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景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事有蹊跷。
但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去打听打听那李三全的事情,也不知道衙门里有没有户籍一类的卷宗。
江景元这一思索就思索到傍晚时分,陈秀秀见他手中没有拿书,还以为他只是坐在窗前赏景。
恰逢徐水舟从清水江回来,手中还提着两条又大肥的清江鱼,看到坐在窗前的江景元心中一喜,喜滋滋提着鱼到江景元面前。
“景元哥,你看我今天捉得鱼大不大。”徐水舟把鱼递在江景元的眼前,一双黑珍珠的眼瞳里满是闪耀,挂在稚气未脱的脸上,看着就让心旷神怡。
江景元回神,看到徐水舟那邀功一般的神色,温柔地点点头,“好大的鱼,阿舟真厉害,不过现在那清水江里还冻着,你要是冻着身体怎么办。”
“是吧,村里的婶子们也都夸我来着,但是他们都没有景元哥你说的话暖。”徐水舟笑眯了眼,一脸满足。
陈秀秀在屋中收拾杂物,自从把家里的宅子卖了换钱给江景元看病以来,他们就搬来这里,一直忙着照顾江景元就没有心思收拾。
如今江景元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她心中的石头落地,便再也看不惯这凌乱的屋子。
听到江景元的跟人说话的声音,连忙出来看,看到站在窗边笑得正灿烂的徐水舟,陈秀秀撇撇嘴,“你来做什么,景元还需多静养,你莫要烦他。”
徐水舟收了笑容,提起两条肥美的清江鱼,不疾不徐,“婶子,我给景元哥送鱼呢,景元哥身体弱,应该多补补。”
陈秀秀这时才注意到徐水舟的衣服有些湿润,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水中出来,挑挑眉,哑然,转身从刚收拾出来的藤箱中找到一套干净的衣服扔给徐水舟。
徐水舟有些不知所措。
“把衣服换了,你这样子站在我家门口,叫别人瞧见,还说我欺负你。”陈秀秀脸色有些不耐烦。
江景元眼眸微垂,抿嘴一笑,陈秀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关心阿舟,怕他冻着,偏偏嘴上不饶人。
“娘,我这两天喝粥,嘴巴里都没有什么味,看到这鱼倒是把我肚子里馋虫勾起来了。”江景元看气氛尴尬,忙打趣着,一是给徐水舟解围,二是给陈秀秀一个台阶下。
陈秀秀皱眉想了想,“那我去熬一锅鱼汤,清江鱼熬的鱼汤最是补人。”
徐水舟换完衣服出来,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光,听到陈秀秀说要熬鱼汤,眼睛一亮,“我来给婶子帮忙。”
陈秀秀刮了他一眼,“不用,你坐着陪景元聊会天。”说完提着一条鱼转身进了厨房。
江景元哑然失笑,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徐水舟倒也听话,乖乖搬了个凳子坐在江景元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
“怎么不说话。”最后还是江景元最先打破沉寂。
徐水舟挠挠头,有些尴尬,“不知道说啥,以前的景元哥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读书,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易近人过。”
江景元有些忍俊不禁,看着被放在角落里的几摞书,挑挑眉头,心中一个咯噔。
“江景元”可是个书呆子啊,没考上秀才之前一直在县里的学堂读书,考上秀才之后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读书,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就是读书了,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
但是他江景元不一样啊,虽然可以说得上是在疗养院长大,可接触的世界也是花花绿绿的,网络更是发达,不存在读死书这种说话。
但是他答应了“江景元”要替他重耀门楣,就意味着他也要去读那些书,不光要四书五经要倒背如流,还要会诗词歌赋,更重要的是还要会写八股文……
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坑了,因为他江景元是个正儿八经的理科生,从小就不喜欢文科,理由是懒得背,数理化倒是学的好,可关键这个时代不考这些啊。
江景元有些头痛。
“景元哥,要看书么,我去给你找一本。”徐水舟见江景元的目光落在书上,还以为他又犯书瘾了。
江景元摇头,揉了揉眉心,“我头有些疼,还是先不看了。”
“哦。”徐水舟有些欲言又止,略微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读书还是劳逸结合的好,我看景元哥老是在家中枯坐读书,努力是努力,但是身体吃不消,就像这次生病,差一点就……”
“嗯。”江景元认可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会再死读书,会适当的劳逸结合。”
