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易麒把收到的所有礼物统统拍了照片,发上了微博,然后表示了感谢。

当晚,又冒出来一条新的热搜,叫#宋时清给多少人送过花#。点进去以后,易麒的那条微博被各路营销号大量截图引用,评论里还是和前些日子差不多的风景。

宋时清的粉丝整齐划一,告诉大家哥哥真的就是那么真诚那么暖的一个好人,希望大家多关注电影本身和哥哥为电影所创作的主题曲。

易麒印象里主题曲压根还没写完。

那天拍摄间隙,宋时清亲口告诉易麒,说刚才我唱得那个是半成品,不够完美,还得改。他问易麒有没有意见或者建议。

易麒对这些一窍不通,除了“我觉得已经很好听”外什么也说不上来。

这么一想,短短两天时间里他们闲暇时说过的话也不算少了,怎么就都没想过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呢?宋时清送的那束花,易麒虽然在微博里统一感谢过,但别人这么有心,总觉得还不够郑重。

一边琢磨一边随手往下滑动,很快他又在这条热搜的广场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本来我还不觉得宋时清和荣静真有什么,但现在怎么就品到了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呢?”

易麒一愣。

他戳开评论,发现赞同者还不少。有人说,这不就是那个段子的典型版本么,“想给你带早饭,又怕被人看出我喜欢你,最后不得不给所有人都带早饭”。甚至还有人开始分析,说荣静比宋时清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挺般配的。

当然,反对意见也有,互相之间还生出了点儿火药味。

易麒扫了几眼,退了出来。

他觉得非常奇怪,明明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为何却在讨论中完全没姓名。但转念一想,也是好事。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臆测,不沾身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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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结束拍摄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累。

但当易麒终于风尘仆仆下了飞机,推开久违的家门后,瞬间疲劳感从四肢百骸翻涌而起。他开始无比渴望他房间里那张柔软的大床。

随手踢上了门,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丢。接着,易麒立刻冲上了二楼,蹿进房间一头扎进了床垫。

整张床震了一下。易麒陷在正中央,一动不动,片刻后才发出了惬意的声音。

其实相比酒店的床铺,这床垫还是略硬了一些。不过家的味道是不可替代的,哪怕现在这家里只有他独自居住。

虽然离开了很久,但房间每个角落都依旧保持着整洁。家政公司会每隔两天过来做一次清扫。在他回程之前,阮筱雨一定是专程知会过,让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被子和枕头。她在这方面一向靠谱。

曾经易麒一度认为自己不需要私人助理,但现在差不多离了她就半身不遂。

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又来回滚了几圈后,易麒终于懒洋洋坐起了身。

好了,接下来,就是漫长自由又舒适的假期了。他没事业心,刚拍完一部戏,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吼着渴望怠惰。

易麒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指环形状系着绳的玉坠子,挂在了脖子上,然后非常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又向后倒下陷入了床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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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什么也没有想,入睡后却又瞎做梦。

梦里的易麒站在空旷的天台上,被呼啦啦的风吹得脑壳疼。他皱着眉头,望向不远处坐着的另一个人。

“你在那儿做什么呢!”易麒对着他大喊。

对方充耳不闻。

易麒有点不满。他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喊道:“你聋了吗?”

大概是真的聋了。

但这个聋子却在唱歌。曲调特别耳熟,易麒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听过很多很多遍。当他终于走到那人面前,安静聆听了片刻以后,甚至还能跟着一起哼唱。

一曲终了,那个方才对他视若无睹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易麒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没有理会他,再次低下头去,又一次拨动了琴弦。当旋律重新响起,易麒依旧觉得熟悉。

他换了一首歌,易麒还是能轻轻跟着哼。

跟着唱了几句以后,对方微微抬起头来,眉眼含笑看向了他。

易麒立刻闭嘴了。他垂着视线抿着唇,靠着一边的水泥墙缓缓坐了下来,然后安静地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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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易麒当然很快意识到了那个不吭声的人究竟是谁。

他还想起了那人弹唱的是哪几首歌。当然会觉得熟悉,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闲来无事就会循环播放。

因为唱歌的人声音特别好听,有磁性,让他觉得听着身上的每个部分都舒坦。他非常喜欢。

但即使如此,特地又一次跑到他的梦里来,还是太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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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麒在家懒散了好几天,没出过门,每天只吃两顿饭还都是叫的外卖。不过,总有些事情需要他付出一点勤劳。

比如他带回来的那个行李箱。那箱子在玄关放了整整三天,易麒始终视若无睹。一直到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搞一下卫生。

