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万般宜

简斯丞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白若珠在?客厅和他?谈了一席话。

那几年,即便是白若珠为女儿操着心时,她的事业心也未曾减过半分,只不?过两者各有轻重,必取其一的情况下,当?然是女儿更重要。

如今简斯言的情况好?转,她事业心又起来了。

白若珠在?工作室的地位,渐渐地有点无足轻重,另外两个投资人则野心勃勃,她一人势单力薄,对?阵两个人的谋变,难免有些吃力,再这么?放任下去,没几年她就被架空了。

生?意场上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争斗,创始人被投资人夺权踢出?局的案例俯仰皆是。

这些话是白若珠对?简斯丞说的,旁敲侧击,目的是想让他?过来帮她。

简斯丞听到这些话时,反应淡淡,只说:“我和车队的合约还有两年。”

白若珠为人有些强势,但也并非不?讲道理,她明白张弛有度这套规则,“我当?然不?是让你现在?就离开,我可以再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孟孟也该大学毕业了,到时候你责任更大,要考虑的更多,”

在?很早的时候,简斯丞就建立起了各种心理准备,也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对?父母有过郑重的承诺,所?以这几年来,白若珠才会对?他?的事完全不?加干涉。

她对?简斯丞从小就有个教?育,所?作所?为,要心里?有数。

简斯丞这么?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说:“妈,我毕业以后?就没再碰过一本书,没再画过一张图稿,那些知识早还给老师了,我就是再聪明,两年时间也够呛。”

白若珠嘴边带了笑,“你以前能够一边玩车一边不?耽误课业,现在?一样?能够一边玩车一边复习功课,你从小到大,让我最骄傲的,是你的智商还算高。当?然了,你要是觉得顾不?过来,那就好?好?利用这两年时间,来我这里?实习。”

简斯丞听得无语。

白若珠继续说:“阿丞,我给足你时间了,这几年我不?去管你,除了因为言言拖着我,我分不?开多余的精力管其他?事以外,还有一个,我知道不?让你过瘾,你不?会甘心,但现在?是时候收心了,你还要担起其他?的责任。”

话没说定,但白若珠了解他?,所?有的事情,他?总会找到一个平衡点,来平衡自己的心态。

第二天,简斯丞就出?门了。

简斯言没有跟着他?一起,白若珠对?她有另外的安排,五年了,是时候让一切过去了,接下来的生?活,简斯言想怎么?选,白若珠都是支持的态度,是恢复学业,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白若珠都没有异议。

春节过去,练车场又集聚了一群车友。

当?初简斯丞和Wyn的合约只续了三年,当?年他?就和王路说明过自己的情况,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赛车圈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

王路考虑良久,仍是坚持和他?续了约。

转眼就到春分,孟绥而腿骨的愈合情况不?错。

学校开学之后?,孟绥而没缺过一堂理论课,上完课再去做康复训练,到学校听课是她自己的决定,主要是为了减轻恢复课业之后?的补课和补考的压力。

赛车圈即将迎来春季赛,简斯丞也忙得早出?晚归。

孟绥而有空就会去陪他?练车。

他?在?这个圈子里?只剩下两年的时光,孟绥而没见他?对?什么?有过分的执着,赛车算得上是他?年少时的一片赤诚,是他?的赤子之心。

他?是如此地热衷于?此,然而到头来,他?也能做到潇洒转身。

至少目前看来,他?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中午的时候阴了天,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忽垂垂一场细雨,漫漫荡荡临近眼前,一片雾沉沉,一阵一阵冷丝丝。

所?谓春寒料峭,这是倒春寒的迹象。

练车场蒙上了一层绵绵雨幕,简斯丞,贺乾,以及盛子楮等人仍没有下赛道。

孟绥而站在?高高的观众席,肩骨倚了把伞,雨水打湿了伞面,不?知道他?们跑了几圈,伞面上的水珠凝聚成?团,沿着伞骨汇成?涓涓细流,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直到雨过天晴,几个人终于?尽了兴。孟绥而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站了许久。

简斯丞在?下面冲她招手,“走了。”

她收了伞,往观众席中间的楼梯去。

简斯丞去了休息室,他?换衣服的时候,孟绥而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和他?说着话。

她问:“你舍得离开?”

他?脱去车手服上衣,丢在?她的身旁,“又不?是现在?就走。”

“光是想想就很难受吧?”

他?转过来,垂眼睨着她,淡声道:“别?故意刺激我,你不?提我就不?用想,不?用想我就不?难受。”

“我不?提,你也总会去想的。”

他?把外套往她脑门上这么?一扔,劈头盖脸罩住了她,她坐着不?动,等他?换好?了衣服转过来,外套还盖在?她的脑袋上。

简斯丞伸手往上一撩,像是为她掀了一回头盖,她的表情无所?谓轻重,甚至在?看见他?时,对?他?抿出?一抹轻轻的笑。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认真了说:“孟孟,我的人生?当?中,很多事情都设下了期限,等走完这一程,我要赶往下一程,唯有在?爱你这件事,我定了终生?,剩下的路,你要陪着我。”

她的体态一向很好?,坐着也是腰板端正,现在?又端正了态度,笑意更盛:“好?。”

以往简斯丞一片赤诚,对?赛车圈无限向往,他?很少有这么?随心所?欲的时候,即便当?时还得兼顾着学业,再后?来他?心里?又担着各方面的大小事,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如今,这里?的自由眼见着到期了,他?要去往下一段自由。

忽然,盛子楮破门而入,喊道:“你俩扯够没有?还吃不?吃饭了?”

