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小吃街的后面,是一条窄巷子胡同,因为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文物,所以一直被保存至今。
阮胭提着三份沉甸甸的酸辣粉,沿着巷子右边一直往前,出了巷子,就是京大的小南门。
胡同口有几个骑着摩托车的黄毛伙子,靠在电线杆上吸烟,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荤段子,咳嗽后直接把痰吐在地上,用鞋一蹭。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京大的学生,身上的社会人气息太浓。
他们猥琐的笑着,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阮胭,其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妹妹,这么晚了去哪儿呀,我们送你啊。”
阮胭瞥了一眼,没出声,脚下脚步加快,她一走快,后面的人紧跟上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巷尾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阮胭稳了稳心神,在口袋里拨下快捷键,如果她出事,江橙第一时间会知道并且报警,还从包里摸到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刮眉刀,紧紧的攥在手里。
走到中间的时候,风声夹杂着紧凑的出拳声,她听到后面传来求饶声。
不一会儿,沉稳且有力量的脚步声渐近,阮胭来不及回头看清面容,刮眉刀的刀锋已经率先对上他的脖颈。
陆矜北看了眼粉色小巧的刮眉刀,举起双手,仰头道,“是我。”
看清来人后,阮胭重重的松了口气,握着刮眉刀的手放下,朝后看了两眼。
陆矜北说,“别看了,人早跑了。”
他太高了,背影把巷尾的光完全遮住,一张脸在暗光里浮盈流动,目光却极具侵略性。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巷子里桂花的甜香,也吹乱了阮胭的头发,她低头撩起耳边碎发,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今天谢谢你。”
“谢我啊”,陆矜北上前一步,舌尖抵着下颌,转头一笑,“可我并不想你谢我,你说怎么办?”
阮胭咬了咬唇,不说话。
他似乎能读懂人心,“在心里骂我啊。”
“没有。”
“那你在紧张什么,怕什么,我又不动你。”
“我没紧张”,阮胭固执的抬起头,眼神清亮又干净,撞进他深邃坦荡的眼底,方才的话显的一点分量也没有。
风一吹,什么也没有了。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舍友还在宿舍等我。”
“等会儿,有车。”
阮胭还没反应过来,陆矜北已经拉着她一个转身靠在墙上,给拉货的小三轮让出道来。
车灯一闪而过,两人目光相接。
倔强的,凉薄的。
陆矜北的手垫在阮胭后脑勺的地方,长臂一伸,把人圈在怀里。因为这个动作,两人离的很近,阮胭的唇瓣,避无可避的擦过他的喉结。
一片冰凉,遇上温热。
两人俱是一怔。
阮胭的耳垂更是肉眼可见的变粉又变红,蔓延到半张小脸上,咕哝道,“你松开,我真的要回去了。”
陆矜北低头,指了指自己扣子上缠绕的头发丝,示意女人去看。
“你要是怕疼,就先别动。”
阮胭不动了,任由陆矜北上手,去解发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的,发尾的几缕盘扣子上绕了好几圈。
“咬的还挺紧”,他长指找到发根,一圈圈的往回旋,有些错乱的缠在一起,他又出奇的有耐心,一根根分开。
其中有一下扯到阮胭头皮,疼的她呲了一声。
“怎么这么娇气”,他无奈的笑了笑,一口大白牙黑暗中尤为明显,然后上前又离的近了些,“疼了跟我说,我轻点儿。”
“嗯。”
他烟瘾有些重,叼了根儿烟出来,却没抽,“刚才见你从地铁口出来,去给谢诗蕴家教了,他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没有,他说你忙。”
至于忙什么,阮胭自认两人的关系,还没熟悉到需要挑明的程度。
最后一根头发从他指尖穿过,被风吹到阮胭的肩胛骨上,隐进毛衣下面。
“那他没说我忙什么?”
阮胭看了他一眼,又移开,没接这话茬,抬步就走。
她走的快,就跟后面有狼一样。
倒是陆矜北,看她走远了,才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双手笼着,给烟点上火。
他站在原地抽烟,看了眼女孩手里的酸辣粉,又转移到瘦长的背影上,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指骨敲了下自己额角,胸腔里缓慢的,溢出低低的笑。
阮胭走到南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看到巷子里的淡黄色烟雾,笼在他的面容上,模糊了那张脸。
唯有那双眼,犀利又寡冷的,直直的望过来,惊的阮胭立马低头,缩进毛衣领子。
***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橙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哭唧唧的说:“胭胭子,你怎么才回来,我打你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阮胭看了眼手机,上边好几个未接来电,她开了静音,一直未听到。
“我这不是好好的,别担心我。”
阮胭把提着的酸辣粉递过去,“拿着,给你带了好吃的。”
“哇塞,还有这么好的事,胭脂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晚饭?”
江橙瞬间忘记刚才的担忧,迫不及待掀开酸辣粉的盒子,一时之间,醋香味弥漫整间屋子。
阮胭把苏青那份放到她桌子上,见她不在床上。
“浴室下不来热水,苏青在水房洗头发呢”,江橙辣的在嘴边扇风,眼睛一转,又想起个事。
“对了胭脂,周一有场篮球赛,咱们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团体PK,你要去看嘛?”
