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横祸”
整个下午秦星河就做了一件事,问隔壁桌的女同学借了一包抽纸,蒙在写了顾倾野名字的扉页上,就着那三个字一遍一遍地描,边描还边偷着乐。描完了整整一沓,叠得整整齐齐塞书包里,刚好响放学铃。
本来今晚是要上晚自习的,但据说老师值班表还没出来,加之又是开学第一天,给新生缓缓,也就没自习成,临时班长正在黑板上布置各科作业,布置完了大家就可以散了。
秦星河眼睛尖,在座位上坐着都能瞅见窗外老远的,顾倾野拎着个包在学生堆里低着头走路。也不知道是风把什么吹眼睛里了,抬手揉了揉,这个小动作看得秦星河心一热,没来由地椅子一蹬,拽着书包就追了出去。
同桌拦都拦不住。他丫的赶着投胎去呢?作业本儿全忘带了!
秦星河包里就装着一本宝贝物理书,剩下的全是写着“顾倾野”的抽纸,满满当当的,笔都装不下!
他就着人群不知不觉跟到了顾倾野后头,也不上去打招呼,就这么面红耳热地跟着。
顾倾野的背影,那细长的脖颈,那流畅的腰线,那衣料勾勒出来笔直的腿,秦星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够。
两人现在这距离,秦星河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他脖子。但秦星河不敢。他怕顾倾野一回头,拿那双带钩子的眸子瞪他。他再怎么脑袋里冒泡儿,表面还得装作一副规规矩矩认怂认错的模样。
堪比酷刑。
下午的时候他听班上几个女同学讨论顾倾野,说他是大城市里来的老师,在一中绝对待不长,更何况还是个代课的,一有机会就调回去的。一女的问,那咱们原本的老师呢?有人起来说,原本老师可牛气着呢,被学校派去国外进修了,风风光光回来顾倾野还能抢得过他??秦星河心里一紧张,差点没管住自己往办公室跑的腿。好歹克制下来,现在感觉看顾倾野一眼就少一次似的。
他小爸说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感情上容易患得患失,一会儿得到了全世界,一会儿又毁了地球的,等什么时候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了,才能算真的动心思了。
他信他小爸。
秦星河心里默念:我要冷静。
静字在心里还没念完,一掌凌空拍得他差点脑震荡。九班石大勇搂着秦星河脖子咋呼:“河子,我刚下楼经过你们7班,你们那个大胸班长还没说下课呢你咋还跑出来了呢?”
我草!尼玛!秦星河心里骂,我要是妖怪现在已经被你拍出原形了你知道不?
你咋不干脆再用点力把我拍个半身不遂呢?
这石大勇是上天派来杀他的吧!
自己刚才特么脸都快贴到顾倾野头发了。
顾倾野早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了,想也能想到是谁。他微微偏了头,没有看秦星河。往一个街道拐了。
秦星河眼睁睁地看着顾倾野的身影没入了巷口,无奈而又委屈地伸出了尔康手。
“河子,想吃什么?”石大勇可不知道秦星河内心经历了什么,今儿开学第一天,说好了他要请客,几个哥们一个都不许落。藤哥在八班,黑子在三班,都还没放学,得在这儿等。
秦星河眼睛终于收回来了,泄气地往栏杆上一坐:“我想吃满汉全席。”
石大勇:“……”
等了一会儿,黑子才来。说是班主任死活不放他走,非逼着他谈人生谈理想。石大勇笑:“你有啥理想啊?”
黑子外套一脱,也笑:“开挖掘机!”
“谁特么抢我饭碗?”对面王佐藤满头大汗地走过来,书包往地上一丢,也跟着坐栏杆上。
“你咋才来?”秦星河问他。
“不是我不想早,我还翘了一节课呢。”王佐藤接过石大勇递来的冰矿泉水,仰头猛灌,一瓶水见了底,才继续道,“可是你们班有一狠角儿,今天跟我抢场子。”
“谁?”
说实话,秦星河现在也就认识他班上围着坐的几个人而已,距离远的,眼睛都不瞄的。身体每个感官细胞都用来感受顾倾野了,哪还有精力管其他人呢!