徐水舟有些惊讶,他也就是这样一说,没想过江景元会答应下来,旋即又十分开心,证明江景元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两人又聊了会,江景元才想起来一件事,忙说道,“对了,早上的时候衙门来人了,说李三全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江景元本不想说给徐水舟听,但是想到昨天徐水舟忙里忙外的,也应该有知情权。
徐水舟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相信,“为什么呀,他没道理会自杀啊,流放三千里的确可怕,但是如果有银子一路上打点的话,还是过得很滋润的,济仁堂开了这么多年,家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是啊,我也想不通。”江景元的眼睛同样露出迷茫。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有石落水出的那一天,景元哥,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啊,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了。”
徐水舟担心江景元太过于伤神又把身体给累垮,忙劝阻。
晚饭不多时就盛了上来,一碗鱼头汤,一碟清炒鱼,还有一碟清炒青菜,简简单单,香味却浓郁得诱人。
徐水舟嘴巴就跟抹了蜜一般,使劲夸赞,“婶娘好手艺,这十里八村的人家就没有能够比过婶娘手艺的,只怕是梧桐县的酒楼大师傅也怕是比不过婶娘的手艺。”
陈秀秀白了他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住嘴巴。”
“嘿嘿。”徐水舟干笑,使劲喝汤,那模样像是喝的不是鱼汤,而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江景元也低头抿了一口,滋味不错,鱼汤鲜美,鱼肉嫩滑,喝了两天清粥,他此刻也是胃口大开。
陈秀秀因着是秀才门户出身,嫁的也是秀才,家中规矩颇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都是静悄悄的。
饭毕,陈秀秀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徐水舟,“你娘一人在家里还未开火,想必也是等你等着急了,带点饭回去。”
江家原来的宅子卖了就搬来这里,正好离徐水舟家不远,打开门就能看到,陈秀秀做饭的时候,看到贺雨竹焦急地在门边走来走去,看样子在等徐水舟回家。
她本想去叫贺雨竹一块过来吃饭,但是想到两家的恩怨,心中那股怨气又油然而生,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吃完饭后心中又过意不去,故有此举。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露出两个讨喜的酒窝来,“谢谢婶娘,我就知道婶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婶娘。”
陈秀秀撇嘴,面带不悦,“谁稀罕你的感谢。”
徐水舟不说话了,高高兴兴提着食盒回家去了。
“娘心里可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件事情。”徐水舟走后,江景元轻声询问道。
陈秀秀眼眸里闪过一抹哀伤,“哪能那么轻易的放下,你爹就是太好心,才会染病身亡,如果、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一家人现在还团聚着。”
“可我观娘,好像也不是不喜欢阿舟……”江景元疑惑,如果陈秀秀怨恨徐水舟母子的话,根本不会像今天这样对待徐水舟。
陈秀秀轻叹,“我不喜欢他,但这孩子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又勤快,你爹的的确确给你找了个好夫郎,你生病这段时间,都是这孩子跑上跑下的,如果没有你爹这挡事,我也会那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陈秀秀说着眼眶湿润起来,她的心中十分纠结,一方面徐水舟表现的太优秀,不得不让人喜欢,一方面想到自己的夫君,心中又是难受。
尤其是在之前李三全说给江景元准备后事的时候,她心中更是怨气冲天,只觉得徐水舟母子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夫君,又要来克自己的儿子。
此后得知这件事情是她误会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羞愤。
“娘,你别担心,还有孩儿陪在你身旁呢。”江景元把自己的肩膀借给陈秀秀,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期盼时间的长流能够冲淡陈秀秀心中这根刺。
江景元一想到江远茂的事情也头疼得厉害,记忆中的江远茂也不是个病秧子啊,怎么去了趟北方回来就染上了痢疾……
莫非他也是如同自己这般被人陷害不成?想想很有可能啊,那李三全连原身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江远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