了半宿的心终于有了点热滋味,他翻过身给吴也回消息,字刚打了一半,猛然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动静,像是钥匙插入匙孔的声音。

他心里一沉,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跨向房门拉动扶手,竟然打不开!

“爸妈你们干什么!”

“对不起余舟,妈妈只能这样先留住你,你别担心不会太久,两天后我就带你出国。”余帆在门外抱歉道。

陆余舟要疯,打死他也想不到余帆这样知性优雅的人会干出这种把人反锁在房间的事,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钥匙一定在余帆手里,陆总打不开,他家住二十二楼,跳楼等于拜拜。

陆余舟很无奈地滑坐在地上,靠着房门,手插进头发里抓着。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打起精神给吴也回消息。

鱼粥一碗:嗯,没事,我爸妈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是有点生气,等他们气消了我再好好解释。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一袋糖糖:怎么还没睡?

鱼粥一碗:打雷吓醒了,想抱抱你。

一袋糖糖:给你抱。

鱼粥一碗:咱俩这两天先不见面了吧,我怕刺激他们。

一袋糖糖:好。

余舟一碗:睡吧,晚安肉肉。

一袋糖糖:晚安宝宝。

陆余舟坐在地上,翻着吴也的对话记录一直到天亮。

早上一早,余帆开门给他送早餐,陆余舟还靠在门上,门一开他猝不及防后仰,手撑在地上才稳住身体。

其实以门缝的宽度以及他现在的位置,他完全可以借机逃出去,可他不想这样,没意思,帆姐也知道他不会这样,才没在外面临时上一道防盗门。

“你睡地上了?”余帆声音哑了,估计也是一宿没睡,她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歉意,大概心里是极度矛盾的,“对不起余舟,妈妈不是真心想这样对你。”

“妈,我能理解你,希望你也站在我的角度理解一下我。”陆余舟接走她手里的托盘,认真吃起了早餐,“您得好好休息,失眠容易使人不能理智条理地思考问题,我希望大家在理智的前提下解决这件事。”

“谢谢你的关心,但这件事在我这里没有商量的余地。”余帆重新关门锁门。

陆余舟默默吃完了早餐。

下午的时候他听见余帆出了门,没多久有人走上楼来,房间门被打开,陆行川探头,“儿子,简单收拾几件衣服,爸爸送你走。”

陆余舟拿着手机愣怔,“爸,你偷钥匙帆姐能咬死你吧。”

“不是偷的,我有备用的她不知道。”陆行川抱着胳膊靠在门上,神情还挺轻松,“我建议你别犹豫,你想的路行不通。待会儿我决定给你讲一个惊天大秘密,你先收拾东西,我们的时间不多。”

陆余舟是希望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因为他不想像尾哥那样极端,也不想像赵之延那样妥协,他觉得事在人为,没有永远解决不了的事。

但明显,陆总不看好他的思路。

“我的想法也许天真了,可是陆总,你确定要用这么刺激帆姐的方法解决问题?”说实话陆余舟已经打算坐穿牢底跟帆姐较劲了。

“你出国之前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儿子,你觉得你能拿下帆姐吗?”陆行川摊手,“咱这叫先谋自由再谋权益。”

行吧,陆余舟确实没有把握,那就听陆总的吧。

昨天回来行李箱没收拾,可以原封不动拖走,倒是省事。父子俩一言不发地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开走,疾行。

陆行川车开得挺快,俨然像是越狱逃跑,陆余舟心里升起了浓浓的罪恶感。

“爸,你要说的惊天大秘密是跟帆姐的手有关吗?”

昨晚回家,他发现余帆包了许久的手终于拆开——也兴许是她忘了在他面前遮掩,总之陆余舟终于看见了余帆的伤。

是一大片烫伤,疤痕犹在,在那样一双漂亮的手上显得尤为残忍。

陆余舟当时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伤的,因为那伤特别像是毛躁打翻了热汤锅,这事发生在余帆身上还挺不正常的,她是一特仔细的人。

所以陆总一说秘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砸玻璃(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