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单看她的神态表情，应叠完全想象不出，她竟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诧异归诧异，但应叠很快接过话：“可以啊，你快过来呀。”

小卖店门口有个收银台。

厚重的玻璃柜子，圈出一个小地方，窝在里边特别有安全感。

这也是应叠会答应帮应母看店的原因之一。

她还蛮喜欢这样的空间。

得到允许的北归迈着小小的步子，走了进去。

“要吃什么随便拿哈，不用客气。”应叠没有多问什么，用自己的方式招呼她。

北归回：“嗯，好。”

应叠在看平板，好像是一个美食节目。

北归坐在她的身旁。

目光顺着一块看。

好像真的在她身边，那种孤独感就会消散。

即便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刚才在楼上，她走后北归莫名就感觉到特别的孤独，就是想继续呆在她身边。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好一会。

才迈开脚步到她身边来。

回到自己家的应叠，似乎和在莫城时候，不太一样。

此刻的她，好像更放松一些。

她的注意力在美食节目里，之前在莫城，应叠每天都很忙。

难得空下来的时候，也都去补觉了。

或者询问北归要不要吃点什么，她去买。

就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在此刻，北归有很踏实的感觉。

就很真切。

“我跟你说哦，这个美食纪录片可太诱人了，搞得我都想吃烧烤了。”应叠盯着平板里的美食节目说道。

北归默默嗯了句。

确实拍得不错。

隔着屏幕，感觉味蕾都会被勾起。

应叠思索了会，说道：“要不然晚点天台烧烤走起？”这似乎是一个对自己的反问句。

北归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问自己，便没有接过话。

这时，应叠转过头，看向她问：“北归同学，你觉得呢。”

北归打小跟着奶奶一块长大，老人家对这些刺激性的食物，都不太感冒。北归也很少会吃。

但有时候下晚自习，路过街边时，烧烤摊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

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回：“可以。”

“你是不怎么吃辣，对吧。”还没等北归说自己的口味，应叠接过话。

“嗯。”

北归默默点头。

她看着年纪不大，但口味跟老人家一样。

喜好清淡。

辛辣不沾。

应叠就跟她完全相反。

她这个人，无辣不欢。

尤其在训练过后，来一口辣，一整天的疲惫都会在那瞬间消散。

但在快要比赛的时候，还是会禁吃辣的。

每天的进食，就会按照队里营养师给制定的训练餐，进行搭配。

所以应叠的自控力非常强。

只要跟训练比赛相关联的，她都会非常重视。

当时决定要暂停训练，离开一段时间，心里的不舍和难过，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是那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的坚持啊。

-

晚上快十点半的时候，应叠就开始问她们家应太后什么时候回家了。

以前她从不过问。

她老人家爱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

难得她催。

应太后觉得奇怪。

问她怎么了。

她如实交代。

小孩想吃烧烤呢。

她想去天台上烤，晚了不好，小孩正在长身体，不能太晚休息。

这么一说，应太后就准了。

没一会她老人家就挎着一个富贵包回来了。

见到北归乖巧坐在收银台前帮忙看店，眉眼笑开了花。

赶紧打发应叠带她去弄烧烤。

北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

应家的天台经常会有人来聚会，什么设备都有。

食材每天也都有人送来。

应母一一存在冰箱里。

要是有食客想自己做饭的，就可以到天台的公共厨房去做。只收食材费以及加工费用。非常实惠划算。

再加上老板娘的热情，应家的旅馆不管是淡季还是旺季，生意都非常好。

里里外外都有烟火气息。

北归听应叠这么说起的时候，心里有暖暖的感觉。

就有一种跟她以前生活截然不同的体会。

-

到了顶楼，找好食材后，应叠才想起——

她好像，不会弄烧烤哎……

之前都是别人来烤，她顺带蹭一蹭。

有时候是这里的客人，但大多数是她爸球队的队员。

他们球队每次聚餐都来这天台，自己动手。

经济实惠不说，自己动手的过程中，私下的队友的感情，也会逐步加深。

应叠之前所在的皮划艇队，就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她们队聚餐，大多数都是喝酒。

敬领导，敬教练，总之喝就完事了。

应叠并不排斥喝酒。

但那样的聚餐，会让她觉得很累。

像是跟上级的某种交易。

可又无法避免。

-

对于应叠说她不会烤烧烤，北归可是一点都不惊讶。

先前就听她说，她对厨艺一窍不通。

那可怎么办呢？

应叠也在想办法。

“要不然，我打个电话，让我爸的队员过来？”

