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午后一辆杏黄色流苏锦缎马车,沿着繁华大街一路进了皇城,行至东华门缓缓停下。
“奴才/奴婢给景王妃请安。”
顾簌一袭青烟纹宫装,发鬓簪着掐金丝的华胜,秀手松松的将一把桃花团扇拢在□□前。
眸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轻移莲步,沿着金漆的宫道往椒房殿走。
今日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纯仪皇后正在殿中喝茶,龙凤珠翠冠与金丝凤裙相得益彰。
她如今气色尚佳,兴许是东宫那个不成器的,让她这半年里看了不少好戏。
“簌簌来了,快让母后好好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顾簌站在殿中,水润的唇微张了张欲言又止,美目婉转委屈道:“还是母后心疼儿媳,殿下都几日未回府了。”
纯仪心底了然:“珞儿事务繁忙,性子又清冷不大会疼人。你既是他的王妃,就该识大体,莫要胡闹。”
“儿媳谨遵母后教诲。”顾簌把润着水雾的眼眸微微低垂,“是儿媳不懂事。”
“好啦,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纯仪踩着云锦重头履,从高座上走下来。雍容华贵的脸色添了几丝心疼的神色,只是眼中笑意依旧。
顾簌是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
面上是恬静娴熟、知书达礼,但刚刚大婚时珞儿去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缠得珞儿不愿回府,连带着禾凝都被冷落了好些月。
更甚者还将景王府里的姨娘全打发了。
如此想要独宠的架势,自然是容不得的。
可她偏偏是南安的和亲公主,打又打不得训又训不得,任由她胡闹了一阵。
所以如今听她这幽怨的语气,纯仪反而舒心不少。
居高位者,切勿拘泥儿女情长。
*
御花园里百花娇,有落入丛中隐隐绰绰的,有长在枝头轻舞摇曳的,也有戴在头上空惹是非的。
徐良娣是东宫新宠,趁着天晴逛一逛御花园倒也不是不可。
就是头上那多鲜嫩含珠的红海棠,太扎眼了些。偏偏她还不自知,红光满面的凑上前行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王妃请安。”
簌簌轻捏了下手中的团扇,笑的如沐春风,耳边是母后那带着些训斥的声音。
“太子妃卧病在床,你不在跟前好生服侍,倒有心情逛园子了。”纯仪皇后心中不喜,略过人径直走了过去。
徐良娣脸上的笑一僵,张口一个“我”字,迟迟没有下文。
簌簌闻声也收了收笑意,跟着母后走上了八角亭。
亭中落着薄纱幔帘,不准人肆意窥探。
不过亭外碎石路上的徐良娣却是在火上烤似的,硬生生的杵在原地。细腰半弯,不得起身。
来往的宫女都在尽力憋着笑。
也有同逛园子的宫妃,但还未走仅便看见八角亭那处落着帘,连忙转了道。
簌簌陪着母后在园中赏了一个时辰的景,离开的时候递了个台阶。
“儿臣要出宫,就让徐良娣一道儿吧。”
纯仪狭长的指尖抬了抬,示意准了。
东宫靠近东华门,有一小段路正好同行。
徐良娣方才颜面尽,寻思着皇后一直不喜太子妃,为何要替她说话。
这一路想了许久,过承和门时忍不住问道:“王妃可知娘娘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忧心事?”
簌簌轻笑:“徐良娣配不上这海棠,就莫要强摘了。”
徐良娣又是一怔,脸上青红不接,羞愧间眼一抬,不顾礼仪的小跑着过去,娇声道:“太子哥哥...”
簌簌心中颇有些嫌弃这梨花带雨的矫情,但太子边上却站着沈珞。
于是便也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微微弯着腰行个小礼。
再靠近轻轻地攥着他金丝纹的衣袖,唤道:“殿下。”
沈珞生得好,清贵俊绝,眉目间又温润如玉,就连那头发丝儿都能看出几分美意来。
但这脸千好万好,就是一点不好,生起气来不爱打招呼。
太子没有停留太久,带着新宠回了东宫。
身后的宫侍走了一大半后沈珞才低眸,音色偏冷的“嗯?”了一声。
其实簌簌也没什么话好同他讲,就是突然觉着方才徐良娣那一套似乎挺吃香。
便也垫了垫脚尖倚过去,放软了调子,秋水脉脉地望着他道:“沈珞哥哥?”
然后、然后沈珞留了一个不知欲意为何的眼神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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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簌簌从暖池回来,穿着件丝质寝衣靠在床榻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哪儿错了,眼神不深情还是声音不够娇?”
夏洱剪烛的手抖了一下,干笑。
“要不我给他绣个荷包吧,北燕是不是都送这个?”簌簌沉思道,“不过……禾侧妃好像每个月都在送,却没见沈珞带过,应该也不喜欢。”
簌簌轻叹了一声,歪歪地靠到锦被上,意志萧条:“这可太难琢磨了……”
夏洱盖上琉璃灯罩,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王妃,只要是您送的,殿下定会喜欢的。”
说完便冷不丁听见王妃回道:“映秋也是这么对江禾凝说的。”
夏洱:“......奴婢失言。”
更深夜重,忽而诈了声天雷。
顾簌从梦中惊醒,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茫然了一阵才发现腰间搭着一只精瘦的手臂,力道不重,是不知何时回来的沈珞。
他睡着的模样很温顺,一点都没有白日里那爱答不理的劲儿。
但顾簌还是往角落里滚了滚,离他远些。
翌日再醒时沈珞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自个儿戴束腕。
顾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想去帮他,可是还没碰到他就躲开了。
沈珞寝房里很少叫人伺候,皇城景央宫里倒还有几个小太监候着,王府里则都撤了个干净。
这清清冷冷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顾簌心一横,扯着那镂丝银扣就把他拉了过来,低声嘟囔道:“本公主难得伺候人,竟然还有不领情的。”
沈珞清浅的眸子看着她那几根从不沾阳春水的手指,绕着手腕转了两圈,始终没找对扣的点。
到最后讪讪地放下去:“算了,殿下还是自个儿弄吧。”
沈珞将手腕翻转,露给她看:“扣这儿。”
顾簌依言寻过去,磕磕绊绊地揽起银扣。
沈珞出了暖阁心情不错,月白锦袍鎏金玉冠更添翩翩风度。
路过花园看见突然冒出来的赵语苗时也没什么异样,只是视若无睹的绕了一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