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秋水痕回到坤德宫,就有一大堆事务在等着她。说皇帝国事繁忙,其实她这个皇后也不见得闲,后宫上上下下几千号人要管呢!秋水痕每每一想到这些就头疼,但没办法,纵然她再慵懒不想理世事,可终究是皇后,该管的还是得管,要不然被人逮着把柄,大权旁落,那日子可就不好过喽!好在她身边有絮芝可以帮她,三下五除二,将所有事务都过滤了一遍,最后到她面前的,也就几件要紧的事情。这絮芝的能力还真不是盖的,若是放到现代,那绝对是白领精英CFO级别的人物。不愧是她大嫂特意□□出来的人。
其余的一些事情,只需要盖个凤章就行。这也是秋水痕特意发明的。因为身为领导,既要底下人给你办事,却又不能太过放任他们权力膨胀,于是她仿照前世记忆,发明了“印章制度”,不管什么事情,谁处理的,最后都要拿都她这里盖章,如此一来,后宫事务,千头万绪,她不用亲力亲为,也能将权力牢握在手心。而且她还经过皇帝同意,规定后宫诸事,无凤章,令不行!就算是涂太后的顺康宫,也不能随意乱了规矩。
如此一折腾,连晚膳都没能好好吃。好不容易都处理完了,已是入夜时分,絮芝为秋水痕卸去妆容准备睡觉。
殿内只剩了她们主仆二人,秋水痕坐在梳妆镜前,絮芝细心为她梳理着乌黑的长发,闲暇间随口说道:“听说今儿早朝,那些大臣们都在责难太后,弹劾涂家,杜太傅更是连皇上都骂了。”
秋水痕听罢只是笑笑,说:“杜太傅骂皇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絮芝道:“是呀,杜太傅那股舍身成仁的气节,一般人还真学不来。只可惜了杜淑仪,与皇上青梅竹马,又生了公主,到如今,却还只是个淑仪,要不然,怎么也该是九嫔之首。”
秋水痕淡笑道:“她虽然只是个淑仪,但有皇上对杜家的情谊,又生了公主,在这后宫,谁也没她过得自在。你倒替她操起心来了。”
絮芝抬头看了一眼铜镜中的秋水痕,笑道:“奴婢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要操心,奴婢也只操心娘娘您一个。”她换了缕头发继续梳理,一边又低声说道:“要说到这子嗣啊,当真是后宫女子立身的根本,您看杜淑仪,虽然只是生了个公主,可也足以让她后半辈子无忧了。娘娘您也该努力些,争取早日生下皇子,按大顺朝的规矩,嫡长子,便是太子,如此,您的皇后之位方能稳固。”
生下太子?她的地位倒是稳固了,可皇帝就该担心了。这絮芝虽然处理庶务是一把好手,可政治头脑却近乎于无啊!她也不想想,她哥哥是镇北大将军,坐拥天下兵马五十万,这种情况下,皇帝怎么可能会让她生下太子?不过这些她也不同絮芝讲,要不然这丫头该担心地睡不着觉了。只是叹道:
“絮芝啊,这皇子,可不是娘娘我努力就能够生的下来的。”
絮芝一时无言,进宫三年,她一直陪伴在秋水痕身边,看得分明。要说秋水痕对皇帝不上心,那皇帝也不见得喜欢秋水痕,二人更多的是相敬如宾和相互利用。
“娘娘您也不用担心,您是仁敬孝慈太后钦定的皇后,母仪天下,杜太傅和那些大臣都是护着您的。”
秋水痕冷笑:“你以为他们是在维护我吗?”
絮芝纳罕:“难道不是吗?”
秋水痕说道:“当然不是。杜太傅维护的是朝廷正统,宗教礼制;至于那些大臣,你当他们为什么反对涂氏册封太后?”
絮芝呐呐问:“为什么?”
秋水痕取过一缕乌发,自己梳了起来,淡淡道:“涂氏最大的问题,不是因为她是妃妾,而是因为她出身微末,倘若她出身世家大族,册封太后,便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铜镜之中,絮芝仍是一脸懵懂的模样,秋水痕继续说道:“大顺朝世家林立,相互之间利益交缠,势力盘根错节。当初仁敬孝慈太后收养皇上,便有朝臣公然提出异议。如今皇上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册封涂氏为太后,无形之中,向天下人传递了一个信息,今后,寒门亦可出贵子。若是任由寒门崛起,世家必然衰退。所以,他们维护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表面上是在维护我,其实不过是利用我皇后的身份攻击涂氏一族,掣肘皇权罢了。”
“啊?”
絮芝惊地连梳头发都忘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她虽然没有全然听明白秋水痕的意思,但也大概明白了,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不免有些担心,道:“那……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啊?”
