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的12月底，大街小巷里已经开始播放熟悉的圣诞歌。

有些店面摆着麋鹿的雕塑，将院子的树木挂上彩灯，四周随处可见的圣诞挂件，节日气氛非常浓厚。

Q市的气候还未到达顶峰，人潮汹涌，站在街边的圣诞老人在派发糖果，披着围巾和大衣的人互相擦肩而过，脚步匆匆。

“小竹子，平安夜快乐，爸爸妈咪昨天寄了件礼物给你，明早之前应该能到。是你最喜欢的小裙子喔。”平板里的温语婕说。

温语婕和筱先生因工作原因无法回家，所以选择和筱雨视频通话，视频里的两夫妻看起来默契相衬，是天作之合的般配感。

“妈咪，爹地，平安夜快乐！谢谢你们的礼物。”筱雨抱着一个毛绒公仔坐在沙发上。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双眸一亮，“妈咪，你们准备袜子了吗？”

温语婕和筱先生不解，“为什么要准备袜子？”

“因为圣诞爷爷要送我们礼物啊，要把袜子挂在床尾，今晚圣诞爷爷才能看到。”

筱雨兴奋地说着，笑容里是满满的期盼。

她一直相信圣诞节会有圣诞老公公骑着麋鹿来送礼物的传说，她可是非常期待的。

温语婕闻言难免噗嗤一笑，“傻瓜，这世上没有圣诞老人。”

连筱先生也跟着被逗笑，附和温语婕的话，“对呀，小竹子，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就算有，我们郊区的保安叔叔也会把他拦下。”

“是嘛……？”筱雨撅嘴，弱弱地反驳。

温语婕发笑，“好啦，不跟你多聊了，小竹子等会儿还要去上学琴课不是吗？”今天是星期五，学校已经放寒假，但琴课还是要继续上。

一听到“琴课”两个字眼，筱雨的眼睛就微亮起来，她点点头回，“嗯！”她其实有点期待今天的到来。

今天是24号平安夜。

也许秋梓新回来了。

北方有星辰学院设有几栋宿舍楼，部分学生在寒假选择留在这边打工，今日正好是平安夜，他们似乎在办小型派对。

琴室设有隔音，筱雨在进行傅美宣交代她完成的乐理练习，室内开着暖气，细小的铃铛声及人们高歌欢唱的音浪从缝隙中窜进琴室。

筱雨看着贴在玻璃门上的挂件，是一只小鹿被包围在花丛中的图样。她转而又去望桌上的小时钟。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她还没有见到秋梓新。

筱雨开始担心会不会秋梓新根本没有回来。上个星期秋梓新跟她通话筱雨没问出口，秋梓新也完全没有提及此事。

她不会空欢喜一场吧？

室内响起一连串的手机铃声，傅美宣接起通话，嘴里略有抱怨，“喂，派大星，你怎么还没到北院啊？可旋都已经开始和他们庆祝了。”

筱雨手里画音符的铅笔一顿。

秋梓新乘搭的飞机航班延迟了，因为是在特殊节日，交通阻塞，她好不容易招到一辆的士司机。（那个时候还不流行代驾。）

秋梓新穿着厚沉的羽绒服，秀气的鼻尖被冻得微红，“我的航班延迟了，我有发信息通知你，你没看见吧？”

傅美宣退出通话界面，点进微信一看，还真有，大概是她刚才教筱雨弹琴没注意到。

秋梓新：“师傅跟我说快到北院了，你要不要出来接我？”

“是吗？那我先下楼去门口等你。”

临走前傅美宣再次察看筱雨的练习，交代她把余下的部分完成就可以回家后，匆匆下楼了。

秋梓新挂断电话，看着车窗外濒临夜晚的景色。

她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

但是当她翻看日历瞥见圣诞树的标志时，她又会想起那个约定。

也不能说是约定，就当作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承诺。

秋梓新单手托腮，靠在车窗旁，道路上的路灯交替地晃过她的面庞。

自傅美宣接通电话起，筱雨的铅笔就没再动过，她侧耳“偷听”着傅美宣和秋梓新的对话。

秋姐姐回来了！

她感觉这比得到一百个棒棒糖还要开心。

秋梓新那天说的话不是随口敷衍自己的，她真的有回来！

傅美宣下楼走去学院门前，她远远就看见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在路灯的光晕下向她招手。

