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现在怎么办?

陆白慌得脑袋一片空白,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陆白?”季扶光的声音添了些不耐,催促道,“回答我。”

“多黏着他,多撒撒娇,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

情急之下,陆白思绪闪过陈婶上午的劝告,回过神来,柔声道:“我,我刚在练琴没听到……都怪你嘛,不让人家去学校。”

她的音质本就软糯,突然带了一丝娇嗔,倒让男人怔愣数秒:“是么?”

“嗯,你找我什么事呀?”陆白温柔地询问。

“没什么,今晚我会回去吃饭。”

“好,大概几点,我去和陈婶说一声。”

“六点半吧。”

电话收了线。季扶光站在集团大厦的高层办公室,举起马克杯喝水。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整座城市最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他心头有些异样,却分辨不明。

叶叙抱着一沓文件推门进来,还未张口,被他抬手止住话头。

“取消五点半的高管会。”他望着窗外,语气意味深长,“突然想,早些回公馆。”

楼梯间里,陆白像脱力了一般,闭眼靠墙平复着心跳。

卓扬全程都在,看着她笑吟吟地打电话扯谎,又在挂断后瞬间变了脸色,眉宇微微蹙了起来。

“学姐?”

陆白与他对视,表情有些尴尬:“抱歉,我得赶紧回去了。”

可直到她出了小区,约车软件上还是无人接单。在路边等了一刻钟,竟连一辆空的也没拦下。

好容易停下了一辆,听说她的目的地又挥手拒了,说是忙着交班不顺路。

陆白愈发着急,额上都沁出细汗。

身后突然传来连声鸣笛,还有摩托车排气管的轰隆声。她诧异地回头,看到卓扬开着一辆红色的骑士摩托停在她身边。

他长腿着地,冲陆白咧嘴一笑:“走呀学姐,我送你。”

陆白愣住:“可,我不回学校……”

“你不是赶时间吗?”卓扬扔给她一个安全帽,脸上是少年特有的张扬,“现在这个点,你大概去哪都只能靠我了。”

临近傍晚,阳光却依旧刺眼。陆白伸手挡着前额,看被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神色为难。

季扶光的警告犹在耳侧,她下意识很抵触其他异性的殷勤。

可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她这次胆大包天地欺骗了季扶光,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犹豫了许久,陆白还是坐上了卓扬的车。

她手不知放哪,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车尾。但卓扬突然发动了摩托,她身体不稳,害怕地扯住他的外套。

卓扬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如果能搂住腰就好了……

可没开心几秒,陆白已经抓到了平衡,迅速松开了他。卓扬难掩失落,询问道:“学姐,你要去哪?”

“燎原路,榕玺公馆。”

他顿时惊掉下巴:“哇塞,学姐你家在那啊?”

榕玺公馆可是轩城的著名豪宅区,住在那的人非富即贵,她怎么还需要出来做家教?

陆白沉默了片刻:“算是吧。”

那是季扶光众多房产之一,也的确是他们的婚房。可算是她的家吗?

她并不确定。

毕竟对那个地方,她心里,连一点点家的归属感都没有。

察觉她似乎不愿多聊,卓扬知趣,没再追问。风在俩人的头盔外呼呼吹这,须臾后,陆白听到前面传来少年带笑的声音。

“陆白学姐,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

四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燎原路附近的交叉口。

再往前开便是小区正门,陆白忙道:“就送到这儿吧。”

“诶,这不还没到?”

“就这吧。”

卓扬依言减速停下。陆白跳下车,摘下安全帽递给他:“谢谢,我欠你两次人情了。”

她瞳仁漆黑,带着清浅的笑意,嘴唇红得温柔。

卓扬紧盯着她,厚着脸皮道,“那学姐改天请我吃饭吧。”

陆白笑笑,没有回应,只是又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

“我请你也行啊……”卓扬很失落,小声嘟囔。

谁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单独吃个饭。

走了几步,陆白下意识回眸。高大帅气的男生还停在原地,看到她,又扬起笑脸用力挥了挥手。

她抿唇,刷卡走进小区。

如此明显的热情,陆白不傻,自然能察觉卓扬满眼的心思。

可身为结了婚的女人,无论怎样,她都应该与这样的小男生保持距离。

何况,季扶光是那般在意,倘若他真计较起来……

陆白凝回神,看了看手机。

此刻已经接近五点,时间紧迫,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别墅。

她藏在附近花园的转角,观察九号公馆的情况。偌大的宅院泠泠清清,几颗高大的柏树如护法一般立在周围。

看上去毫无异样。

这个时间,陈婶应该正在准备晚饭。

陆白缩进角落,捂着听筒给她拨了个电话:“陈婶,我有快递送到小区后门,说是怎么都不让进,你替我出去取一下吧。”