“叫什么我是不知道,反正明天你朝你们班扫上一眼,哪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就是了。真尼玛,抢我们班场子,还一个劲地使阴招耍嘴炮,打个毛线篮球啊,去隔壁抛绣球吧!”王佐藤道。
秦星河被他话说得直想乐:“行,明儿我给你打听打听。”
石大勇招呼:“人齐了,咱们换地方吃饭。”
这个年纪的学生不太喜欢去安静的饭馆,嫌规矩,还容易碰到老师,疙疙瘩瘩的。尤其是王佐藤和石大勇这种喜欢喝酒的,更不能去了,万一被校长和教导主任逮着,两千字的报告绝对逃不了。
石大勇这人有强迫症,非得找一家环境稍微好点又对口味还热闹的店,还要位置偏一些,免得碰见老师。
条件有点苛刻,结果就是几个人快把桃园翻了一遍。
其他人还好,王佐藤打完篮球体力跟不上,饿得腿都软了,搁那儿一坐:“我就待这儿了,你们找完了来捞我。”
秦星河道:“要不就这家吧。”
原来王佐藤身后窄巷子里就有一家,像是新开的。秦星河他们以前都没见过。
进去一看,刚好饭点,人还挺多,环境也不错。
石大勇当即拍板:“就这家了!”
服务员清一色二十几岁的姑娘,老远见秦星河进门使劲儿拿眼睛瞅。
秦星河不动声色拉过黑子挡着。
四个人落了座,点了几个菜,石大勇和王佐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喊服务员拿啤酒。
服务员问:“几瓶?”
秦星河一般不喝,黑子勉强能喝点,剩下的只有他俩。王佐藤刚想说话,秦星河却道:“四瓶。”
“河子今天怎么还喝酒了?”石大勇觉得奇怪。以前为了让秦星河喝酒哥们几个差点就用强的了,今天不打算逼他他还主动喝起来了?
秦星河笑而不语。我不喝酒还当我真不会喝酒呢?
服务员拿来了酒。石大勇挨个儿倒过去。菜开始上了,四个人碰杯,黑子笑:“河子喝不了别勉强,喊声哥哥,帮你解决。”
秦星河看了他一眼,一口把酒闷了,道:“喊爷爷。”
王佐藤和石大勇都鼓掌。
几个人越吃越嗨,东南西北瞎聊胡扯,加上秦星河肯喝,四瓶酒早就光了。石大勇又叫了两瓶。
酒劲上来挡都挡不住,黑子酒量不大,这会子早趴桌上了。王佐藤脸红得跟国旗似的,还在跟石大勇拼酒。
拼到最后,石大勇往边上一瞥,秦星河已经不见了。
秦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怎么了,不想讲话,就想一个劲地喝酒,喝到最后杯子里是酒是茶都分不清,又嫌热,想出去吹风。
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顾倾野。
在对面的一家书店,低着头翻书。
秦星河借着酒劲壮胆,一阵风一样追了过去。
顾倾野正挑着辅导书呢,一抬头就见秦星河倚在书店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挑好了没!”秦星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书店不大,老板笑着问顾倾野:“你弟弟?”
顾倾野递给老板两本书,没说什么。
老板装好,找了零,目送他们离开,自言自语道:“兄弟俩都帅。”
“找我有事?”出了书店,顾倾野问。
秦星河跟在他后头,走路都晃荡。顾倾野刚一回头秦星河就撞了上来。
一股酒气。
顾倾野眉头皱了皱,谁知秦星河抢先说:“别教育我。”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叛逆,顾倾野也是这么过来的,本来就没打算教育。
他轻描淡写道:“以后别喝了。”说罢就要走。
该回去写教案了。一中的规矩,新来的老师,必须得有一份完整的详案,为了这教案顾倾野这几天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他都想直接让陶飞宇寄一本现成的过来了。
“我下次还喝!”秦星河梗着脖子道。
顾倾野看了他一眼。
“见你一次喝一次,”秦星河攀住顾倾野胳膊,头往他肩上搁,“你信不信?”
顾倾野没理他,任他攀着,掏手机打车。
“你特么到底信不信啊?”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秦星河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
十分钟后车来了,顾倾野一把把秦星河塞进去。期间秦星河还拽着他胳膊死活不撒手。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一路上秦星河嘀嘀咕咕,闹得顾倾野太阳穴突突地疼。
“有,”顾倾野疲倦地揉着眉心。
“什么?”秦星河兴奋地把脸凑过去。
“明天中午来我办公室,给我把物理书上今天讲的绪论部分抄五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