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愿赌服输

许嘉川走后,林蔚把花扔进车里?,一个人在车中?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打电话?喊来蒋一頔。

蒋一頔家就在附近,与这处商圈隔着一座高架。

没多久,蒋一頔来了,下车后过来敲林蔚的车窗,打眼一瞧,注意到副驾驶上的那束红得热烈的花,眉开眼笑:“唷,谁追你啊?”

“没谁。”

林蔚摇头,羞赧地笑了笑,关了车门下来。

蒋一頔看她的表情,猜也猜到了大半:“是那个相亲男,还是许嘉川……啊?呃?嗯?”

落在她额上的那个吻似乎还有触感?,林蔚没回答,轻轻平开眉心的褶皱,有意让那触感?消失掉,然后,和蒋一頔并排向商场里?走去。

这处新商圈叫做佳恒广场,与她们公司的新楼盘距离不算远,她有时会?经?过,但是从没进来过。

刚才听许嘉川说这里?有个网球俱乐部,林蔚和蒋一頔在一层转了转,走近了,观察一下才发?现,网球俱乐部地处一层最里?,人来人往的,看起来很受欢迎。

俱乐部四面是钢化玻璃落地窗,里?面拉着铁丝网,铺着塑胶地,设施齐全。

隔着通明透亮的玻璃,能看到那一道黑色身影入场了。

他脱掉了黑色夹克,里?面穿了件黑色短袖T,把肌肉线条裹得分明,下身一条及膝黑色运动短裤。

他发?本就黑,又高,结合一身黑的装扮,整个人的线条被拉得笔直颀长,肌肉不精瘦也不累赘,轮廓被恰到好处地勾勒而出,很是矫健。

“看谁呢?”

林蔚路也走不动了,蒋一頔顺着她的目光遥遥一望,看到了许嘉川,啧了声,拉起林蔚就往场馆里?走:“在这儿能看清吗?凑近了看。”

林蔚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蒋一頔连拉带拽地扯了进去。

门口?的侍应生把她们拦下:“两位女士,不好意思,这会?儿没场地了,得先取号。”

然后侍应指着蒋一頔的鞋子:“女士你这鞋子不行,得穿运动鞋的。”

蒋一頔看了看自?己脚上,是双平底鞋,而林蔚穿的是双轻便的运动鞋,便问:“你们这儿,就没有其他鞋子换吗?”

侍应生摇头:“没有。”

林蔚拉着蒋一頔想走:“走吧,我?还要去买东西呢。咱俩也没球拍,进去干嘛?”

蒋一頔说:“我?们俩不是来打球的,就在外头看看。就不进去了。”

说罢拉着林蔚来到另一边。

蒋一頔早就看到场地外有个小型咖啡厅,与里?面的场地只隔着一道玻璃,供打完球或是等待排号的人在此消遣。

蒋一頔和林蔚在咖啡厅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坐下,正?好能透过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况。

与许嘉川打球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两鬓已染了霜白,但精神矍铄,应该就是他所说的那位院长,也是他的舅舅;另一位是……

是个女人。

林蔚不自?禁拧紧了眉。

另一边的许嘉川也没想到,舅舅方长明宁愿让他翘班也要把他叫出来——居然是为了介绍女人给他认识。

站在面前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两块苹果肌浮现而出,嘴角的一颗痣很是风情,长卷发?散在肩头,更添娇媚,一身白色运动装衬得曲线玲珑,腿长腰细,不得不说,的确很漂亮。

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川川,这个是项柔,是我?朋友的孩子,现在在一家珠宝公司工作。”方长明介绍道,转而问项柔,“小柔最近是回港城了吧?”

“嗯,是。我?boss的工作室已经?在港城开始筹备了,短时期内应该不会?再回上海。”项柔边说着,边主动向许嘉川伸出手,笑容灿烂,“你好,我?是项柔。我?经?常听方叔叔说起你。”

“……”

许嘉川轻皱着眉,不大自?然地撇了撇唇角,怔了几秒后才伸出手回握住她:“许嘉川。”

然后立马松开。

授受不亲。

“川川是我?外甥。”

方长明笑着拍了拍许嘉川的肩,目光别有深意。

又拉扯了两句,多数时间是方长明在跟项柔聊天,许嘉川在陌生人面前一向话?少,不怎么插话?。

第一回合开始。

方长明虽上了年?纪,但平时就爱锻炼,身体挺好,和二?十多岁的许嘉川过招起来毫不费力。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过招,深知对方的套路和弱点,球场上有敌无友,他们没有互相给对方留情面,杀了个酣畅淋漓才勉强分出胜负。

许嘉川回击的最后一个球擦了线,位置逼仄,方长明挥了个空拍,没接到。

算是许嘉川略胜一筹。

“有长进啊,上回还被我?完虐呢。偷着练啦?”

