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云翊来说，皇位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父亲和祖母强压给自己的，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心争夺皇位。

他只想谢瑜好好的。

思及此处，燕云昭也不想再管王六郎，只吩咐夏侯黎道：“派人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回禀我。”

等夏侯黎一走，燕云昭又下意识的摁了摁胸口，只觉得那里沉甸甸的。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皇宫，径直去了谢家。

与老夫人说明来意后，对方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去看看她吧……”

看一眼少一眼。

这句话老夫人没有说出口，但是显然她就是这么想的，此刻，这个历经了半生风雨荣华的老夫人，脸上却是淡淡的痛苦之色。

在她看来，谢瑜是醒不过来了。

既然是皇帝下的手，那他定不会给出解药，但是老夫人也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若是谢瑜身体撑不住了，她就算是让人杀进皇宫，跟皇帝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这么算了。

只是眼下，看着昏迷在床的谢瑜，看着不知所踪的王六郎，看着这风雨飘摇的谢家，老夫人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这是天要亡世家。

老夫人一下气血攻心，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张口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燕云昭本来要出门的，见状立刻折返回来，厉声喊了外面的下人去叫府医。

因着燕云昭眼疾手快的托扶，老夫人才没有倒地，但是她此刻也面如金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知道谢瑜对她祖母的敬重，此刻的燕云昭相当郑重的说道：“谢老夫人，我定会救阿瑜的，您万不可忧思忧虑，伤了身子。”

从理智上讲，老夫人死了对燕云昭有利无害。

这个老夫人，其实才是谢家真正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一天，谢家就不会倒，而谢家不倒，世家也会依然存在。

因为王六郎的背叛，琅琊王氏在世家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只要谢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了，那就再没有人能阻止皇权的统一，而燕云昭以后的帝位将会稳固的多。

要是放在前世，他会毫不犹豫的让老夫人死，就算自己不方便出手，也绝不会施以援手。

但是此刻，他也晓得老夫人对谢瑜的重要性，他想要皇位都是为了谢瑜，又怎么舍得她难过？

看着燕云昭眼底真挚的关心，老夫人眼底有什么情绪闪动，可是她身体虚弱说不出话来。

自从老夫人病了，谢家的府医都是随时备着的，此刻听见消息立刻跑了过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替老夫人诊治，施针半晌才让老夫人缓过劲儿来。

她这会儿面容惨白的躺在床上，不过比起放在那吐血的样子还是要好许多，至少人是缓过来的。

可是看着她的面容，燕云昭忽然就想到四个字：强弩之末。

没错，现在的老夫人就像是一只强撑着不到的古树，可就算再努力，也挡不住大限将至……

不等燕云昭开口，老夫人就沙哑着说道：“九皇子，老身没有多少日头了。”

燕云昭身子一震，抿住了嘴。

老夫人见他这般，却欣慰的笑了：“我本以为你会高兴的，毕竟我死了，谢家就真的倒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无波无澜，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燕云昭沉声说道：“您是阿瑜的祖母，她醒来若是不见了您……会很伤心。”

燕云昭给出的这个答案，在老夫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她看得出燕云昭不希望自己死，也知道是因为谢瑜的缘故，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的说出来。

这少年，当真是心悦阿瑜的。

这样也好，将来她死了，也是有人能陪着阿瑜的。

老夫人半是欣慰半是感叹的说道：“人终有一死，何况我这一把年纪，也没有什么遗憾的，阿瑜若是能醒来，她也会看开的……此间事毕，你们就赶紧成亲吧。”

听老夫人这般说，燕云昭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夫人这是……松口了？

“多谢老夫人！”燕云昭回过神后郑重道，“晚辈向您保证，此生丁当珍之重之，绝不让阿瑜受半点委屈！”

“好……”老夫人虚弱的应了一声，眼底却是实打实的欣慰，“九皇子当记住今日所言，若有朝一日你负了阿瑜，老身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缓缓的摆了摆手，“我要休息了，你去看看阿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