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威胁
戚如翡一颗心倏忽被吊了起来。
沈琢轻轻蹙眉,却只看向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开头的沈勉之,轻声唤了句:“父亲。”
这便是要沈勉之拿主意的意思了。
沈勉之沉默片刻,看向沈瑜。
沈瑜满心期待,以为沈勉之会信他,却不想,沈勉之道:“不敬兄长,污蔑长嫂,去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这一刻,沈瑜的心摔的稀巴烂。
“爹爹,连你也不信我?!”沈瑜不可置信看着沈勉之,又急又气道:“我没有撒谎,真的是京兆尹亲口告诉我的,您要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叫他过来对峙。”
说着,沈瑜也顾不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哇的一声哭了。
魏晚若心有不忍,嚅动着唇角,但却没发出声来。
沈老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正要说话时,沈勉之却开口了。
他道:“一炷香之前,京兆尹醉酒跌进府里的荷花池了。”
沈勉之这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是,京兆尹被捞上来时,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多了。
沈瑜震惊的都忘了哭。
他点这么背的吗?要找京兆尹作证时,京兆尹偏偏掉进荷花池里啦?!这也忒巧了些吧!
沈瑜扭头看向戚如翡。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魏晚若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二公子拉出去!阿瑜,别再惹你爹爹生气了。”
最后一句话,魏晚若加重了语气。
沈瑜原本已涌至嘴边的话,因魏晚若最后一个句话,顿时刹住了。
沈勉之在家的行事作风如朝堂一样,凡事只讲究证据,现在他没证据,说什么都只会让沈勉之更生气。
小厮不敢真上手拉沈瑜,只小声劝道:“二公子,走吧!”
“走就走,别碰我!”沈瑜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哭的好大声。
戚如翡嘴角抽了抽。
魏晚若柔声道:“娘,老爷,时辰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让琢儿他们小两口先歇息吧。”
毕竟今夜是沈琢和戚如翡的洞房花烛夜,他们确实不便再久留。
沈老夫人杵着拐杖站起来,拉住戚如翡的手:“好孩子,今夜委屈你了,你们先歇息,明日等阿瑜酒醒了,祖母亲自让他给你赔不是。”
戚如翡一脸茫然。
这就完事啦?!
直到沈家人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戚如翡才确定:嗯,是真的完事了。
很好!那接下来,就该算她跟沈琢这个狗男人的账了!
戚如翡攥了攥拳头,刚朝前迈了一步,就发现有个人没走。
是沈琢的护卫。
那天在巷子里的那个,身手不错。
戚如翡挑眉道:“你不走杵那儿干什么呢?难不成想留下来,看我们洞房不成?”
“咳咳咳咳咳……”
沈琢被戚如翡的虎狼之词惊到了,抬手道:“孟辛,你先下去。”
沈琢发话了,孟辛这才往外走。
戚如翡从小在寨子里长大,男人堆里说话向来没个忌讳,所以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何不妥。
反倒见沈琢咳的眼尾泛红,顿时一脸嫌弃。
这个男人长得白净柔弱,又病歪歪的,动不动叽叽歪歪就要哭,真不知道柳柳看上他哪儿了?!
咯吱一声,门被关上了。
戚如翡倏忽回神,顿时杀气毕现,以猛虎扑兔的姿势,朝沈琢扑过去。一手去捂沈琢的嘴,一手去抓枕边的匕首,打算送沈琢去给柳柳母子赔罪。
但她刚有动作时,沈琢似乎是坐久有些累了,身子往下滑了滑,正打算躺下时,戚如翡这一扑,正好将他扑倒在床上。
而沈琢倒下时,手臂‘无意’挥了挥。
原本在沈琢枕下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戚如翡去抓匕首的那只手,当机立断改变了方向,去擒住沈琢的双手,将沈琢翻个身摁在床上,跨坐在沈琢腰上,又从后面捂住沈琢的嘴,防止他叫出声。
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戚如翡才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舒到一半,就卡在嗓子眼里了。
因为外面传来孟辛的声音:“公子?”
孟辛不放心沈琢,没敢走远。
听到屋内有动静,立刻在外面喊了声:“公子?”
他怕坏了沈琢的事,没贸然进来。
娘的!这人怎么还在外面?!
戚如翡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沈琢的,低喝道:“让他走!”
沈琢顿时发出痛苦的呜咽。
戚如翡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在外面那个人冲进来之前,我就先拧断你的脖子。”
沈琢立刻点头。
戚如翡捂住沈琢嘴的手下移,改换掐住他的脖子。
要是这个狗男人敢喊救命,她就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沈琢喘了口气,才道:“没事,你不必再外面守着了,下去吧。”
门外的孟辛犹豫片刻,便没声了。
戚如翡又迅速捂住沈琢的嘴,听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之后,一把将沈琢翻过来,伸手去扯被子,道:“狗男人,我要你给柳柳母子偿命!”