贺乾倚着门外的墙,唇边酿着淡笑。

……

严兮下了课才来的。

盛子楮手脚勤快,帮她把餐具过了一遍热水,又拿纸巾擦得干爽通透了才推过去给她。

严兮说:“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盛子楮感慨道:“一看就是单身太久,不?习惯有个人对?你好?。”

严兮伸手就是一掐,“记得给嘴巴上保险,指不?定哪天我就刀了你。”

自从盛子楮解开误会抱得美人之后?,生?活中大事小事都想着她,掏心掏肺可着劲地对?她好?。

但严兮因为有一段时间过的事单亲家庭的生?活,所?以从小就独立,不?是不?需要被照顾,或者不?习惯被照顾,而是有些事情她更愿意自己去做。

贺乾看得有趣,“你俩真是天仙配。”

孟绥而颇赞同地点点头,如捣蒜一般。

简斯丞托住她的下巴,“不?知道说什么?不?说就是了,不?用这么?努力。”

今晚颇为开心,有人点了一箱啤酒。

盛子楮喝了酒就上头,一开口就离了谱,他?问众人,“听说过究竟法门么??”

桌上所?有人配合他?,都摇摇头,且听他?扯淡。

他?煞有介事:“我们在?一个地方,赢过,笑过,看见了自由,领略了风光,有遗憾,有荣誉,刻骨铭心,不?计后?果,走过这一程,得真经,入禅定,达究竟,圆满即止,功成?身退。”

这话说完,所?有人一齐沉默。

盛子楮举起一杯酒,郑重其事,敬一旁的简斯丞——

简斯丞背靠着椅子,问:“怎么?,你这是要提前让我功成?身退的意思?”

贺乾说:“真是要疯了啊,拦都拦不?住。”

严兮撑着下巴,眼睛瞧着盛子楮,她挺喜欢他?这样?,所?以只是笑了笑说:“喝这么?多,大概有点伤脑筋。”

盛子楮振臂高呼:“人生?有崖,佛法无量,我们要用有限的生?命,去创造无限的可能,我们每一事都归于?因缘和合,我们的每一步都在?无限接近得道。”

严兮一早拿出?手机给他?录影,打算明天羞死他?,一边说道:“其实你距离得道,只差一步了。”

“差哪一步?”

“剃个头。”

“……”

严兮笑道:“这么?能言善道,哪个寺庙都愿意收你。”

盛子楮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不?是一早就被你给收了么??”

严兮吓得手机都甩飞了。

贺乾也是惊得浑身一震,赶紧抓起桌上的纸团瞧准了,用力丢了过去,“少在?这儿腻歪!太恶心太腐臭了!跟谁学的你?”

严兮把手机捡起来,录影还在?继续,她把摄像头对?准了孟绥而,“孟孟说句话。”

孟绥而看着手机,认真想了一想,拿着茶说:“我以茶代酒,敬我们每一笔都是浓墨重彩的诗酒年华,不?过分执着,转身也是潇洒。”

盛子楮忽然入了镜,佛光普照:“我敬,阿弥陀佛——”

贺乾推开他?的脑门,“还疯着呢?那我敬道法自然。”

简斯丞说:“你也差不?多了。”

包间里?几个人还在?胡闹。

孟绥而一个人去了露台,凭栏远望,外面灯火万家,上空一弦清辉。

简斯丞找了过来,问:“在?想什么??”

她说:“想我的以后?。”

他?侧过身子,倚着栏杆看她,“你的以后?有我。”

她说:“你知道,我以往每次跳舞的时候,都会想什么??”

“什么?都不?想最好?。”

“不?是什么?都不?想,是有些无所?谓,我对?自己的舞蹈无法产生?共鸣。”

简斯丞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不?如这样?,你下次练舞的时候,代入一下我,什么?情什么?爱都出?来了,说不?定还欲罢不?能。”

孟绥而说:“请你正经一点。”

“试试也好?,没准就开窍了。”

她还真考虑了起来。

简斯丞把她拉入怀里?,露台上人多,她微微挣扎着,他?说:“让我抱一下。”

她也就由着他?了。

过了片刻,她说:“有一本书上有这样?一句话,我事事得体,却爱你没有分寸,我一见你,心里?就忽风忽雨,但还是要装作轻描淡写,然而你每句话的每个音节,都和我的心跳息息相关。”

他?笑了问:“哪本书?你这本书?”

她闻言也笑,“你猜。”

人间烟火,一处情动,他?给了她一个吻,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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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番外。

晚了个安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