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把人送回程家，再回到许知筝家里，已经是一小时后。期间，许知筝消息轰炸不停，死催硬赶地让她速度快点。

小区进大门处有个观赏喷泉，挂了许多小彩灯，晚上看起来格外漂亮，波光艳影，让人心情宁静。

明意顺着绿化路往里头走，临到单元楼楼下，碰到一对小情侣从电梯出来。

两人看着像是吵架了，女人走在前面脚步很快，男人跟在她身后，面容无奈地哄着。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大家都是大学同学，她是我学妹，咱们结婚当然得邀请一下人家——”

男人话音突然顿住，停下脚步。

即将错身而过，他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明意？”

听见自己的名字，明意一脸莫名其妙，扭头看他：“你认识我？”

虽然小区灯光有些昏暗，但还是能够看清人的五官，她确定，面前这人的长相在她记忆里查无此人。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

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脸上表情不像作假，才尴尬笑了笑说：“我啊，贺淮，大学时候你还一直叫我学长呢。”

不知道他嘴巴是真笨还是怎么的，说完这句话后，明意清楚的看见，他旁边女人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彻底黑了。

“贺淮！”女人深吸一口气，怒气冲冲地说：“到底还走不走了？”

贺淮连忙哄她：“走，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女人伸出手拉他要走，他被拉得踉跄，不忘回头：“明学妹，过几天堰大校庆你一定要来啊，我们到时候再见。”

听见这话，女人干脆换成揪着他衣领，嘴上骂骂咧咧的走远。

明意看得想笑，又有点无语。

回到家，许知筝来开门，她手虚放在门把上，探出个脑袋，一看到明意，垮着张脸抱怨。

“你总算是回来了，”她满脸恹恹，“太皇太后的低气压太恐怖了，我一个人扛了这么久，差点原地去世。”

明意朝门缝里瞥一眼：“打听出点什么没？”

“没，”许知筝说，“每次我一说话，太后娘娘就问我你还要多久才回来，这我哪敢再问啊。”

明意早有心理准备：“辛苦你了。”

“——回来了还不快点进来？”屋内传来肖淑芳冷肃的声音。

许知筝赶紧把门打开让她进屋，小声说：“不辛苦，记得请我吃饭，我先下楼扔个垃圾。”

屋内，肖淑芳坐在沙发上，姿态端庄，背挺得直，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膝盖上。

微微一抬下巴，她看向明意的眼神很冷淡：“去哪了？”

明意实话实说：“网吧。”

肖淑芳：“去干嘛了？”

明意沉默了片刻：“直播。”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听话点听话点，不要不务正业，你就一直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语气又气又急，方才的淡然不复存在，保养极好的脸上出现怒容，细看有点狰狞。

明意不太懂：“直播就是不务正业？我现在吃的穿的喝的用的住的全是直播赚来的。”

“你能赚一辈子？”肖淑芳冷笑：“你但凡有你爸一半厉害我也不至于——”

“不至于怎样？”

明意打断了她的话，突然笑了一声：“是不至于我刚毕业就给我相亲？还是不至于我第一份工作就打电话给我老板让我老板多多照顾一下我这个愚钝的员工？”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许知筝扔完垃圾回来，只听见明意后面的一长串不带喘气的话，觉得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肖淑芳虽然独断专裁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明意一直退让，母女俩基本没像这样闹得厉害、吵过架。

明意向来扮演着逆来顺受的乖乖女角色，无论肖淑芳的要求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许知筝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意意，你先跟我过来一下。”

她向前拽了拽明意的手，然后往卧室走。

转身时，余光瞥见了肖淑芳的脸，她此刻已经气得脸色涨红，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许知筝关上门。

“你今天怎么回事？”她实在想不通，“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你不是知道阿姨身体一向不太好吗。”

明意揉了揉眉心，冷静下来：“是我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刚才一进屋，看见肖淑芳坐在沙发上睨过来的神情，她仿佛回到了刚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明意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结果入职第一天，老板当着办公室所有员工的面批评她，言辞犀利，丝毫不留情面。

大致意思说的是：‘不希望有员工依靠家庭特殊的关系，在社会上、工作中寻求额外的庇护，公司不需要这样小心思多的员工’。

明意一头雾水，不懂其中缘由。忍受了好几天同事们的疏远和异样眼神，她终于在老板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提了离职。

回到家，肖淑芳就是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冷冷问了一句：“辞职了？”

那一天，明意才知道，肖淑芳又一次发挥了穿插在她从小到大的社交生涯中的手段。

——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联系到公司老板，让她多多关照一下明意，并且附以大笔红包。

...

...

