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来日方长

夜里小镇起了雾,薄薄的湿气从忘记关的窗户里悄然飘进房间,一点清冷一点朦胧,还有一点不知名的植物香,同屋间里未散的情|潮卷在一起,氤氲醉人。

久别重逢的身心难免炽热,释放过一次也未见冷却,身体里九个太阳不足以形容,简直是埋了座火山。

陆余舟鼻子吸着凉凉的湿气,身体却滚热,皮肤黏黏腻腻的,但依然不想离开发热源,只恨不能跟抱着的人融为一体。

他吸了吸鼻子,以冷为由,钻进了吴也的T恤里,形式上融为了一体。

脑袋从早已变形的衣领里钻出,下巴抵着对方的下巴,凉凉的鼻尖在他唇边蹭了一下,证明他很冷,“肉肉,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睡衣还我?”

吴也将被子拖来,盖在他俩身上,又怕不够,连陆余舟的脑袋也盖住了,“你先起来,我去关窗。”

“不要,开窗空气好。”陆余舟宁愿冻着也不想跟他分开哪怕只有一秒两秒,“我问你睡衣什么时候还我?”

吴也气乐了,“这好像是我的衣服吧,怎么跟我偷了你衣服似的。”从进门这家伙就嚷着要他的睡衣,因为粉T昨晚上穿过了,便给他找了件新的,结果引来他各种白眼,后来穿也没穿,“裸身”抗议,只穿着大裤衩就从浴室出来了。

陆余舟手指在他腰侧画圈圈,故意朝对方鼻尖上呼热气。“你自己哪件衣服穿十年呢?”

吴也:“……”

“不给也行,以后咱俩就这样穿一件,什么时候扯烂了什么时候换新的。”陆余舟稍微动一动,便引得吴也一声闷哼。他坏笑,“肉肉你这个状态,平常不大解决吧?”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哪个隐秘点,吴也颇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偶尔。”

心理上没欲望,身体上偶尔还是有的,但因为从中得不到心理上的满足,所以越来越偶尔。

陆余舟:“哦,每次穿我的小粉解决?”

吴也:“……”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陆余舟咬着吴也的下巴,嘴角,鼻尖,笑看着黑暗中盈亮的眼睛,“我也一样啊,而且必须想着你才能撸……”

后面的字被吴也一口吞了。

这家伙的变化不单是外表上的,性格明显强势了不少,大概是源于事业成功带来的社会地位的变化。以前他黏人,是小猫一样的依赖,现在处处透着掌控欲。

青涩的陆余舟给他温暖,他恨不得一辈子捧他在手心里,成熟的陆余舟让他惊艳,让他更加心动。

夜深雾浓,房间里似乎也起了一层雾,陆余舟眼里的吴也渐渐朦胧起来。他们身体分明紧贴着,可视觉上却仿佛距离很远,他心发慌,更加用力抱紧了对方。

湿气越来越凉,身体越来越烫,不知过了多久,两簇火苗同时在吴也手里点燃,陆余舟只觉得灵魂也一并着了,他满足地叹了声绵软的气。

粉T早湿透了,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吴也慢慢将它脱掉,手指在陆余舟的后背上点了一下,“要洗澡么?”

“明早上洗吧,反正也快天亮了。”陆余舟反手握着吴也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声音懒懒的,“肉肉,要做么?”

“……咱俩刚才那是闹着玩?”吴也没好意思说“你对我的服务哪里不满意?”

“你一个纯粹的流氓,跟我装不知道?”陆余舟两手撑在枕头上,夹着对方的腰,做了个挺挑衅的动作,然后挑眉看着他,“嗯?”

吴也简直败给他了,心说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样,原先单纯得是个骑儿童三轮车都不会打弯的小纯洁,现在俨然是开飞机都嫌慢了。

“宝贝儿,这里墙是厚,但隔音没你想的那么好。”吴也抬腿将他掀翻,放他在枕头上躺好,“刚才的分贝就挺危险了,做的话你确定你忍得住?”

陆余舟:“……”

吴也起来关了窗,然后躺回床上抱着他,摸着头哄道:“睡会儿吧,昨晚没怎么睡,保持体力来日方长。”

陆余舟:“……”

他怀疑吴也在口头占他便宜。

“肉肉。”

“嗯?”

