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cookie不知道自己的两个铲屎官今天是怎么了,一个爱答不理,平时就多少有些冷淡,今天竟然直接把它关在了门外,好大的胆子!
它蹲在客卧门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龇牙咧嘴地“嗷呜”了一嗓子。
另一个……
它转了转毛绒绒的小脑袋,踱着步子走回主卧,慢慢挪到池思思脚边,没有像平时一般嚣张地连扒带刨,对铲屎官的脚后跟做出埋屎的动作以表鄙夷,而是安静地坐下,蹭了蹭她的小腿。
“喵?”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池思思偶尔会觉得自己家的布偶成精了,要么就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猫语,不然怎么小饼干说的话,她次次都能瞬间理解呢?
她低头,轻轻扇了两下睫毛,蝶翅一般——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就像她最初开始注意到吝泽的时候,碎了一边的玻璃镜片,格格不入的冬季校服、频繁出现在早会点名单上的不合格发型,后半场突然匆匆离开的缺考成绩,以及——
在他不经意间露出一截的手臂上的淤青,和长发遮盖下若隐若现的伤痕。
池思思没有注意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或者说,注意到了,家境优渥、父母疼爱、同学关系融洽,从小被当作小公主养大的她,并不能切身换位思考去体会他的感受、理解他的痛楚,所以选择了沉默和无视。
她的选择,造成了吝泽对于原生家庭的恐惧,以及久久不愈的伤痛。
就像手术后的后遗症,她能给他一个童年时最渴望的完整的家,摘除病痛的核心,却因为无法共情,错过了及时治疗后续问题的机会。
蝴蝶效应。
而掀起的龙卷风,就是如今他对于孩子从根本上的厌恶和抗拒。
池思思弯腰把cookie抱在了怀里,这只不亲人的小猫咪难得有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她愣愣地想,难怪吝泽对cookie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从不主动抱它,却也不会推开它。
大约是因为她把cookie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前者出于过往经历的下意识反应,后者则是正因为有过那样的经历,所以才不会拒绝孩子想要亲近的举动。
“喵~”
安静了没三分钟的小家伙开始闹腾起来,因不满铲屎官撸毛时敷衍的手法,肉抓拍了拍她的手背。
池思思回过神来,以为它饿了,但也没心思弄辅食,扒开橱柜翻找出一袋积灰的三角猫粮,倒进了cookie的小食盆里。
听着它啃咬干巴巴猫粮的清脆声音,池思思又开始发呆。
她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没和吝泽吵过架了。
事实上,这次也不能算吵,只是她一个人在闹脾气而已。
他们之间,一个总是退让,第一时间哄着,像对对方有所亏欠一样,一个总记得要保持温柔可爱的形象,偶尔小小的闹一次脾气,气头过了就必须要收好自己的任性。
听起来很累,但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他们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和谐。
直到今晚,池思思露出了自己尖利刺人的一面,吝泽也不能让出底线去顺她心意的时候,她才惊觉——
是不是他们的性格根本无法契合对方,一个什么也不说,一个想得太多……
算了。
池思思轻轻叹息,鲜少有事能让她发愁到唉声叹气的地步。
说着不要想太多,结果还是想到了这一步,她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转移多余的注意力。
明天早上摊几张薄饼、炒个土豆丝做卷饼吧,阿泽其实不爱吃偏西式的早餐,更爱饱腹感强烈的面饼食谱。
平时大概只是迁就她的嗜甜,就用满足中国胃的一餐,来结束这场有记录以来时长最久的冷战吧。
决定好后,池思思打起精神,下楼从冰箱里翻出一袋子土豆和两根水灵灵的胡萝卜,准备提前去皮擦丝。
菜是林阿姨去早市上买回来的最新鲜的一批,上面还带着土块,约摸是刚从土里扒出来就直接送进了市场。
她两手沾满泥,手机却突然响了。
铃声急促,催得人心慌,她手一抖,怀里抱着的土豆劈里啪啦砸了一地。
池思思瞥一眼闪动的屏幕,上面赫然是“顾女士”三个字。
她顾不上满地骨碌碌滚的土豆,用泥手点下接通键。
“妈,什么事?我正忙着准备明天早饭的食材呢,哎对了,我正好想问,卷饼里的土豆丝,是擦的好还是切的好啊?”
这句话问出口,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一般,长久沉默,无人应声。
池思思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也不管手脏不脏,直接拿起电话,复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妈妈?”
良久,池夫人的压抑的啜泣声自电话另一端响起,宛如一把小槌,字字敲击着她的心。
“思思,你爸爸可能要不行了。”
*
走廊里的白炽灯照得人分不清白天夜晚,消毒水气味争先恐后地刺激感官,池思思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长椅上,整夜无眠导致她眼眶酸痛不已。
不远处隐约响起冗长的一声“嘀——”,昭告一颗心脏停止跳动,紧接着便传来家属的撕心裂肺的恸哭,她鼻尖一酸,堪堪险些落泪。
但她不能哭。
池思思看向一旁掩面啜泣的池夫人,安慰了一晚上,现在哑着嗓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揽住她,做一颗效用微乎其微,但双方此刻都最需要的定心丸。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哒哒”声,急促又焦灼。
“哎——您好,已经很晚了,这个点病人都在休息,请不要在穿着高跟鞋在走廊跑步。”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请问今晚有没有一位姓池的急诊病人——”
话说到一半,姜栀扭过头,和遥遥巴望着她的池思思对上了视线。
“吱吱……”
“思思!”刚被训完不敢跑,她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走了过来,“什么情况,池叔叔没事吧?”
“不知道,还在抢救。”
池思思看见她,仿佛一瞬间有了主心骨,摇头的功夫,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话落,手术室的门猝不及防打开,两人忙不迭地迎上去,池夫人亦抬起头,满脸泪痕。
“医生,我爸爸他——”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转到ICU观察一晚上,能渡过危险期的话,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好、好的,谢谢医生。”
最后几个字,池思思几乎是哽咽着说出口的,姜栀也松了口气,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四下环望一圈,一怔,疑惑道:“思思,吝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