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凤卓的脸
这一次的沉睡,似乎真的死了一般。
我亲眼看到,一个透明的自己,立在床头。
那没张开的样子,和清明一个摸样。
她朝我笑,和那天笑的一样诡异。
我是被她吓醒的,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桌上的油灯亮着,那一闪一闪跳跃的烛火,似乎一个抖动,就会灭了一般。
看到那油灯,我经不住傻眼了。
我虽交代锦华要节俭,可从未说过,晚上只点个油灯就行了啊。最起码也要放几颗从冷言那里讨来的夜明珠啊。再说,这灯芯让人看起来如同遮着眼一般,晚上要是看不清撞到哪里,到时候涂药还要钱。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随着门进来的风吹得床头的灯芯一个劲的跳,我连忙用手去护油灯,怕它突然地灭了。
“清明!”凤卓大叫一声,“莫要碰结魂灯!”
我想,凤卓若是不叫,我也不会吓一跳,我不会被吓到,油灯也不会被我手抖着碰到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凤卓一个闪身过来,将落下的油灯接在了手里。本来似灭非灭的灯芯,此时更是闪的心慌,仿佛下一个跳跃,就是黑暗。
油灯里的油洒了凤卓一手,把他烫出了声。
我连忙去看凤卓的手怎么样,凤卓拿着油灯躲过我,背对着我说,“无事。”
听他说话深沉的摸样,应该是涅槃期已经过了。
我这一觉,睡了有够久。
我转过去,想跟凤卓面对面的说话,他却不让我得偿所愿,我凑上去一分,他转过去一分。
“你躲什么啊……”
“怕你碰灭结魂灯。”
“啥?!”我惊一声,马上离凤卓远了一点,“这破油灯是结魂灯?!”
“嗯。”
惊叫之后,下一刻我想到的就是,“多少钱一天租的?!”
我看见凤卓带光的后背抖了一抖,“冥王送来的,免费用。”
“切。冥王那么抠门,怎么可能……”
这句下意识的话,说出来之后,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冥王从未见过面,我怎么知道,冥王是个抠门?
“谁说我是个抠门?”
沙哑的男声,仿佛上火了嗓子坏掉了一般,听的我打了个冷颤,忍不住贴到凤卓跟前。
“冥王。”凤卓朝那人颔首,算是行了见面礼。
冥王一身黑的站在门口,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勉强看个轮廓,我随着凤卓跟他行个礼,冥王一致点头算是回礼。
冥王开门见山,“她醒了,我来收结魂灯。”
凤卓把传说中的结魂灯举起,这就准备还回去。
我连忙拉住凤卓的袖子,叫住凤卓,小声说道,“就这么还回去啊?万一我下次再睡着怎么办?”
“嗯?”凤卓眼不看我,问道,“然后?”
我一听像是有戏,连忙接道,“要不先放我这儿两天,等我好了,你再还回去……”
“呵呵。不用等两天,等一天,你就能把结魂灯找个买家卖了。”说着,凤卓将结魂灯往门口一抛,我的心也跟着飞了过去。
眼巴巴的看冥王把结魂灯接到手里,灯芯瞬间变亮,耀的门口很是亮堂,也让我看清了冥王的面容。
面相不如凤卓,连冷言都比不上,唔,跟仙树倒是有的一比。
冥王笑呵呵的带着结魂灯走了,我不甘啊……
凤卓从身上掏出一个夜明珠放在了桌子上,又拿起火折子去点灯架里的油灯,屋里有四个灯架,我以为他会全部点了,却见他只点了一个,就收起了火折子。
“怎么不全部点上啊?屋里黑的跟蒙着眼一样,看什么都不清。”
凤卓收火折子的手快了一些,他背对着我道,“夜深了,先睡下吧。”
“刚睡醒,睡不着了。”
“那我去喊锦华,让她陪你说说话。”凤卓又道,还是不看我一眼。
“不用了。让她睡吧。”
“嗯。”
凤卓——有问题。
依照他的秉性,此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蹑手蹑脚的从凤卓身后绕过去,一跃突然蹦到了他面前,他没想到我会来这一出,惊讶之后,挥手打灭了油灯。
尽管他速度很快,我还是看到了。
他的脸上,满是疤痕。
“你……你的脸怎么了……”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说出的话,竟是带着颤抖。
“呵呵,吓到你了。”凤卓语气悲凉,听得我很难受。
我连忙解释,“不是,没有吓到我。”
“没事,我知道我这个摸样很吓人。”
屋里只有桌子上那个夜明珠还亮着,我拿起桌子上的夜明珠,凑到凤卓跟前,凤卓却是一手打飞了夜明珠。
夜明珠划出一道弧线落到院子里,屋子里变得漆黑一片。
“为什么不让我看?”黑暗住,我拽住凤卓的袖子问。
“太丑了。你不喜欢难看的东西。”
我脱口而出,“你什么摸样我都喜欢!”