方长明称赞道,挥了把额上的汗,激烈的运动让他有些吃不消,沉重?地喘了两口?气。

“过奖了。”许嘉川有些得意,扬一扬眉,“我?那么忙哪有时间偷练?”

“这是责怪我?给你指派的工作负担过重?呢?”方长明笑道。

“哪敢啊,我?还怕你跟我?妈告状呢。”许嘉川哂笑,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捏住网球,“再来一次,这次我?不会?留情了啊。”

“留情?”方长明冷冷一笑,“是我?给你留情了才对。毛头小子,净会?说大话?!”

于?是下一轮比拼开始。

项柔全程一直坐在旁边观战,直至交战进入白热化阶段,她也替许嘉川捏了一把汗。

方长明为人一向狠绝,在球场上就能看出,饶是打球这样的小事,只要沾惹了胜负欲,对自?己的外甥也不留情面。

每个球都运足了力道施以回击,而许嘉川接的非常稳,回击之时也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套路,不过,略有些吃力罢了。

意料之内的,是许嘉川败下阵来。

最后一个球擦到了球网边沿而改变了轨迹,来了个措手不及,许嘉川犹豫了一秒,挥拍慢了,球没落到球拍中?心,擦着球拍落了地,随即方长明发?出了畅快淋漓的笑声。

“打球跟做手术一样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再练练吧。”

许嘉川咬紧了牙,不愿落败:“再来!”

方长明很赞赏他这种精神,不过刚才一回合让他也伤了些元气,挥了挥手:“行了,你去歇会?儿吧,我?和小柔打一会?!”

和小姑娘打球应该没有跟许嘉川这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打起来累。

项柔笑道:“方叔叔,我?好久没打了,已经?不太会?打了。”

“以前会?打吗?”

“会?呀,大学学过的。”

方长明笑了笑,面向许嘉川:“那,川川,你去陪小柔练一会?儿?”

“我?累了,不想打了。”

方才的狠劲儿消弭殆尽,许嘉川立刻婉拒,抖着一身汗过来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咕嘟嘟地灌下。

项柔有几分尴尬,顿了顿说:“没事的,方叔叔你陪我?打会?吧。”

“也行。”方长明圆着场,埋怨道,“川川就是脾性别扭了点儿,不是讨厌你啊,小柔你别放心上。”

“没事的。”

清凉在喉间飞窜,压灭周身沸腾的热意。

吞咽一番,他支着肘,垂头盯着塑胶地面,有些出神。

方长明和项柔在切磋过招,许嘉川坐在一旁只顾着喝水,没多久一瓶就见了底。他还是觉得口?渴,压不下喉咙里?那团火,起身去背后找垃圾桶,抬脚要出去买水,一转头的瞬间,瞥见咖啡厅里?坐着林蔚和蒋一頔。

他微微一愣。

与她视线交缠。

林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心底思绪繁复。

不知她坐在这里?多久了。

他疲惫渐消,跟方长明知会?了一声,借由出去买水,绕进了咖啡厅。

林蔚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进来,最后面无表情地挪向他身后的项柔,脸色越来越沉。

场地里?的项柔夜下意识地望向他离开的方向,同时看到了林蔚,唇角的笑容也消失了。

“啊——”蒋一頔见许嘉川进来,叫了一声,比林蔚还要兴奋,“许嘉川,你快说,里?面那个女人是谁?”

“……”

他其实很想解释,可是也不认识。

如?果解释是舅舅朋友的女儿——那这层关系也太复杂了。

他说:“不认识。”

“不认识就能一起打球啊?”蒋一頔对这个答案颇为不满。

许嘉川拉开林蔚身旁的椅子坐下:“不是去买东西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蒋一頔还在跟里?面那个女人的身份较劲儿,鼓着腮帮子,猜测道:“别是什?么,介绍给你的相亲对象还是什?么的吧?”