“我听傅砚池说,他和矜爷都要代表院系出战,去嘛去嘛?”
阮胭盯着她,“你什么时候和傅砚池关系这么好了?”
江橙愣了下,咬着粉条含糊不清道,“还行吧,关系就那样,只是有时候一起打几把游戏,一来二去混熟了,今天他还问我去不去吃烧烤呢,我才不去,他们一大堆男生,我一个女生去多没意思。”
阮胭一只手托着腮,“这么说,傅砚池是在追你咯?”
“噗——,胭脂你别在那儿给我瞎扯,怎么可能,他是看上我哪儿点,图我不洗澡,还是图我又矮又壮,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吧。”
阮胭用发绳扎起头发,就往浴室走,白炽灯在根根分明的长睫上跳动,她敛了敛眸子。
“我就不去了,有事。”
阮胭的“有事”本来只是托词,却没料到,周一上午一个电话导员把她叫了过去,说她心细,帮着党务那边的老师补几份材料,这一忙就忙到十来点钟。
恰好外婆打来电话,她戴上耳机,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
“胭胭,这几天在学校还好吧,没感冒吧?”
电话那头有缝纫机转动的声音,阮胭头疼的问,“老太太,您这又忙活什么呢?”
“二楼不是租出去了嘛,收拾的时候翻到了你的旧衣服,你都穿不上了,扔了怪可惜的,我就给剪碎,给你做几张鞋垫。”
“现在你从网上买的球鞋呀,鞋垫都不透气还捂脚,哪儿有自己做的舒服。”
阮胭哭笑不得,“您别累着自个的眼睛。”
“知道的呀,知道的,对了胭胭,你们国庆节什么时候放假呀?”
“后天。”
老太太离开缝纫机,走到客厅挂着的日历上,找只笔把后天圈了出来,她最近记性不大好。
“行,外婆记住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老太太。”
不知不觉,阮胭就走到篮球场附近,里面的盛况自然是看不到的,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们包围。
她听到咚咚的打鼓声,还有不绝于耳的助威声。
外婆问,“你们学校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活动?”
阮胭说:“有场篮球赛。”
外婆一听不行,“那你还跟外婆唠什么,快去看热闹呀,咱们门口上幼儿园的英子,都知道打篮球的小男生可帅可帅啦,你还不去转转,没准遇上自己看对眼的呢,不要一直闷着自己,好不好的呀。”
“老太太,您还挺懂。”
“你快玩吧,我要挂了。”
老太太嘴上说着挂电话,却一直没舍得挂,阮胭当没看见,任由手机通着。
她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经过篮球场,去食堂打包一份饭,带回去宿舍,谁知道穿着啦啦操队服的江橙一个大嗓门,疯狂朝她招手,“胭脂,快过来。”
江橙一身的红,太过引人注目,阮胭不得已过去。
篮球场上焦灼一片,阮胭被江橙拉到站台上,一眼就望到被围攻的人,白色运动短裤,长腿矫捷有力。
他弯着腰,篮球在他的手下灵活的转着,前后,左右,不停的拍打,两眼聚精会神,似乎在寻求突围的机会。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向左拐,一会儿向右拐,冲破外围的两层防线后,极快的来到篮下。
一个后仰跳投,篮球在空中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的打进篮筐,而从进球到落地,他只用了短短的几秒。
一阵比一阵高的欢呼响起,不知道谁趁乱喊道“陆矜北,我喜欢你——”,又湮没在此消彼伏的的鼓点节奏中。
江橙不由发出感叹,“矜爷这动作确实帅啊,那招后仰和NBA球星都有一拼!”
“我本来以为傅砚池已经打的不错了,结果矜爷一上场,比分立马从1:2拉到2:7,你看现在还有我们学院什么事吗?”
阮胭沉默。
随着一声哨响,裁判员宣布中场休息,篮球场上的队员纷纷停住进攻,回到自己阵营原地休息,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陆矜北下场后,随手撩了下短袖擦汗,那一下露出来的腹肌,引得全场女生吃了兴奋剂一般不停尖叫,更有不少大胆的女生上前递水。
江橙从场地上取了两瓶水,扔给阮胭。
“矜爷这福气,我们没有,可不得自食其力。”
阮胭握着水,问道:“你不给傅砚池送吗?”
江橙看了眼对面的傅砚池,立马又拉下脸,离阮胭远了些。
“谁要给他送啊?!”
“行,不送就不送。”
江橙咦了声,“胭脂,我怎么觉着矜爷在看你?”
“你看错了,他在看后边。”
江橙回头一看,明白过来,后边站着一个浓颜系美女,身材一等一的好,似乎是法学院的系花。
给陆矜北送水的女生很多,但他一个也没接,反而下了场,朝经管学院这边走来。
江橙激动的说,“矜爷这要找谁,不会真看上了法学院的系花吧,不过确实漂亮,我要是个男的,二话不说上去要微信。”
……
阮胭完全没听江橙在说什么,隔着人群与他的目光对上,汗水洒在他的俊脸上,冷白皮在阳光下分外惹眼。
她下意识的握紧矿泉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