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容六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了楼，见肖腾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走到肖腾身边，容六冷不防低下头偷了一个吻，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一旁。

“一大早发什么神经！”肖腾从报纸里抬起头，皱着眉横了他一眼。

“明天我就走了，好几天见不到面，所以先讨点利息。”容六咬了一口面包，“不然怕亲爱的会太思念我。”

“你最好别再回来！”

容六嘻嘻笑着，只当这是肖腾式的表达爱意的方法，不往心里去。

转天就是大年三十，容六一大早就驱车去了机场。肖腾原本想亲自去送，被他拒绝了，说是怕到时候舍不得不肯上飞机，惹得肖腾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中午时分，肖玄、肖蒙一行四人上门。跟肖蒙的关系得到缓和后，这还是头一次四个人一起来肖宅过春节。

若是放到从前，肖腾绝对会毫不手软地将那两个他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的男人赶出去。可是如今，他自己也跟容六在一起了，一下子就失去了反对的立场。因此尽管心里还是不舒服，却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众人围着餐桌坐好，只等一家之主肖腾落发话便可开饭。

肖腾看着一桌子人，总算觉得有了些家的氛围，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无论怎样都静不下来。

“哥，你怎么了？”肖玄见自家大哥心不在焉，忍不住开口问。

“哦，没事。”肖腾拿起筷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盘子，“吃吧。”

这难得的团圆饭，其他人和乐融融，肖腾嘴里却没滋没味。偶尔抬眼看看，肖玄和欧阳互相夹菜，肖蒙逮着机会就对林加彦上下其手，惹得他心里更为不快，不由得轻咳两声。

肖玄又替欧阳夹了一块鱼，然后扭头冲肖腾笑着吐了下舌头。

“嗤，你还不是为了男人心神不宁。”肖蒙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

肖腾被噎得无话可说，黑着脸盯了肖蒙一阵，最终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

午饭接近尾声，肖腾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钟，如果没算错的话，容六的飞机早在一小时前就该落地了。

然而现在，他连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肖腾有冲过去的欲望，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有些拉不下脸面，只好故作镇定地看着王景去接了电话。

大约两分钟之后，王景站在了肖腾面前。

“少爷……”他微微垂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肖腾的心因为他迟疑的样子一下子悬了起来，原本拿在手里的筷子也搁在了桌上。

“出什么事了？”他抑制住心头不安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机场那边的人说，容少爷乘坐的航班在降落的时候出了事故……”

“情况怎么样！”肖腾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攥得很紧，指甲几乎快要将手心划破了。

“目前伤亡人数还在统计当中，没有容少爷的消息……”

肖腾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坐在位置上呆愣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身体里唯一有知觉的东西就只剩下现在还尖锐地痛着的心脏。

“哥？”肖玄担忧地握了握肖腾的手，“你先别着急，派人去问问再说。”

肖腾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准确地说他现在好像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是维持着刚刚听到消息时的姿势和表情。

“怎么处理你说句话啊。”肖蒙难得用嘲讽以外的语气跟他说话。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原本喜气洋洋的日子，立刻蒙上了一层灰色。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叫人去处理。”过了良久，肖腾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所有人都散了之后，肖腾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扶着楼梯扶手，步履沉重地去了书房。

书桌的角落摆着一个精致的铁艺相框，里面是容六一个月前拍的一张照片，他特意洗了出来，不顾肖腾的百般阻挠放在了这里。

照片上的青年笑得神采飞扬，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随意插在上衣口袋里，只是无聊时的自拍而已。

昨天晚上，他们还相拥而眠，早晨分别时，容六还搂着他来了个□□意味的临别吻……

肖腾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凌姨离开的时候，童安慧私奔的时候，他都失落过。只有这一次，钻心的痛楚像毒蛇一样往他的心脏里钻，几乎摧毁了他的神经。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那句玩笑话可能变成现实——那个正在逐渐占据他整个生命的人，或许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