傅美宣小跑一段距离，上前给老友一个许久不见的拥抱。

秋梓新：“美宣，你好像变瘦了？”

傅美宣嘴上矜持，其实心里都笑开花，“你嘴怎么这么甜了？在国外哄了很多小美女吧？”

秋梓新瞥她一眼，“你知道我对女生没兴趣。”

傅美宣：“我看你是对人类都不感兴趣吧？”

秋梓新懒得跟她计较，率先走了，傅美宣从后头笑着追上来，“好啦，说正经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的培训不是还没结束吗？”

秋梓新系好脖子上的围巾，“老师给了两天的假期。我就回来看看大家。”

傅美宣先带着秋梓新去北院的某间空舍，尽管每一间房都有隔音设备，站在门口外依旧还是能听到里头欢乐的气氛。

傅美宣推开门，高声喊，“看看是哪位仙女来了！？”

里头的学生都在拍鼓箱摇手铃唱歌，一见有新伙伴和傅美宣加入惊喜得大喊。

“欢迎美女！”

“哪里来的靓女！？”

还有人故意吹口哨。

傅美宣在一旁翻白眼，“你们是不是看不到另一个172的美女站在旁边！？”她此话一出立即搞得人哄堂大笑，谢可旋上前把她揪回自己身边。

秋梓新脱下羽绒服放在一旁，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你们好，我是秋梓新，大家平安夜快乐。”她提起手里的两大袋。

“我给大家准备了圣诞节的小礼物，希望大家不要嫌弃。”秋梓新从袋子里拿出精美小包装，里头是各式各样的曲奇饼干，她逐一派发给每一位学员。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北方有星辰学院的学员，得知对方是学姐而且还跟学院的太子爷相熟，年轻又漂亮，任哪位单身男士看了不动心。

“秋学姐好漂亮，是单身吗？要不要考虑我？”有个不知好歹的男生在人群中调侃她道。

秋梓新表情平淡地举起了左手示众，圈在中指的戒指微闪，“我已经定婚了。”

众人脸色霎的一变，青红紫白啥都有。

“我开玩笑的～”秋梓新噗嗤露出笑容。

“切～！”众人瘪嘴，“学姐还会开这种玩笑喔！”

顾北辰开口维护她，“你们不要为难梓新啦。”他的目光投向秋梓新身上。

秋梓新与他对上眼，礼貌性点头，微笑向他打招呼。她低下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7点50分。

顾北辰很高兴秋梓新此趟能够回来，他走上前与秋梓新搭话，想趁今夜让彼此有进一步的发展。

虽然秋梓新说她喜欢女人，但科学家研究说女生大部分都是双性恋的，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

“梓新，难得你今夜能够回来，不如我们......”

未等顾北辰把话说完，秋梓新便抱着歉意先打断了对方，“不好意思，北辰，我还有别的人要去见一下，我待会儿再回来行吗？”

顾北辰：“谁？”他心底忽地咯噔打鼓，害怕秋梓新莫不是有了恋人？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见女/男朋友！？

他心里咚咚咚冒出一大堆奇怪的想法。

秋梓新含笑回答顾北辰，“一个小朋友，也是你学院下的学生，筱雨。”

“喔，那你先去吧。”顾北辰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个小孩。

筱雨早就完成了乐理练习，但她还不想走，她趴在桌子上看着分针慢慢地移动。

她原本还挺期待的，秋梓新回来了，但是直到现在秋梓新都还没有出现。

她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筱雨好郁闷，撅着铅笔的嘴都能挂瓶水。

正当筱雨在苦恼自己要不要出去找找看秋姐姐的时候，她的头就被人轻轻摸了一下，“小不点？”

筱雨抬头，一只活生生的秋梓新正站在她的身后。她大惊大喜，“秋姐姐！”

“你回来了，你没有骗我！”筱雨兴奋地说着。

秋梓新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神越发柔和起来，果然，这小朋友真的有在等她，选择回来是正确的决定。