“肉肉。”

“嗯??”

吴也以为他欲言又止,但随即反应过来,他只是在叫他。

“肉肉。”

“嗯。”

“肉肉。”

“嗯。”

……

陆余舟手脚并用地搂着吴也,脸埋在对方胸口,他一遍遍地叫,对方一声声地答应,一直到两人都睡着。

幸福莫过于,喜欢的人在身边,你叫他,他回应。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然一道惊雷,这是当地今年的第一声雷。

那白在店里做木雕,兰斯举着相机,一会儿拍屋外的雨,一会儿拍远方的山,一会儿拍那白工作的样子,拍着拍着就开始打瞌睡。

“我这么催眠?”那白看了眼趴桌上哈欠打到流眼泪的家伙。

“No,是隔壁两个混蛋影响我睡眠了,他俩睡觉不关窗,简直惨无人道!”兰斯控诉道。

那白听完哈哈大笑,“我告诉你,等你夏天来,所有窗户都开着,你可以听到几重奏知道不。”

“真的假的?”兰斯一副无知儿童被打开认知新世界的模样,“偶买噶,开旅馆福利这么大吗?”

“那不然呢?我开旅馆又不为钱。”那白看弱智儿童上当的样子乐得不得了。

“偶买噶偶买噶!原来你是这样的那白,不过,我喜欢你无耻的样子!”兰斯太爱这地方了,又惬意又叫人兴奋,老板还这么合口味。

“你又喜欢了?”陆余舟跟吴也一前一后进来,扭头跟对方诉苦,“听见没有,我每天心灵受到多大的创伤,他这人没有空窗期,天天虐我。”

“是么。”吴也搂着陆余舟的腰勾到怀里,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吻他,吻到兰斯狗命快交代了之后才松开,“舒服了么?”

兰斯:“……”

“再来点吧。”陆余舟捧着吴也的脸,又吻了一会儿,松开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说:“吻饿了。”

兰斯:“……………………”

“想吃什么。”吴也倒了杯热水给陆余舟喝,顺手抹掉对方嘴角的痕迹。

川菜大厨昨天退房了,今天没别的客人,本来该是那白做,但那白看他俩没有叫别人插手的意思,便没多嘴。

陆余舟:“咱们有泡面牛奶。”

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去小超市买牛奶,陆老板心情好,买走了那个牌子所有的牛奶,还买了两箱泡面。他俩肯定吃不完,便干脆放在旅馆里,免费提供给来这里的客人。

“吃泡面喝牛奶?”吴也感觉这两玩意不太搭。

陆余舟开始构思,怎么把同时想吃的东西放在一起,他想了一会儿说:“用牛奶煮泡面试试?”

“行,我去煮。”吴也直接点头答应了,反正泡面牛奶多的是,可以任由他创新。他去厨房前问傻掉的两名围观者,“两位先生要不要试试?”

那先生兰先生同时摇头摆手,拒绝尝试脑残情侣的情|趣菜谱。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恋爱!”兰斯忽然捶胸砸桌,受了刺激似的,“我昨天刚失恋,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我太南了!”

“谢谢你体谅我,”陆余舟说,“我每次看你炫男朋友都是这心情。”

“那白!你现在有在恋爱吗?”兰斯恋爱虫上脑,目标转向了旅馆里剩下的唯一人类。

陆余舟:“……”

这货有毒。

“如你所见,光棍儿一根。”那白一边刻木头说。

“那太好了,我也是光棍,不如我们在一起吧。”兰斯双手相握,期盼地看着他。

那白停下工作,看了他一会儿,“你确定?”

兰斯毫不犹豫地说:“我确定!我太喜欢你这里了,并且非常欣赏你的才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想留下来,当你的压寨男朋友。”

陆余舟嘴角抽搐。

那白竟然没怎么犹豫,点头答应了,“我中午想吃螺蛳粉,你陪我吃?”