家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有家政公司的人过来打扫,这几天也不例外。

但有两个房间,易麒还是习惯亲自动手。就在他卧室楼下的另一间卧室,和那间卧室隔壁的书房。每次出去拍戏,他都会把这两个房间的门锁上,钥匙随身携带。

他怕家政公司换了新员工,会不了解情况擅自进去整理。

这两个房间挺乱的,可易麒希望它们就这么一直乱着。除了定期扫扫灰尘拖拖地板外,桌上倒扣着的书本也好,掉在桌角的茶杯垫也好,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也好,都不需要归位。

只有床上原本乱糟糟的被子,易麒在三年前叠好了。那之后,他都会定期晒一晒,清清灰。

易麒举着手持式吸尘器,在那两间积满了灰尘的房间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出来以后刚想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听见楼上传来手机铃声。

等他急匆匆跑上去,通话已经断了。而未接来电写着一个“3“字。

都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

易麒赶紧拨回去。

“休息得怎么样了?”电话那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才三天,”易麒语气十分夸张,“一般放个长假也至少要一个星期吧。”

对面立刻笑了起来:“放心,没新工作,就是和你说件事。”

易麒所在的公司规模不大,但很有名,出过不少知名艺人。他的经纪人姓刘,叫刘祁弘,三十后半的年纪,在业界小有名气。跟他合作过的艺人里,易麒算是个异类。因为他人不算多红,几度流言缠身,也不是很能挣钱,还总爱对工作挑三拣四。

用易麒自己的话说,那是因为他的职业不叫艺人,他是个演员。

而刘祁宏之所以能不计较这些愉快地和他保持长期合作,则是因为,易麒其实算是他的半个老板。

易麒名下拥有公司接近一半的股权。但他除了签约艺人外不担任职务,只管理他自己,潇洒得很。

“还是老样子啊,提醒你一下,”刘祁宏说,“过几个月电影制作完毕后进入宣传期,会需要你出席一些活动。这个当初是直接写在合约里的。”

易麒点头:“没问题啊。”

“然后就是……可能会有一些超过合约范围的活动,”刘祁宏说,“还是老样子?”

所谓的老样子,就是让刘祁宏自己拿捏。一些诸如转发微博之类的自然没有问题,但相对麻烦的,易麒十有**是不愿意的,直接推掉也行,不用特地来问。

“你这次……都和我说一下吧,”易麒说,“我估计自己到时候还是很闲。”

刘祁宏短暂地惊讶了一下,接着立刻应道:“行。具体你到时候自己决定吧。”

“那个,”易麒又问,“如果要参加宣传活动,你能不能顺便帮我问一下,除了我还会有谁到场?”

“怎么了,”刘祁宏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兴致,“对谁感兴趣?”

“……只是随便问问。”易麒小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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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随便。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清老要在他梦里出现。

昨天晚上,易麒又和他在那个熟悉的天台上见了一次面。

宋时清这一次终于不聋了。他主动对着易麒打招呼,挥手招呼他过去。等易麒走到他跟前,他还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

地上放着一束特别特别大的花。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易麒问他。

“你不喜欢吗?”宋时清反问。

易麒抱起花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挺喜欢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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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束花,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除了照片什么也没留下。

不过这类礼物,重要的还是心意。送到了,价值就达成了。

可那其中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心意呢。

纯粹的礼貌性地表示祝贺,还是像有些人所猜测的那样,是用他来当做障眼法掩饰想要给另一个人送花的真正意图?

易麒非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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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里就依旧会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会送我花?”

宋时清又聋了。

他坐在易麒身边,抱着那把木吉他,轻轻弹奏,但不开口。

“不说拉倒。”易麒说。

宋时清停下了动作,转过头,冲着他笑。

很温柔也很好看,看得人不自觉慌乱不已。

“你唱歌特别好听!”易麒大声对他说。

宋时清点头:“谢谢。”

“对不起啊,我当初还觉得你演技一塌糊涂,是个绣花枕头,”易麒带着慌张继续说道,“但其实你挺厉害的。我今天看了你去年参加的那个歌唱节目,我觉得你比那个谁……谁来着,厉害多了。”

“谁?”宋时清问。

“……不记得了,”易麒有点心虚,“其实我跳着看的,我只看了你。”

宋时清还是笑。

“你这样真好看。”易麒喃喃道。

“你也是。”宋时清说。

他说完,终于第一次放下了那把永远抱在怀里的吉他。

然后他在易麒逐渐变得僵硬的同时,缓缓靠了过来。一直到他们的嘴唇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