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还有——”

“早点回来。”

“已经很晚了。”

尽管她说的声音很小。

但应叠听得很清楚。

“好！”

“我很快的！”

北归是担心她晚上出去，不太安全，才提醒她早点回来的。但却被应叠误会成是，她作为高三学生需要早睡。

晚了影响她休息。

出门了就得快点回来。

应叠飞快下楼，先到超市给她买了热的豆奶，然后才随手给自己拿了桶泡面。

接着又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加起来十分钟的时间不到。

北归看着眼前将豆奶递给自己的她，呆滞了几秒钟的时间。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应叠晃了晃豆奶，提醒她：“快接着呀。”

北归看她另外一只手抱着一桶泡面，又瞥向她因为跑动而起伏的胸脯，微微蹙眉：“你晚上就吃泡面？”

应叠点点头。

说道：“早就馋这口了，以前在学校训练，总是没机会吃。现在不是自由了嘛。”

虽然她说得很轻松。

但北归总觉得还有些其他什么事情。

但也没有细问。

“嗯。”北归接过了豆奶，说了句谢谢。

应叠转过身，走向厨房，“那我烧水去泡泡面啦。”

豆奶的温热，在北归的掌心发烫。

她想要说，泡面还是煮一下更好吃。

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煮。

但是那些话蕴在了喉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

泡面要煮一下才好吃，是北归的奶奶告诉她的。

北归的爷爷在北归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奶奶独自一个人生活。北归的爸爸妈妈忙着做生意，天南地北的跑。

常年不着家。

小时候的北归不爱吃饭，就馋那口泡面。

奶奶也疼她。

每次从超市买回来泡面，都另外加蔬菜跟荷包蛋，下锅给她煮好。通常都不放泡面里面的料。

奶奶说，泡面的那个料小孩子吃不得。

她会另外给北归加料。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厨房调料，但味道一点不比泡面原来的味道差。反而更符合北归的期待。

后来北归自己煮的时候，怎么也煮不出奶奶那个味道。

想到这里，北归突然有些想她的奶奶了。

要搬离奶奶家的时候，她老人家也很不舍得。

北归从小就是她带着长大的，祖孙俩住在一起，都是互相照应着的。

但考虑到现实因素，高三学业压力大，这么来回折腾，太费神。

奶奶也建议北归住到这边来。

这个周末要是学校放半天假的话，就回去看看奶奶吧。

北归想。

没过一会，泡面的香味从客厅散出。

没有放锅里煮的泡面，应叠吃得很香。

吹一口热气，然后猛嗦一大口。

想来她也是真的饿了。

北归躲在房间里，偷偷看她。

很快，一桶泡面她就吃完了。

她还伸了一个超级大懒腰，“啊，好满足。”

在她起身的瞬间，北归立马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不知不觉，她竟然看她吃完了泡面。

并且自己好像也有点饿了……

-

北归是一个不太容易饿，甚至在晚上都不怎么吃东西的人。

但在今天晚上，她竟然有了饥饿感。

这是在她念高中以后，就已经很少会出现的感觉了。

以前，她也是个嘴馋的人。

后来耳朵出现一些不太好的状况后，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了。开始服用中药调理身体。

食欲慢慢也降了下来。

不仅是食欲，就连对周遭的欲望，也降到了最低。

看着完全不像是个青春期的少女。

这也是北归没办法控制的。

毕竟之前身体健康，一切无恙。

现在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还是可以听的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不好的时候，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个聋子。

什么也听不见。

刚开始很难接受。

甚至拒绝跟任何人接触。

因为在她检查出耳朵有毛病的时候，刚好知道了父母有准备要二胎的想法。

那会子，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要被遗弃了。

再加上原本可以随时听见的声音，突然某天听不见了，那种无法接受的感觉，让她窒息和崩溃。

跟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不相见的地步。

最后是奶奶从中调节。

才算是有所缓和。

北归也试着去找另外一种适合自己生活的方式。

比如说，听不见的时候，就会通过唇语去辨认别人在说什么。还有就是尽可能地少去说话。

少对外界发出信号。

就不会有回应。

不会有回应。

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也是从那之后，北归时常感觉到自己特别孤独。

如她所愿，父母没有要二胎。

反而变得更加忙碌。

有时候逢年过节也见不到他们一面。

他们好像在拼了命地赚钱。

北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想要躲避她吧。

北归吸了吸鼻子。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很多。

过去的生活似乎太过于沉重。

让她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饥饿感开始从胃部蔓延。

最后竟然直接发出声音抗议。

明明她已经把那瓶豆奶都给喝了，但好像还是抵不住。

北归有些不知所措。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饥饿感了。

明明她每天都是吃的都是这个量，今天还破例多喝了两包奶和一瓶豆奶。

……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北归调整了一下状态。

“嗯，来了。”