兰斯:“……”

他来中国,在陆余舟的“诱骗”下吃了一口螺蛳粉,差点当场去世,发誓这辈子不再碰这臭玩意。

兰斯那表情活像便秘,说真的他想收回刚才的话,但是,既然是他先勾搭的,为了一顿螺蛳粉又反悔,实在不像人干的事,所以最终,他纠结着咬着牙仿佛慷慨赴死一样点点头,“行,行吧。”

于是十分钟后,一锅牛奶泡面跟一锅螺蛳粉同时上了桌。

兰斯捏着鼻子,眼巴巴看着那锅牛奶泡面。

陆余舟先装了一碗汤喝了,眼前一亮,“居然挺好喝的。”说着帮吴也装了一碗,“你尝尝看。”

“嗯,煮面的时候我尝过了,比想象中好喝很多。”吴也说。

“我,我能尝尝吗?”兰斯可怜巴巴的。

陆余舟守住了牛奶泡面锅,坚决不给窥视它的人一点机会,“这我男朋友做的,你不好意思吃对吧?”

兰斯欲哭无泪。

那白装了一碗螺蛳粉给兰斯,“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谢亲爱的。”兰斯捧着螺蛳粉碗,心里苦得小白菜似的。

唉——行吧,自己勾搭来的男朋友跪着也要爱。

他憋了一大口气,端着碗哼哧哼哧地大口吞,试图用生吞的方式干了这碗臭东西,然而喉咙不配合,差点没噎死。

“咳咳……”

那白站起来拍兰斯的后背,叫他把吃掉的吐出来,“吃饭憋气干啥啊,我也没放酸笋,根本不臭。”

兰斯:“……”

没放早说啊!

陆余舟险些笑死在饭桌上。

吃过饭雨还没停,没法出门浪,兰斯无聊,非要跟吴也比赛弹吉他。

“坦白说小也,我非常喜欢你的音乐创作以及琴技,但是,在男朋友面前,我要挽回一点颜面,所以我要跟你比赛。”兰斯对那天的第二名耿耿于怀。

吴也没意见,“可以,不过我不会放水。”

“我也是专业的。”兰斯说。

陆余舟泡了一杯咖啡,那白沏了一壶茶,两人作为听众兼评委,惬意地享受比赛。

在陆余舟这里,无论客观主观,都是吴也更胜一筹,所以他不需要纠结结果,只比较好奇那白怎么说。

很快两人各弹完一曲,兰斯自我感觉良好,问道男朋友:“是不是我弹得好听一点点?”

那白点点头,“感情上来说是的。”

兰斯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那理智上呢?”

那白:“看着你我哪里还有理智?”

兰斯一脸痴汉笑。

陆余舟深感不能再当电灯泡,拉着吴也出了门。

雨已经停了,两人牵手在小镇中漫步,经过教堂时,在外面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你接下来本来要去哪?”陆余舟打开摄像头,以身后的教堂为背景,搂着吴也拍了几张照片。

“绥芬河,然后出境去俄罗斯。”吴也握着对方的手,轻轻捻动手指,“你要回去么?”

这问题陆余舟前天失眠的时候想过,他想,如果吴也需要考虑一段时间,他就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陪他去各地转一转,然后把人拐去美国,给他跟小慧各找一所学校。

如果他拒绝,那就强行把人拐去美国,反正他知道吴也并不喜欢娱乐圈,暂时退出休息一段时间,等他同意了再说。

“你希望我在哪?”陆余舟反问他。如果吴也有别的想法,他会考虑转移事业重心,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的。

吴也看着他没说话。

他希望的不敢想,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将陆余舟保护好,但他没做到,他觉得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但他们分开了十年。

陆余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问,反握着他的手说:“我给忘了,我现在是你老板,你得跟着我,就先从小助理做起吧,白天助理晚上暖床那种。”

吴也笑起来。

接下来两人的目的地就是去俄罗斯,兰斯铁了心要在这当压寨男朋友,自然不能一起玩了。

买好车票退了房,跟兰斯那白吃了一顿散伙饭,那白给了他俩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过去俄罗斯之后吃喝住行都不必发愁。

然而就在处发前一刻,陆余舟接到了陆总司机老陈的电话。

“怎么了陈叔?”他从进站的队伍里退出来,避开人群讲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

老陈:“余舟你在哪啊,能马上回来一趟吗,陆总他住院了,胃癌,得立刻动手术。”

陆余舟举着手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