至少她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平安夜快乐，筱雨。”秋梓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梨涡。

“平安夜快乐！”筱雨露出贝齿，她刚换了新乳牙。

秋梓新知道现在已经是筱雨的下课时间，她问：“筱雨，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去看雪景？”

“要！”筱雨迅速收拾好所有文具，背着小书包要出门了。

秋梓新看着她难免发笑，她觉得三个月不见，这个小瓜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她牵着筱雨的手，陪她走下楼，两人站在屋檐下边等司机边看雪景。

秋梓新担心筱雨会着凉，就把自己的围巾替她系上。筱雨带着婴儿肥的脸藏在秋梓新柔软的围巾中，她眨着眼，看秋梓新。

“筱雨，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秋梓新说。

筱雨想不到有礼物收，眼睛里闪烁出星光，期待的小心思轻而易举地就被发现。

秋梓新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方盒，“只是一个小挂件，希望你喜欢。”她打开方盒，里头装着一个音符的钥匙圈。

筱雨开心地摇身子，“好好看，我很喜欢，谢谢秋姐姐。”她接过礼物，对秋梓新露出笑容。

秋姐姐真的对她很好。

“要是秋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就好了......”筱雨心里想。

她抬头仰视着秋梓新，觉得对方好高，穿这身衣服好漂亮，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漂亮了！除了妈咪可能跟秋姐姐平手。

筱雨突然感到有点失落，单是收到礼物过于开心，秋姐姐送了份礼物给自己，可自己并没有准备什么给秋姐姐。

她瘪嘴，秋梓新不晓得她心里的小活动，“怎么了，筱雨？”

筱雨像个漏气的皮球，“对不起，秋姐姐，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秋梓新这才意识到对方自责的小心思，心里难免被熨贴发软，她安慰筱雨，“没关系啦，不一定要送礼物，你可以送别的给我啊。”

筱雨歪着脑袋瓜，仰视她，“别的？”

秋梓新微笑，“嗯。”

“你可以送我一个拥抱啊。”秋梓新蹲下身，张开双臂，往前伸去，在漫天花雪中，迎接着小女孩给她一个满怀的拥抱。

夜晚室外温度降低，秋梓新抱着怀里的小瓜，感觉特别温暖，由肌肤一直传递进心底的踏实感。

城市喧嚣，万家灯火通明，学院门口前的大树被挂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星空之下，是千万人的倒影。

筱雨仰头望着夜空里的星星，她感觉那些星星全在朝着她眨眼睛。

她问秋梓新，“秋姐姐，这些星星会不会从天空掉下来啊？我们要不要撑伞，万一砸到我们就糟糕了。”

秋梓新对她的童言童语感到好笑，但她没有立即戳破这个星星的故事，她低下身，学习用筱雨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

秋梓新的眼眸被洒进月光，她微笑着说：“会的，星星会掉下来，但是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不要害怕。”

“星星掉下来的那刻，我们称之为流星雨，传说在看到流星雨时，许下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筱雨对新鲜事物感到新奇，“真的吗？星星会掉下来，那圣诞爷爷是不是也是真的存在！？”

秋梓新凝视着夜空，她的嗓音在纷尘的世界里具有种特别宁静的空灵感，她说：

“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但我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真正能做到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很少。

她不想破坏筱雨的幻想，至少在她童稚时，能保留这一份纯真，相信童话故事的存在。

行人道上的过客很多，热闹的城市下还藏着一群孤独的人，他们远离喧闹的外界，在某个地方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

无论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圣诞老人，只要你愿意相信，那便足矣。

年复一年，直到18岁的筱雨在过圣诞节时，她依旧会想起当年的情景。

温暖的雪地中，秋梓新捧着她的梦，温柔地告诉她。

“只要你愿意相信。”

唯有她，会耐心地跟小时候的自己说话；会不忍心看到她受欺辱，站出来保护她；会温柔地牵着她，带她避过成长路上遇到的许多磕绊。

虽然当时的筱雨并不知道。

很多年后，大街小巷里依旧会播放着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

WewishyouMerryChristmas

WewishyouMerryChristmas

WewishyouMerryChristmas

AndtheHappyNew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