门打开。

应叠站在门口，说：“北归同学，厨房里烧了喝的热水哈。你要喝的话，就去倒。”

北归刚回：“好”字时，肚子恰到好处的又“咕咕咕”地叫了。尽管她立马捂住了肚子。

试图掩盖声音。

但眼前的人还是听到了。

北归耳根子“蹭”地就红了。

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应叠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也怪她，自己吃饱了，把小孩给忘记了。

“那个……”

“我突然想起来，我要下楼一趟拿个东西，你呆会，可以帮我开下门吗？”

应叠脑子转得飞快。

问她说。

北归反应了几秒钟后，回：“喔，好。”

-

这次没过十分钟，反正就是很快，应叠就回来了。

北归感觉自己发呆了一会，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门打开，应叠手上抱着一堆的东西。

“快快快，你快看看，你要吃些什么。”应叠边走边说，这次比上回更急。

一堆吃的东西，摊开在客厅的餐桌上。

北归呆住。

她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反正楼下超市有的，我都给你拿了点。”

泡面、面包、饼干，火腿肠甚至还有蟹柳，都是些方便速食的东西。

北归说不出来什么话。

但心里却很感动。

说出去可能别人都不相信吧，眼前这个人，只跟自己认识几天不到，却总会满怀热情地，把所有她可以给自己的东西，全盘而出。

-

“那你要不要再吃点。”北归拿了一桶泡面，开口说，“嗯，就是我奶奶说，泡面煮起来吃，会更好吃。”

北归问完话。

应叠愣住了几秒钟。

北归见她没回。

有些懊恼。

哪里会有人在别人刚吃完泡面的时候，又问人家还要不要再吃泡面的。

这让人家怎么回啊……

但其实应叠是在惊讶。

这可能是这些天以来，这小孩跟她说过最多的话了。

她反应过来后，忙说：“好呀。那我再吃点。”

“噢。”北归虽然回了一个字，但内心有些雀跃。

应叠问：“但泡面要煮的话，我不太会唉。”

北归抬头看向她：“我会啊。”

对比应叠对厨艺的一窍不通，北归可是个煮饭的小能手。

她的厨艺可是她奶奶一手教出来的。

只是平常奶奶都会帮她料理好，实践的机会并不多。

北归还是挺喜欢下厨房的。

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而且，在做饭的过程中，被压抑着的一些情绪，也会得到释放。

她说她会煮，应叠还是有些意外的。

但还是选择相信她。

她绑起马尾。

进了厨房。

应叠亦步亦趋。

等待一碗煮面登场。

-

煮面对于北归来说，不要太简单。

放锅开火，水烧沸腾，面下锅。沸腾后，转小火。加料。盖上锅盖。等待再次沸腾。

两分钟后。

关火。

面在锅里焖一会。

最后起锅。

落碗。

起筷。

一气呵成。

“好厉害。”北归将筷子递给应叠，她忍不住说道。

北归不以为然，“这是最简单的。”

应叠厚着脸皮说：“那下回，我去买菜，我们在家煮饭吃。”

北归拿着筷子的手，愣了愣。

本来应叠就是打算开个玩笑的，见她踌躇，赶忙说，“哎呀，我说笑的。快吃吧。吃完了早点睡吧。”

好吧。

北归没再说话。

本来她想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学校食堂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

但她说那是开玩笑的话。

北归也不好说些什么。

-

应叠自从搬离学校后，就没再跟室友还有家里人抱怨在学校实习的事情了。

本来就是觉得距离远。

要早起赶车最要命。

现在一切都好。

每天还牵挂着一个小孩。

没住在一起之前，应叠还觉得烦闷呢。

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懒得要命，洗衣做饭都不会。要她去照顾那小孩，要她老命。

但住在一起后。

发现——

真香。

小孩虽然脾气有些冷淡。

也不爱说话。

但她的模样和身上那股气质，真是应叠特别喜欢的。

而且，生活起居什么，压根不用她操心。

她什么都能料理好。

时不时应叠不愿意做的事情。

比如说拖地这些，她空的时候，都会顺带清理干净。

最重要的一点是。

她还会做饭。

虽然目前做的不多，只有那一次煮面。

但也比应叠厉害很多。

这是应叠打心眼里的夸奖。

如果可以，这么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应叠慢慢开始期待，之后的日子。

-

北归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改变了。

或者说是防备心没那么重了。

开始会愿意去相信旁人。

尽管那个人，可能并没有很熟悉。

也没有认识很久。

但就是很本能地愿意相信她。

并且能够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但在当时那个阶段，北归是没有意识到，那个人的出现，对她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