许嘉川沉默了。

你别说,蒋一頔这人,对自?己的事儿向来一根筋,没什?么脑子和情商,对别人的事却是一万分的敏锐,一开口?就是字字入肉。

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

这句话?一说出来,许嘉川更不知道怎么接了。

林蔚一直没说话?,听了蒋一頔的话?,终于?把目光从场地中?的项柔滑向坐在身旁的许嘉川,望向他时,眉梢稍有一丝笑意,指了指里?面,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打球。”

蒋一頔:……

许嘉川:……

诡异的缄默在三人之间流淌。

大家都不知道林蔚这一出从哪儿来。

许嘉川轻笑着打量着她的装扮,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运动鞋上:“鞋子可以,但是你不穿运动服,能施展开吗?”

“没事啊。”

她依然笑着。

她的笑容,颇有些阴恻恻之感?,让面前的两人没来由的脊背生寒,总觉得她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蒋一頔问:“蔚蔚,你会?打吗?你别出洋相了啊。”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就盼着我?倒霉呢?”林蔚没好气地瞪蒋一頔,“我?怎么不会?打了?我?大学时体育选修就选的网球。”

并且,那时的她常与项柔过招,杀个你死我?活。

许嘉川听她这么说,兴致盎然。

林蔚从前也算是个运动细胞发?达的姑娘,经?常参加学校运动会?,他倒是没有轻视她的勇气,反而很是赞赏。

他起身说:“那走吧,我?办了这里?的卡,过去开两张票就行了,正?好咱们用一个场地,还不用排队了。”

进入球场时,项柔刚好和方长明杀了一个回合下来。

方长明明显手下留情了,让了项柔几个球,项柔多年?没握球拍,也稍找到了丝感?觉,才和方长明分享着喜悦,转头看许嘉川进来,准备搭话?,见身后跟着林蔚,脸色沉下。

她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嘉川出去一趟带了两个小姑娘回来,方长明大为不解:“川川,这两个是……”

“叔叔好,我?是林蔚。”

林蔚乖巧地笑着打招呼。

她想起上回钱雯芝说小时候就见过她,所以想来方长明应该对自?己有印象,所以主动自?报家门。

方长明果然想起了她:“啊,是那个从小和川川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吧?我?以前老听川川妈提起你。”

方长明对她印象很深,上下打量着她,啧啧感?叹:“上回你钱阿姨跟我?说起你,说你一下子长大了,变漂亮了。多少年?没见啦,都变成出挑的大姑娘了。”

林蔚乖巧地笑了笑,轻觑脸色愈发?难看的项柔一眼,悠悠收回目光,又介绍蒋一頔:“这位是我?朋友。”

“叔叔好。”蒋一頔也甜甜问好。

许嘉川分明从林蔚这幅乖巧的模样下看出了一丝狠戾,只是一瞬,不动声色地滑过她的眼底,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转头还咧嘴冲他甜甜地笑。

……这可是个藏着尖牙的小白兔。

让他真想按住她的头狠狠地亲一口?上去,灭灭她的气焰。

许嘉川哽了哽,干咳一声说:“就,偶然碰见她俩了,咱们三个人玩也是玩,五个人也是玩,还热闹,就一起吧。”

方长明虽今日?意不在此,但有个许嘉川认识的人也好,不至于?他和项柔面对面的时候太尴尬,还活跃气氛,点点头答应下来,把球拍放在一旁,坐下说:“那用我?的球拍吧,我?也累了,我?去歇会?儿。”

许嘉川想起来:“我?今天带了两只拍。”

说着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只递给林蔚,抛去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好好表现。”

“……”

林蔚也不知他为什?么会?透露出这种信息给她。

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对项柔的敌意?

才疑惑着,他偏过头,低头在她耳畔:“赢了有奖励。”

……奖励?

什?么奖励她真不知道,倒是他这轻飘飘的一声,声线极低,又沉缓,让她浑身过电一样,泛起了一阵酥痒。

他轻笑着放开她。

方长明指了指一旁很久插不上话?的项柔,说:“川川,你陪小柔练练吧,我?刚才和她打了一会?儿,应该找到感?觉了。”

“方叔叔,我?来吧。”林蔚突然说。

“林蔚……”项柔睁了睁眼,颇为不解。

林蔚始终笑着,对项柔说:“正?好,咱俩好久没打了,是吗?”

方长明问:“你俩认识?”

