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景央宫。

顾簌一回来便沐浴更衣,早早地打着哈欠躺到了床榻上。

耷拉着眼皮子还未睡着,就见着回自个儿寝殿的沈珞又走了进来。

他挑起珠帘在床边坐下,小臂半撑着软枕俯下身。

顾簌觉着,自打从南安回来,沈珞对自己就莫名宠了不少。瞧着近在咫尺这深眷的眼神,让人不禁咽了咽嗓子,“你要一块儿睡吗?”

沈珞看着她小兔慌乱的神情,反问道:“鸳鸯绣完了?”

顾簌:“……”

抬手推开他,亲自去东次间将那副荒废了几个月的鸳鸯绣取来。

回屋时沈珞已经合衣躺下,顾簌盘着腿坐到他边上。

绣了几针脖颈酸痛,再看看沈珞一副睡得安逸的模样……

哪有逼着人绣鸳鸯的,细水长流慢慢地来不好吗。

顾簌念及此便将绣盘放到了一旁,反身回来抓着他的衣缝扯了一下,“殿下,臣妾眼花了,今日不想绣了。”

沈珞没反应。

顾簌的困意早被他赶跑了,眼下可谓是生龙活虎。她倾身向前,想去拿那本被丢在另一边的话册子。

只是手还没碰到,整个人就被沈珞揽了回去,反向倒在了床上。

未过一会儿,听见近在耳畔的沈珞哑声道:“你们南安的嬷嬷就没教过你一些事吗?”

顾簌察觉到压下来的温热,自然是知道他在说什么,“殿下,你莫不是忘了新婚之夜不懂事的是谁……”

她语气幽怨,颇有些不满。

这事儿虽说是没经历过,但和亲前母后可是给了厚厚一叠册子。自己又向来听话,一页不落地全看完了。

看得羞愤难当,差些就撂摊子不干了。

最后被母后好言说教了一番。

她提起北燕小王爷才貌过人,为人又清俊温和,必是良配。还道在皇家若有子嗣,往后的日子会闲适很多。

这才有了洞房那日对沈珞的百般讨好,没成想差点被他丢了出去。

今日这人竟然还倒打一耙,是可忍孰不可忍!

“簌簌……”沈珞轻碰着那娇嫩泛红的耳廓,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簌眨眨眼,看着床帘顶上水粉色的并蒂莲花,“要不你认个错,我再教你…”

沈珞脑海里有不可抑制的思绪在翻卷,细指划过衣衫,覆上她轻盈的腰肢。

带着凉意的薄唇一路吻下,最后凑到她唇畔细不可微地说,“是这样吗?”

烛光熠熠不断,顾簌眉眼渐染媚态。

时过漫长,朦胧中眸光掬起水雾,止不住的轻声嘤咛。

……

翌日。

寝殿内金丝幔帐层层垂落。

顾簌转醒将近午时,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抓着床边坠下来的玉珠。

床上的新被褥不知何时换的,只记得夜里被沈珞抱去沐浴过,然后便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夏洱估摸着走进来,见幔帐里那道身影似是醒了,便上前问道:“王妃可要用膳?小膳房里煨着您常喝的清汤,可稍用些。”

顾簌拥着锦被,呆坐了一会儿才道:“嗯…更衣吧。”

廷苑里树影婆娑,午后静谧没什么大声响。

沈珞一早便去上朝,忙起来整天都不会见人影。

倒是江禾凝那偏殿没动静,让顾簌犹豫了一瞬。

原以为她又去寿宁宫告状了,却正好见着管事姑姑来报。

“禀王妃,禾侧妃今晨天未亮便回府了。”

顾簌:“可有说为何事。”

“禾侧妃未明言。”管事姑姑道,“只是隐约听着那映春说,昨夜禾侧妃犯了旧疾。”

顾簌:“旧疾?”

“是,这词奴婢听得真切。”

“本宫知道了。”顾簌道,“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顾簌将碗中的清汤慢慢悠悠喝完,又在一旁的小碟子里拿了好些个糯米团。

“夏洱,去让人备车。我们也回府。”

“啊?奴婢…奴婢觉着,您要不再休息一日?”夏洱小心翼翼地询问。

顾簌指尖缠着烟青色的帕子,本要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为何?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是奴婢多嘴,请王妃赎罪。”

夏洱连忙摆摆手。

殿下未提何事,但临走时吩咐人去御膳房备些王妃爱吃的。听小德子说,似乎午膳晚膳都备了。

可一贯对吃食讲究的王妃,眼下怕是已经被糯米团填饱了。

“奴婢这就去命人备车。”

“算了。”顾簌稍稍捏了捏微有酸涩的腰肢,想着回去同江禾凝“对戏”岂不是更要累着自己,还是养养精神再说吧。

沈珞晚膳后才回来。

径直进了顾簌的寝殿,见她手里攥着那副刺绣,美目阖着正睡得香甜。

“睡多久了?”沈珞看着她,轻声问一边静候的宫女。

“回殿下,王妃睡得不久,未到半个时辰。”

“嗯,下去吧。”

宫女应声,走出去将外间的珠帘一层层落下。

沈珞弯腰将她抱起,还没走两步怀里的人便醒了。

她焉焉地眨着惺忪的睡眼,又耐不住打了个小哈欠,“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

顾簌靠到他肩窝里点了点头,懒懒地任由他解罗衫。

**

半月后,梨园。

一曲《辞盏酒》谢幕,云慧生打帘回到后台。

班里的文管事迎面便吆喝着,“慧生,后门有个穷酸的姑娘寻你。”

旁边的人嗤笑道:“你怎么回事,即是穷酸的还来同我们慧生哥说什么,赶紧打发了。”

“先前来许多回了,就给过我三个铜板儿。今日这两钱应当算大方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大半个屋子的人都在哄笑。

云慧生浓妆之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夜里文管事又来敲门,他像是刚喝完酒回来醉醺醺的,“那姑娘又抠抠搜搜地给了两钱银子,但我瞧着生的挺漂亮,慧生要不去见见?”

“欸。”云慧生面上没什么怨言地起身,穿好衣衫往后门走。

梨园后院的巷子狭窄,只有五更天倒泔水夜壶的才往那路上走。

夜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头都落不进来。

云慧生手里提着枯油灯,打开那瞧着腐朽的木门,走进巷子里。

“慧生哥哥,你来了。”

姑娘的声音从阴避深暗的地方响起,听得云慧生顿在了原地。

他抬起枯油灯照过去,看见那个魂牵梦萦的姑娘靠在肮脏的墙檐边,笑得万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