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酬还没谈出口，也没谈下来，江橙就被人叫走了。闻艾瞅着她的背影，莫名有点奇怪的感觉。

现在这场景看起来，她倒像是那个闲散的人了。

今天一天没闻艾的戏，早上送江橙过来，又在盛佳佳她们二人组面前维护了小包子的面子以后，闻艾就自觉回宾馆休息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不睡身体慌。

当演员的，本就没有作息规律这一说法。

闻艾倒头就睡，躺在床上，得晚上□□点才姗姗醒来。

她在床上晕乎乎了一会，摸出手机看了眼，剧组公告群里两个小时前就放出了今日场次拍完，工作到此结束的通告。

哦，下班了阿。

闻艾想找江橙的微信，这才想起来，两个人竟然没有加过好友。在共同存在的群里一看，点进对方的资料界面，上面弹回来的一排字是：“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好你个江橙。

闻艾把手机一丢，懒得再操心这橙子今天工作如何有没有被欺负吃饭没，等她自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彻头彻尾的老妈子。

指不定人家亲妈都没她事多。

为了克制自己的想法，闻艾决定给自己找点事，随便收拾了下打算去小镇上走走。刚入组这几天忙着拍戏，还没见过这里的绿水青山。

刚一穿戴好，套了件简单的衬衫就出门，在大厅就听到别人调侃，“我说那江老师还真不简单阿。昨天闹出一事，今天陈导还亲自给她赔罪，带她出去吃饭。”

“就是，这待遇，背景肯定不得了吧？”

闻艾什么人阿？三言两语就足够她听清这背后弯弯绕绕的故事。

陈予笙请江橙吃饭，绝对不会是别人想象的赔礼道歉这么简单。

闻艾一下头疼了起来，连忙拿出手机给悦悦打电话。

今天闻艾没戏拍，悦悦也放假，没在她身边待着。

闻艾很少在非工作时间联系她，一联系准是要紧的事情。悦悦其人爱好也不一般，休息日约上了剧组没活的老大哥，跑到山里的天然鱼塘钓鱼去了。

这鱼刚上钩，电话就响，铃声是闻艾的专属的。悦悦不得不抛弃手里的大鱼，着急地接通:“老板，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悦悦听到闻艾说，“你加江橙了吗？”

“江老师？我加了的。”悦悦有些担心，“又出事了吗？”

闻艾说:“把她微信，不，把她电话给我。”

合着老板破例休息日骚扰她就是为了要个电话号码啊……？悦悦心里天雷滚滚，面上波澜不惊，转手给闻艾发了她想要的消息。

两分钟后，江橙的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闻艾？”

闻艾一双好看的眉拧起，确认了一遍自己拨打的手机号是江橙的，她刚刚复制的内容。

“陈予笙。”

闻艾的声音气压很低，像大雨磅礴之前，风雨欲来的天。

陈予笙半点不受影响，还笑着，故意地说，“你找江橙？她在洗澡。”

陈予笙坐在宾馆的右侧单人床上，瞅着被水汽弄得氤氲一片的玻璃门，内侧隐隐约约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影。

一双小巧的运动鞋整齐地摆在房间门口。

陈予笙满意地听到了闻艾那沉默的呼吸声，她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陈予笙想，你看吧，闻艾，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还是我。

她们从十七岁就认识，相识相知相爱。

闻艾凭什么就因为一次错误，把她甩在身后？

接《第四号海》，她是冲着闻艾来的。

算算，在非公开场合，她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

江橙那个软包子算什么啊？扶不起的阿斗，娇弱的大小姐，一个不能和闻艾同舟共济的人，一个只会拖着她的后腿被她保护的人。

她陈予笙比谁都看得清楚，闻艾动心了。

而她要把这心弦斩断。

她早就恨她，再恨多点又何妨？她是为了她好，江橙不适合她。

陈予笙踩着闻艾的底线，“闻老板，你们家小编剧这身材，看不出来，还挺不错。”