许嘉川和蒋一頔也很不解。

从林蔚莫名其妙要进来打球,看到她面对项柔时,又是这样一副把浑身的毛都竖起来、颇有攻击力的模样,他们就心存疑惑。

“我?们是大学同学。”项柔尴尬地笑着解释,似乎不愿提起这层关系。

方长明连连称巧,一转眼的功夫,项柔已经?绕到场地的另一头去了,和林蔚只有一网之隔。

林蔚今天倒是穿对了衣服。

下班后她特意换了身宽松的再回家,为了方便开车还换上了运动鞋,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却足以应付此刻的情况。

大学时代,项柔和林蔚的关系因为晟夏的缘故素来不和,人尽皆知。

项柔喜欢晟夏轰轰烈烈,颇有种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的精神,在林蔚还是晟夏准女友的时候,她横刀插足,甚至还对林蔚大放厥词:“林蔚,我?跟你打赌,晟夏最后选的人一定不是你。”

轻狂的厥词,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又可笑。

林蔚都不知道是该称赞她的勇气,还是唾弃她的幼稚。

项柔料准了这一点,算是赌赢了。

可她也输了,晟夏最后谁也没选,包括她。

她曾在晟夏身上下了那么大功夫,几近痴魔。

晟夏有张欺骗人的脸,热爱游走在对他有爱慕之情的女人之间,有玩弄女人的手段,最终落得一场空欢喜的,不是林蔚,而是她。

林蔚比她认清现实得早,林蔚也从不跟谁比可怜。

但是在这件事上,项柔比她可怜一万倍。

项柔现在还待在晟夏身边,名为助理,但是林蔚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思绪飘回,这一边,似乎她们又回到了大学的体育课堂上。

偌大的网球场,错综的白线将球场切割成不同的区域,色块分明,在她们眼前不断地交织变幻。

项柔有一刻的恍惚。

看着林蔚,越觉得自?己不曾认识过她。

而林蔚也有这种感?觉。

她已然不再是曾经?那个战战兢兢,迫于?项柔强势的气场,球都拿不稳的小姑娘了。

现在她身后的人,是许嘉川。

不是给不了她安全感?的晟夏。

是让她足够拿出底气的许嘉川,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自?己身后,对她从不抛弃也不放弃的许嘉川,是给予她万倍呵护与温柔的许嘉川。

他就坐在她的身后。

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项柔暗暗地咬紧了牙,也想到了一些当年?十分不痛快的往事,捏紧了球,高挥起手臂——

出球十分迅疾而有力,卯足了劲儿和林蔚较量。

林蔚接住了。

接着,施以回击——

网球擦着网边直直穿过去,项柔提起手臂,又一次牢牢接稳,有几分吃力,气有些喘不匀了。

林蔚越来越认真,也愈发?地冷静。

几番较量下来,彼此难舍难分,旁人看得酣畅淋漓,蒋一頔在一旁不适宜地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方长明连声称赞。

很少能看到女人把网球打得如?此酣畅。

许嘉川微微颔首,唇角漾着笑意,望着球场的情况,始终一言不发?。

网球穿梭之间,项柔看着林蔚,有那么几秒的放空。

想起那些年?她们因为晟夏从朋友变成了敌人,这些年?敌意逐渐淡去,成了与陌生人差不多境地的半熟人,又在此刻,再一次针锋相对。

她是没想过许嘉川居然会?跟林蔚认识,看起来还关系匪浅。

她不过只是听爸爸说起方叔叔要介绍自?己的外甥给她认识,她也多年?未谈恋爱,觉得来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谁知遇见了老对头。

在她思考这些问题时,最终,最后一个球落在她身后。

蒋一頔发?出了尖叫,激动地呐喊。

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酝酿到这会?儿,谁都看得出她们之间的电光火石。

项柔捡起球,缓缓地站起身。

当年?,在她对面捡球的人是林蔚。

那时候的林蔚,沮丧地走到她面前,把球递给她:“愿赌服输——项柔,我?已经?不喜欢晟夏了。你喜欢的话?,我?让给你。”

此刻——

林蔚转了转发?虚的脚腕,走上前一把夺过项柔手中?的网球,给她一个近乎挑衅的冰冷笑容,拿球拍指着不远处的许嘉川:

“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

女人之间的战争真可怕。

蔚蔚:奖励呢!奖励呢!

川川:奖励啊,下一章啊~

(这一章好长,写的我好累不过好燃!明天啥时候更随缘吧……今天休息一下)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