以前都是那帮小伙子给弄的。

北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已经快十一点了。

确定吗？

好吧。

确实有点晚。

那怎么办？

应叠看向北归。

她应该比自己更会一些的吧？

北归感觉到她强烈的目光。

心想，不是吧不是吧，大人要开始搞小孩了吗？

应叠：“要不然……”

北归想也没想地回：“我也没有弄过这玩意。”

语速极其快狠。

拒绝的话，那是脱口而出。

吃烧烤都一身味。

何况是要烤！

北归当然不做。

应叠故作气鼓鼓。

这小孩怎么能这样呢！

但自己又馋。

“那要不然……”

应叠听到这话，还以为有戏了。

眼睛立马起了光。

本来北归想说，那要不然咱们就不吃了吧。现在已经挺晚了的。

但她看到了应叠眼睛里的光后，换了一句：“我们就吃油炸，或者水煮吧。”

那个她还是会的。

而且弄起来味道也不太大。

“好的呀！”应叠可兴奋了。

打小说到吃的，她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北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就答应了弄宵夜给她吃。

-

之前应叠是知道北归会做饭的。

但没想到她在厨房忙碌起来的身影，是那么娴熟。

虽然全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可以感觉出来，她并不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的。

反而，她似乎还蛮享受这个过程。

她在忙，应叠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北归挑选了几样适合水煮的食材用来水烫，肉荤类就用来油炸。好在厨房什么调料都有，不需要另外去准备。

很快，北归牌水煮和油炸就出锅了。

应叠看那色泽和闻到的香味，早就开启赞不绝口的模式，“这也太棒了吧！”

“闻着就好香，肯定特好吃。”

“你看这炸串，不比外面卖的卖相差啊。”

“北归同学，可以啊你，以后咱都可以在学校门口支一个摊子了。”

……

北归好想打断她这种无脑夸，让她先吃吃看味道怎么样再说。

但又觉得，还是让她说吧。

应叠这么夸了一通了后，才起筷。

吃一口到嘴里，那味道可以说是太美妙了。

她忍不住又夸：“哇，小北归，你真的太厉害了。我的胃都被你给征服了唉。”

北归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当着面夸奖。

她都不知道应该回应这样的热情。

“你也吃啊。咱们俩一起。”应叠嘴上吃着，手上也不闲着。

北归跟她住在一起之前，晚上真的不太喜欢吃东西。

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吃得太香了。

她也忍不住地想吃上一口。

心里想着，就吃几口，尝尝味道怎么样，然后落筷。多了就让她全部吃完。但没想到，她的筷子，从拿起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放下过。

-

吃的过程中，应叠也一直在跟她说话。

说的什么，北归记不到那么多，但好像是提到了蔬菜什么的。

北归发现这里的蔬菜吃起来味道特别爽口，有的还会带点甜。

就比城里市场和超市买的要好吃得多。

应叠说，因为这些蔬菜都是附近的菜农自己弄的。

纯天然的，没过多用化肥那些。

喔。

北归觉得挺新奇的。

她一直生活在城里，没怎么接触过这些。

虽然大伯一家住在乡下，但因为父母职业的关系，很少有机会来往。

就算走亲访友，北归也都是缩在角落里，不与人交谈的。

但在应叠家，北归发现她好奇的事情越来越多。

比如说，这个季节要种什么蔬菜，几个月能长成，价格又是多少呢。

这可把应叠给问住了。

她也不是经常回家的呀。

但也不想敷衍她。

就说，那明天得空了，我就带你去出去转转。

“好呀。”

北归一改先前的嗯字，这次回了两个字。

且语调还是有些兴奋的。

只是应叠的注意力都在吃的上，又忽略了她细微的变化。

-

后来北归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出住在应叠家的那些天，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却做了很多，以前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比如去体会农作秋收，自己去果园去摘橘子，去鱼塘里抓鱼。

还吃了地地道道的烤红薯。

……

很多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是她完全没有没有想到，在高三的时候，可以体验到的。

又或者说是，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自从耳朵出了问题后。

她再没有对外界有过期待。

可在那一刻。

她开始有了渴望和期待。

想要去体会生活的美妙，尽管她有一些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就会复发的缺陷。

她想——

眼前的生活，好像开始有了无限的可能。

会有这样的改变，完全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嗯。

好想好想好想，可以一直跟她生活下去呀。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北归的内心深处。

成为了她的一个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