不出她所料，闻艾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江橙洗了澡出来，换了在县里女装店买的衣服。

陈予笙满怀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把衣服弄脏了。”

江橙摆手说没事，心中叹气，好好的一顿饭吃到酒店来，这陈予笙的心思还挺多。

两个人出发离开，陈予笙见江橙拿起手机，解释了下，“刚刚闻老师打电话过来了，我帮你接了，没关系吧？”

江橙握着手机，坐在副驾驶，瞅着陈予笙那张脸，还有她握着方向盘的动作，眼底一派娴熟但没有光芒。

江橙想了想，问，“陈导。”

“嗯？”陈予笙温和地笑着。

江橙说，“你喜欢闻老师。”

陈予笙的笑意凝结，手刹一拉，才没出事。

“陈导，喜欢一个人应该告诉她，而不是用别的办法。”

……比如，拿她开刀。

江橙是性子软，但她不是没脑子。从陈予笙第一次见面对她呈现出的若有若无的敌意开始，她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再加上她时不时企图给她灌输的一些想法——全都是和闻艾有关的。从昨天邀约请她吃饭开始，到今天吃饭时发生的一切。

八百本百合小说她也不是白看的。

陈予笙长得好看，有能力，从粉丝角度来看，配闻艾好像不错。

但人不行。

江橙说完这话，逃避似地看向窗外，小脸憋着气，圆了一圈。

陈予笙冷着一张脸，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却在轻颤。面对这样的江橙，她百分百的把握，忽然消散。

两个人到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江橙一下车就逃跑般往楼上走，刚蹿进楼道，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江橙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声控灯亮起，闻艾就靠墙站着。

一想到那一通电话，江橙没由来有点心虚，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要不要解释。看起来，闻老师和陈导演之间有一些她不所知的故事。

神仙打架，小兵受伤。

江橙思想飘忽，两眼慌乱，见闻艾抬手，下意识闭紧双眼，却没想到闻艾的手搭在她的头上，拇指指腹拂过她额角细小的碎发。

“没被欺负吧？”她轻声问。

江橙忽地鼻酸，皱了皱，摇头。其实这顿饭吃得她很紧张，陈予笙总是聊闻艾，江橙怕说错话，给闻艾添麻烦。弄脏衣服也是意外，还有那个电话……

闻艾看着小姑娘换了一身衣服，跟她过去的风格不同，一看就是应急新买的。

她拉起她的手，牵着她往楼上走，七上八下的那颗心，终于在此刻有了着落之地。

闻艾闲聊般提起一件事。

“报酬想好了吗？”

“啊？”

“这样，可以吗？”

她忽然停了脚步，江橙下意识抬头看她，如同仰望星辰。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存在，横亘在无垠的黑夜之上，指引着迷途的羔羊。闻艾是月亮一般的人物。

月亮却落了下来，在她的额角，刚刚被抚摸过的地方，印下一个水一般温柔冰凉又带着淡淡温度的吻。

女人温柔地笑着，目光里是深沉又和煦的风光。女孩一脸惊讶，后退了一点，被女人搂住腰，带进怀里。

闻艾假意嫌弃地说，“站稳，摔不死你。”

江橙想了想:“这个高度和角度应该摔不死的，除非出现意外情况。”

闻艾:“闭嘴。”

江橙:“哦。”

过了一会。

江橙:“闻老师你刚刚是亲我了吗？”

闻艾:“我亲了一头猪。”

江橙:“诶？？？？？”

闻艾有点别扭，说，“报酬而已，你不满意？”

江橙两根手指都快被她拧成麻花。

见她没出声，闻艾更来劲了。

“真不满意？”

江橙小鸡啄米般点头。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资本主义太过分啦。不发钱还整这一出！

江橙想问，闻老师，你为什么又亲我呀？

可是又怕得到过去曾得到的答案。

——“我经常这么做。”

江橙不喜欢陈予笙，但她觉得她有些话说的挺对的。

她配不上闻艾。

就连肖想，都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