沈琢看出了戚如翡的意图。
今夜他有好几次喘不上气来,所以戚如翡想拿被子闷死他,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琢觉得自己是东郭先生,他为戚如翡得罪了魏晚若母子,对方却想杀他。
沈琢挣扎着摇头:“唔、柳、柳是谁?”
一听这话,戚如翡顿时火冒三丈。
看来这个狗男人,跟他那个傻缺弟弟一样,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滚,这才多久,他竟然连柳柳是谁都忘了!
戚如翡恶声恶气提醒:“叶城双桃巷的柳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去年六月,陪你赏花看月亮的那个。”
沈琢没听过这个人。
但见戚如翡已经将被子拉起来了,他立刻摇头,满脸写着‘让我说句话。’
戚如翡犹豫了一下。
决定看在这个狗男人刚才救了她的份上,就听听他还有什么遗言!
戚如翡将手移到沈琢脖子上:“给你个机会,说你的遗言。”
“我、我……”
沈琢胸膛大力起伏着,戚如翡皱了皱眉,料想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又松开了沈琢的手腕。
沈琢单手捂着胸口,痛苦的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戚小姐,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叶城。”
“你撒谎!”戚如翡厉声道:“柳柳临终前,亲口跟我说的,孩子的父亲是华京的相府公子沈琢,我打听过了,华京只有一个相府,就是你这个狗男人害死柳柳母子的!”
戚如翡只当沈琢是狡辩之词,再次狠狠掐住沈琢的脖子,又要去扯被子。
沈琢捂着胸口的手,已经不着痕迹搭上了袖箭的开关,但觉得戚如翡身手了得,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所以他决定,再给戚如翡一次机会。
沈琢道:“咳咳,我、没撒谎,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去年六月中旬,我在华京,相府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戚如翡冷笑道:“他们吃你家的米,自然替你说话!”
“我确实没去过叶城,戚小姐若还是不信,不如明天随我去趟京兆尹府?”
戚如翡一脸提防:“干什么?”
“去年六月初,有流匪伪装在城中抢掠杀人,京兆尹奉命严查出城之人,那里应当有出城记录,戚小姐一查,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戚如翡手上力道加重,怒道:“你当我傻是不是?那个花孔雀都说了,京兆尹已经查出来了,我就是刺客,你让我去见他,是想让他把我抓起来是不是?”
“不,戚小姐你误会了,”沈琢艰难道:“若我当真想抓你,刚才何必要得罪我母亲和阿瑜护住你?”
戚如翡问:“是啊!为什么呢?”
见沈琢被掐的呼吸不畅,戚如翡才不耐烦啧了声,松开手。
沈琢咳了好几声:“戚小姐先前救过我,我信小姐不是坏人。”
“是吗?”戚如翡歪头看了沈琢一眼,眼神骤冷:“那万一你看走眼了呢!”
话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头上的金簪,便朝沈琢心口刺去。
沈琢瞳孔猛地一缩。
他浑身肌肉绷紧,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反击,但瞥见戚如翡手中的金簪时,有东西浮光掠影从他脑子里划过,他生生遏制自己没动手,立刻满脸惶然,拼命朝后躲去。
戚如翡手起簪落。
沈琢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他颤巍巍睁眼,就见簪尾抵在他胸前,而戚如翡眼底滑过一抹疑惑。
沈琢自然知道,戚如翡疑惑什么。
先前因匕首滑落一事,戚如翡想必是怀疑他会武功,所以她才会猝不及防出手试探。
若不是看簪子上的寒光提点了沈琢,他差点就暴露了。
“戚小姐?怎、怎么了?”
戚如翡垂眸,就见一身喜服的沈琢躺在软枕上,如墨青丝铺在红枕上,面容苍白靡丽,他双目撑圆,乌黑纯澈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活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没事儿,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戚如翡扔了簪子,翻身下床,捡起柳柳的匕首,小心擦拭着,问:“京兆尹知道我是刺客,明天我若去见他,他会不会说出这件事?”
沈琢摇头:“不会,京兆尹惯会审时度势,明天我们一起去,他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戚如翡嗯了一声,然后一脚踩在床上,俯下身子,慢慢朝沈琢靠近。
沈琢抬眸看着她。
戚如翡道:“明天去要是查不出什么,这就是你的下场。”
话落,戚如翡手腕翻转间,沈琢头顶的红纱被一刀裁断,兜了他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