拉住袖子的我感觉到凤卓颤抖了一下,他没说话。我撑起胆子,手开始慢慢向上移动,移动到脖子时,手被他捉住了,“真的很丑。”
“给我看!”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凤卓握着我的手,覆上了他的脸。
凹凸不平触感,加上那一瞥,我可以想象,他的脸,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我的手在发抖,凤卓好似一样。
只是轻轻的mo了一下,凤卓就走了。
从我眼前消失,没跟我多说一句。
我颓然倒地,打翻了桌子。噼里啪啦,水壶碎了一地。
锦华提着灯跑进来时,我才发觉,自己一双手被碎陶瓷扎的都是血。
锦华点亮屋里所有的灯,扶我坐回了床沿,帮我清理手上的伤口。
我追问她凤卓怎么变成了这个摸样,她推搡着不说。
最终耐不住我哭着求她,咬着牙说了。
那天,我吐血断气,吓得锦华连忙去找冷言。
冷言赶紧去找仙医,但整个仙界的仙医都赶去给须春仙妃看肚子疼了,冷言没能请来一个。
正当无奈之时,凤卓拍着翅膀跑来了,凤卓来时,身后跟着上前鸟族,锦华特意说,那时,涅槃刚刚完成的凤卓,正在接受鸟族的朝拜。
我的时日不多了,吐血更是一个加急的噩耗。
凤卓探我魂魄时,发现我的魂魄已经散了,现在只有一魂两魄在身,于是便跑去冥界借结魂灯。
锦华说到这儿,突然停了。
我连忙问,“结魂灯怎么了啊?你接着说啊。”
锦华抽噎着,突然地就哭了,我心一沉,问,“他那一张脸,是在冥界弄的?”
锦华用手绢擦着泪,点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说道,“凤王去冥界时,冥王不在,结魂灯平时就在炼狱里面祭放着,没有冥王谁也取不出来,可你又情况紧急,凤王无法只好硬闯了炼狱……”
我一把抓住锦华,紧握着锦华的手问,“那他的脸,是被炼狱的烈火烧的?”
“何止一张脸!”锦华抽出手,用手绢擦一下鼻涕,咒怨道,“凤王带着结魂灯回来时,一身的华羽被烧的一干二净,浑身焦黑焦黑的,整个鸟族的人都看到了,从来还没有哪只凤凰,有如此狼狈之时,现在各族各界传遍了,凤王为了一只鸩鸟擅闯炼狱,毁了修行容貌,地狱的烈火属六界最毒,可焚形灭魂的,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复原……”
锦华往后的话,我再也听不进去。
翻箱倒柜翻找那天锦华给我的羽毛,那是凤卓最后一根凤羽。
最后在枕头的枕套里,我翻出了那根七彩凤羽,一起存放的,还有那片带着干枯血迹的蛇鳞。
将蛇鳞扔在一旁,我发疯般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