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丧女之痛

这是一座低矮的灰瓦老院,上面长满了杂乱的茅草。一对掉色的黑漆木门微微敞开着,上面还有两只兽头的门环,从做工和形制上来看,有些许的年头了。

爷爷家的布置没有什么讲究可言,看起来过分的随意。北边的主屋进去是一张大床,旁边是一台90年代初的小电视机和一张高高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刚烧开水的铁壶和一小块黑色的茶砖。爷爷开心的拿出一个蓝色的大海碗,用布擦了好几遍,然后掰开一小块指肚大的茶来,冲了热水进去。

“爷爷,这几天就麻烦您了。”

“嗨,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个糟老头儿无亲无挂的,你们来了我这还能热闹一些,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来,喝茶。”

淑离双手捧着热腾腾的大海碗,身体也感觉暖和了许多。

她环顾了下房间,微笑着问到:“爷爷,您还记得莲生吗?”

“怎么会不记得哦,莲生可是个好孩子。呵呵。你看,我身上这件蓝褂儿,就是他给我买的,好看不?他虽然在我这就住过十来天,可是对我像那亲人一样的,每天照顾我,还给我唱小曲儿听。临走的时候,还偷偷塞钱给我呢!......话说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爷爷抽起一根烟,感叹道。

“他现在挺好的,前些天,我们还看他演出来着。”淑离拿出手机给他看起了照片。

“哟,还是那模样,帅小伙儿一个!”

淑离微笑着:“爷爷,莲生在您这儿的时候,除了演出外还会干些什么呢?”

“哟,这我哪儿知道呢!我就觉得,这孩子挺有正事儿的,我岁数大了,觉少。可是他比我起的还早!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不是练功,就是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要么就是摆弄自己的道具。具体没有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我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您觉得他性格内向吗?就是,会不会不太好接触呢?”

“唔......是有一点,像我们村里吧,晚上敞开门睡觉都没事,可这孩子住我这儿的时候,他屋子的门一直是关着的,尤其他那个道具箱子,每次出门的时候,都得背着,晚上回来,就放在自己床头,锁得死死得。有次我干活着急,顺手去他屋里拿了下扫把,他就很生气的冲我喊了几句,但很快又跟我道歉了。后来,倒也没啥了。”

“您不会觉得他这些行为有些敏感了吗?”

“嗨,有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嘛,这孩子就是很注意自己的隐私,其他都挺好的,很有教养的。”

“哦......”淑离若有所思的喝起了茶。

下午,淑离刚准备出门,就看见大斌抱着被子走了进来。

“喂,你怎么也要住过来了?”

“我来保护你啊!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啊!嘿嘿!”

爷爷笑呵呵的说:“好啊好啊,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我晚上做好吃的!”

淑离无奈的站在门口,等着大斌。大斌把被子往床上一扔:“走吧,大小姐,我陪你去李晓霞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走吧~!”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根据指示来到了一户人家。可以看的出来,这座房子之前有被翻新过,但还是掩盖不了一种破败的感觉。

“您好。请问是李晓霞的家吗?”

没有人应答。淑离跟大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只见主屋的门帘掀开着挂在一边,一个男人包着头巾躺在床上,另外一个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女子在小炉子旁煎药。

那女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们是来要帐的,还是来要人的。”

淑离被问的一愣一愣的,她解释到:“阿姨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是...我是晓霞之前在城里的一位朋友,来看看你们二老的。”

“晓霞可没有说过她有啥朋友,她都过世一年了,难道你不知道么?”那女人的眼神依旧冷漠。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晓霞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她虽然犯了错,可是有很多苦衷的,对吧?”淑离编了个小小的谎言,大斌则在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那女人苦笑了一下,倒着药罐子里的药渣。

“阿姨,叔叔这是怎么了?”淑离看着床上的男人,躺在那里几乎不能动换,嘴巴一张一张的,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瘫了,晓霞一走,他就倒地上没能起来。”

“哎,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了晓霞的事。我很痛心!天有不测风云,怎么就出了这么大一个意外呢!晓霞还那么年轻......”淑离继续打幌说道。

“很多人都说这是她的报应......他们太恶毒了,让他们家也死个女儿试试。”女人用力的抹着眼泪。

茶杯里冒出的热气缭绕在温暖的阳光中,也把记忆拉回到了一年半前的同一个房间里。

一个男人坐在床头,喝着瓷杯里热气腾腾的黑茶。一个女人眉头紧锁着,拨打着城里女儿的电话。

“滴-滴-滴-”,没有人接听。

女人急的满头大汗,她照着纸上的号码,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拨了过去。

“滴-!”

“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吗?是不是又缺钱了?”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尖尖的年轻女人不耐烦的说道。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是...”

“没钱行吗?没钱你们都在喝西北风呢!这次是你病了还是我爸瘸了?快点儿说,我这边还有事儿忙。”

“都不是...是,孩子的事儿,晓霞。”女人低声说着。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孩子啊?”

“额,就是...你和陈科那个!...”

“嘘!你先别说话,我这不方便,一会儿跟你打过去!”晓霞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哎!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这可怎么办那!造孽啊!”女人捶着自己的大腿,怨恨的说道。那男的叼起一个大烟嘴,浑浊的眼睛里含着两滴无法释怀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