谈话不欢而散，两人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沙发上已经不见肖淑芳的身影。

翌日中午，明意刚起床，洗漱完点了份外卖，手机震动了一下。

【妈：（定位）下午五点，来这吃饭，别迟到。】

她盯着会话框看了一会，回复了个“知道了”。

半晌，手指又在屏幕上打了行字发送。

【普通美女：昨晚的事，对不起。】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明意把手机扔一边，随便找了个剧看。

许知筝睡眼朦胧从卧室走出来，看见她，打了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她身边。

“怎么醒这么早？”许知筝揉眼睛说，“你不困啊？凌晨五六点才睡。”

明意嫌弃地往旁边坐了坐：“你是不是没刷牙？赶紧洗漱去。”

许知筝：“？？？”

“不是吧？！你居然还嫌弃我？！是谁通宵达旦陪你聊天的？？！是谁？！！”

许知筝睁大眼睛，瞬间不困了：“明意，你还有没有心？！！！！”

明意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很无情：“没有。”

许知筝：“......”

她恨恨站起身去浴室洗漱，只留下一个骄傲而优雅的背影。

明意瞥了一眼，想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妈：母女没有隔夜仇，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能够及时改正就行，妈妈不生气，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找家公司工作。】

明意面不改色锁了屏。

浴室里传来不着调的哼歌声，说不上多难听，但也绝对谈不上好听。

明意叫了一声许知筝。

“干嘛？”

许知筝从浴室里探出脑袋，她嘴里叼着牙刷，一张口，满嘴的泡泡咕哝咕哝。

明意不忍直视，干脆移开眼不看她：“晚点和我出门吃饭？”

许知筝缩回去漱口，声音含混不清问：“就我们俩吗？去哪吃？”

“和我妈，还有她的朋友。”

明意看了眼定位说，“附近一家湘菜馆。”

许知筝立马拒绝：“我不去，空气太稀薄，我怕我一口气没提上来，这辈子直接就过去了。”

“一起去啊。”明意不死心，“宋休璟应该也在，你不是好奇他长什么样吗，去了就知道了。”

许知筝：“......”

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抵抗不住，点了点头，勉强答应：“行吧。”

...

...

湘菜馆确实离得近，开车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两人到的时候，宋悠韵正站在门口张望。

明意上去打了声招呼：“您怎么在外边站着？”

她今天出门时换了一条白色长裙，长发绑成低低的马尾，淡妆，浅色系的眼影让眼睛看起来更加漂亮，水灵灵扑闪。

“在等阿璟呢，他买东西去了。”

宋悠韵原本就喜欢她，现在是越看越欢喜：“意意今天可真漂亮。”

明意笑了笑：“谢谢宋阿姨，您也是。”

她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把一直怼她后腰的许知筝让出来，跟宋悠韵说：“宋阿姨，这是我朋友，许知筝，您可以叫她小筝。”

“小筝？”

宋悠韵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笑说，“看着也真漂亮，你跟意意一样，叫我阿姨就行。”

许知筝跟明意一样，在长辈面前向来能装乖，是所有长辈们都喜欢的那一款听话孩子。

她应了一句，被宋悠韵拉着说了会话，有服务员出来问要不要上菜。

明意突然想起来：“我妈呢？她还没到吗，我打个电话给她问一下。”

“她没告诉你吗？”宋悠韵解释道：“她不太舒服，就先不来了。”

明意皱了皱眉头。

肖淑芳发消息让她过来吃饭，结果自己不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

明意问：“我妈身体不舒服？她怎么了？”

“好像是有点低烧。”

怕她担心，宋悠韵又说，“放心吧，吃过药现在已经退烧了，不过是没什么食欲，现在在家里睡觉呢。”

明意“嗯”了一声，许知筝在她旁边低声问：“阿姨是不是昨晚回去太晚，受了凉？”

“不知道。”明意也压低声音说，“等会吃完饭我们去看看她。”

看俩人咬耳朵说悄悄话，宋悠韵笑了笑：“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明意连忙站直身子：“没呢阿姨，我们在说等会吃完饭去看看我妈。”

宋悠韵羡慕：“我要是有个女儿就......”

她说着，突然又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里有痛苦情绪一闪而过。

明意捕捉到了，但不好多问。

想了想，干脆转移话题：“阿璟去买什么了？”

“哦对。”宋悠韵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看一眼路边，有点疑惑：“阿璟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明意思考了一下说：“他去哪里买东西了？不然我去找一找吧。”

宋悠韵：“不用麻烦，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拐角处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额发短，有些湿润。

宋悠韵伸出手指了指：“哝，这不就回来了。”

明意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刚好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对上视线。

少年微微喘着气，额头冒了层薄薄的细汗，像是急匆匆一路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