秋水痕打了个哈欠,说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该吃吃,该睡睡,有什么好担心的。”边说边站起身朝床走去。
絮芝忙上前为她整理被铺,一边还数落:“娘娘您倒是心宽……”说话间,秋水痕上了床,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絮芝无奈,只得替她掖好被子,撤下帘子,悄声退了出去。
宽敞的拔步床里,光线幽暗,影影绰绰间,挂在她床头的一个宝蓝色丝绸香囊随着床帘的摆动轻轻摇晃了几下。这是皇帝专门赐给她的,功效约莫跟《甄嬛传》里雍正帝赐给华妃的欢宜香一样。可怜絮芝那丫头,还一天到晚幻想着她能生一个皇子……
秋水痕实在太困了,盯着香囊看了两秒,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接下去的几日,后宫一片平静。然而安生了没几日,顺康宫那位又开始闹腾了。一天天地,不是胸口疼,就是头疼,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一屋子的宫女太监,楞是没有一个合乎她的心意。大家心里都明白,涂太后此举,无非是想让皇帝赦免涂昭仪的禁足。然皇帝金口玉言,说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楞是不肯收回成命。最后还是秋水痕想了个办法,不就是禁足吗?在哪儿不都一样?既然涂太后想让涂昭仪伺候,那就让涂昭仪禁足的地方由祥云宫改为顺康宫便是了。
皇帝虽然气恼涂太后,可到底是自己生母,心有不忍。如今皇后提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也乐得顺坡下驴,给她这个面子,说了句:“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就撒手不再理会此事。
如此,涂昭仪便从祥云宫搬到了顺康宫。只是秋水痕万万没有想到,涂昭仪这一搬,倒是引出了之后牡丹花宴上的一番曲折来。
这一日,涂昭仪从祥云宫搬至顺康宫,一见到涂太后就是一番哭诉,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涂太后也是抱着她心肝儿肉似的一番啼哭,好生心疼。
崔嬷嬷见状,上前宽慰了一番,明里暗里提醒了几句,又说:“皇上仁厚,顾念亲情,可太后和昭仪这般啼哭,若是传出去,知道的是您和涂昭仪姑侄情深,不知道的,还误以为皇上苛待母族,这让皇上情何以堪?”太后方止住眼泪,吩咐崔嬷嬷去小厨房拿刚热好的红豆糕来予涂昭仪吃。崔嬷嬷答应着去了。
涂昭仪盯着崔嬷嬷离去的背影,小声在涂太后耳边说:“姑母,我觉得这个崔嬷嬷跟您不是一条心。”
涂太后却道:“崔嬷嬷从我还是个采女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若说忠心,整个顺康宫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忠心了。”
涂昭仪见太后如此说,只好作罢。姑侄俩个说些闲话,虽短短几日未见,却有好些事情可说。当说起朝堂之上朝臣针对涂家,涂娇俩个堂兄被撤去官职一事,俩人俱是气愤不已。又说到本月下旬的牡丹花宴,皇后有意在花宴上举办募捐仪式。涂昭仪听说秋水痕已放出风声,届时会在宴会上捐出白银三千两,另加金银首饰一盒!
“三千两?”
涂太后惊道。
“是啊。”涂昭仪道:“然后宣婕妤那边稍减皇后一等,说是白银两千八百两,另加金银首饰若干,那我这个昭仪高她一等,自然是要两千九百两,而姑母您身为太后,所捐银两自然又要在皇后之上,这样一来,我们就要白白损失好几千两银子,还不算那些金银首饰呢。”
涂太后光一听这个数字,就觉得心肝儿肉疼!
虽说她是太后,倒是拿的出那些银子,可就是觉得心疼啊!
“姑母”涂昭仪软语央求,“您是知道我的,进宫的时候,家里刚从乡下搬来京城,哪有银子给我陪嫁?而皇上平日里赏赐的都是些衣料首饰,要么就是些玩意儿,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涂太后嘴角忍不出抽搐了一下。
涂昭仪观察着涂太后的反应,然后说道:“姑母,我倒是有个法子。”
一听说涂昭仪有法子,涂太后立马就问:“什么法子?”
涂昭仪说道:“这一次牡丹花宴,皇后给各宫都分了帖子,我宫里有三张,您是太后,起码也得跟她要个五张吧?加起来就是八张。我们暗地里放出风声,让那些想参加牡丹花宴,却又没有资格的人家花银子来买,三千银子起价,价高者得,如此,我们就有几万两银子的收益,除了花宴上捐赠的那一部分,我们还能净赚一笔。到时候,姑母您就比皇后多捐双倍,好好压一压的威风。”
涂太后想了想,肚子里那根小鸡肚肠被说动,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既压了坤德宫那边的气焰,又有银子可以赚。只不过……”涂太后尚有些犹疑,“万一此事传扬出去怎么办?”
“姑母放心!”涂昭仪道:“京城里有多少人家想借着牡丹花宴抬高自家女儿的身份?那些人家大多是有钱,但爵位不够,又或是官位四品以下,巴不得能搭上我们涂家的关系,就算是买的帖子,又岂肯说出来损了自己颜面?再说了,就算是真闹了出来,姑母您是太后,皇上至多不过说您几句,到时候真倒霉的可是他们,所以啊,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说出来。”
涂太后点点头,表示言之有理。
涂昭仪又说:“姑母,这事儿您千万不要告诉崔嬷嬷,要不然她又该劝您了。”
涂太后点头表示同意,喃喃自语:“这事儿自是谁都不能告诉。”完了又问,“那……这事交由谁去办妥当?”
涂昭仪道:“当然是我哥哥,您的侄子涂旦呀!这种事,总不能够让外人参与。”
涂太后点头道:“有道理,你去吩咐他,就说是哀家的意思,让他务必小心办理此事,仔细着些,办好了,哀家有赏。”
涂昭仪忙拜谢太后:“那娇儿就先替哥哥谢过姑母了。”
姑侄俩个计议已定,自认为计划地天衣无缝,一时间心情舒畅,等到崔嬷嬷从小厨房拿了红豆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后和涂昭仪俩人言笑晏晏,全然不复先前的啼哭哀拗,心下起疑,却也不好相问,只能在一旁默默站着,仔细听二人对话,然听了半天也未察觉有何不对,便也就略过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