电话那头果然有洗菜的水声:“好的太太。”

“对了。先生说今晚回来吃饭,你记得准备一下。”

“噢噢,好的。”

这回陈婶的回答带了一些焦急。不出两分钟,陆白便看到她出了门,顺着大路快步往公馆外走去。

她找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别墅。

上了二楼,推开琴房的门。电脑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播放的是维瓦尔第《夏》第三乐章。

激烈急促的旋律完全映照了陆白此刻的心绪。她先跑到阳台,快速将还扎在横栏上的绳索收回,又将玻璃门锁起来。

接着合上电脑,拔了电源,将所有东西放进橱柜。

忙完一切,陆白跪坐在柜门前,抚着胸喘气。

安全了。

离季扶光到家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她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条纹毛衫和牛仔裤,若有所思。

这时屏幕亮了。陈婶打来了电话:“太太,保安说没有快递呀。”

“噢。”陆白撩起垂下的额发,平静道,“刚对方说搞错地址了,抱歉啊,你先回来吧。”

*

夕阳灿灿,斑驳的树荫泛着淡淡柔腻的光泽。

卓扬骤然想起,他第一次见陆白,正是这样一个温柔无比的黄昏。

窈窕清丽的美人,侧脸柔婉,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立在球场边。那般青春洋溢,他几乎是看痴了。

同伴们发现端倪,刻意扔偏了球,拱着他去捡。陆白也发觉他搭讪的心思,善意而调皮地取笑了他。

明明是坦率可爱的姑娘……

为什么后来的每次见面,她都这样心事重重呢?

卓扬缓过神,发觉自己在十字路口发愣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掉头离开。

与此同时,一辆漆黑光亮的迈巴赫驶过绿灯,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随意将视线投向窗外,突然一凛,下令道:“停车。”

司机忙靠边停下,摩托却早已转了个弯,在街角消失无踪。

季扶光微微拧眉,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间的婚戒。他觉得那身影眼熟,但想不起哪见过。

不知为何,令人在意。

须臾后,他收回视线:“走吧。”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的花园里,季扶光按响门铃,陈婶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先生?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嗯。”

他立在门边等陈婶略慌张地输密码,突然问了一句:“太太今天都做什么了?”

“在琴房呆了一天。”陈婶答道,为他拿来了拖鞋。

“一整天都在?”

这话分明带了质疑,她一愣:“是啊,一直锁着门没出来。刚还打电话让我去取快递呢。”

季扶光瞥了眼她空空的手:“那快递呢?”

他双眸墨黑深邃,盯着人看便凉嗖嗖的。陈婶徒然生了些惧意,迟疑道:“太太又说快递弄错了……”

话音未落,男人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径直去了二楼。

不对劲。

下午打电话时,他当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觉得不太对劲。

陆白性格稳妥谨慎,甚至有些胆小,相处时总能感觉她在绷着神经。

……她从未撒过娇,尤其是面对他。

季扶光很快上了楼,在走廊的尽头停下。琴房里很安静,听不出一丁点声响。

他握住铜把手,刚要尝试按下,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陆白正低头往外赶,诧异地惊呼一声,没能刹得住脚步。

柔软的身体,一头就扎进了男人结实宽阔的胸口。

和碰瓷没什么两样。

陆白仰头,错愕中似乎还带了点惊喜:“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季扶光垂眼,视线集中在她主动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昂贵的外套,被那葱白纤长的手指蹭上了些粉末。她也注意到了,忙不迭松开:“抱歉,我,我刚给琴弓上了松香……”

细瘦的手腕蓦地被抓住。季扶光垂眼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陆白乌发披散,穿着一件黛蓝色的蚕丝连身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若有似无又引人遐想。

她没穿文胸。

性感随意的居家服,手上有松香粉,看来真是闭关修炼了一整天。

“急匆匆的想去哪?”

“我在楼上听到你车子的声音,就想下楼看看。”

季扶光表情微妙:“噢?急着见我?”

陆白俏脸殷红,双眸如含了水般,一副羞赧又好欺负的模样,“我刚刚一直在想,你既然愿意回来陪我吃饭,一定就是消气了,对不对?”

一瞬间,季扶光竟分不清她这是在示弱还是勾引。

他勾了勾唇,伸手握住她伶仃白皙的脖颈,声线慵懒诱耳:“你真这么怕我生气?”

“……怕。”陆白被迫仰头,望着他,清澈的瞳仁颇有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你生气,我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