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秀堂公子

果不其然,才跑了没有多久,便发现前面有巡守的兵士。

麝月连忙躲进一边草丛内,好在大殿建在山上,有许多可躲之处。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等兵士们纷纷走过,才敢小心翼翼的出来,继续沿着天魔幽灵留下的记号奔跑。

一不小心,被石块绊倒,脚踝疼痛难忍。

她捂住脚踝,缓缓站起身,却发现根本无法站稳!

眼看着前面有火把渐渐逼近,应该是另一队巡守士兵。

怎么办?

麝月强忍疼痛,向着旁边阴暗的地方挪过去,速度到底太慢,火光已照在眼前。

“什么人?”

为首之人一声大喝。

麝月大惊,却疼得怎么也动弹不得。

难道,又要被抓回去吗?若是此次被抓回去,想必自己编造再多的故事,也将无济于事,他们定然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她!

心中大乱,突然手腕被人抓住。

她抬头一看,一个年轻公子,俊眉秀目,颜如玉、气如兰,手中折扇一挥:“跟我来。”

她大惊,这个人不是樊域册封大典上的那个来历不明的李秀堂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麝月被他扶着躲入草丛,李秀堂却又迅速离开,一个飞身向着另一边而去,将追兵引开。

麝月想想,如今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在这里等着。

可是李秀堂是什么人?而天魔幽灵又怎样了?既然天魔幽灵是来救她,应该是玄澈的意思,她应该可以信任。

正想着,面前一阵风,李秀堂已站在眼前,麝月抬头看他,李秀堂秀目含笑:“还不起来,等追兵吗?”

他向她伸出手,月色之凉,山风之冷,他的笑容却是暖融融的。

麝月左右看看,如今她没法子,凭借自己是无论如何跑不出去的,何况还受了伤,天魔幽灵不知与赵峰纠缠的如何。

想到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将手放在李秀堂手中,李秀堂拉她起来:“能走吗?”

她勉强点头,李秀堂却笑笑:“还挺喜欢逞强。”

他说着,麝月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在怀中,他目光若月,明朗皎洁,凝视她涨红的脸,她道:“我能走。”

“怎么?除了玄澈没有被别的男人抱过?”李秀堂声音清淡,说话间,已腾身而起。

他步履轻盈,却极快,麝月只觉耳边生风,却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如此迅速而又安静的轻功,他武功之高,令麝月惊叹。

“你为什么在这里?”麝月问。

“巧合。”

“你是联军中人?否则哪儿有那么巧?”麝月疑惑。

李秀堂看她一眼,笑道:“那就当是吧。”

麝月一听,便知不是,却也知道他不愿说,自己也问不出,这个人上一次就凭空出现在册典上,这一次又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苍凉山!

他是敌是友?

“你眼神很危险。”

黑暗、匆忙之中,李秀堂竟还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麝月一怔,随即避开到一边:“你知道如何下山吗?”

话音才落,风止,李秀堂突然停了下来。

他将麝月放在身边,麝月展目望去,但见周围黑暗冷寂,偶尔一声乌鸦嘶鸣,令她浑身一抖,下意识向李秀堂靠了靠。

李秀堂微笑道:“下山之路,我一人可以,带着受伤的你却无法周全,况且已经惊动了联军,只怕他们合围,我也不是神仙。”

麝月发觉他们站在一个小坡上,坡下有流水声阵阵。

“所以呢?”她看李秀堂。

李秀堂看看那河:“我们只能顺流而下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麝月惊讶,对于水,经历了南疆之灾,她有些恐惧。

“顺流而下,刚好可以避开联军营地,也许会入森林,从森林出去,便是玄澈的营地。”李秀堂似乎很了解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李秀堂说着,已搂紧她的腰肢。

麝月惊恐:“不……不行……”

不由她的反抗,李秀堂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纵身跃下汤汤河水。

麝月只觉全身瞬时冷透,冰凉的水浸透衣襟,深入肌骨。

她闭目,水流灌入她的口鼻,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而死。

那水冷得让她记起了不堪的过去。

南疆大水,是她做下的孽,于是上天给了她最深刻的报应。

让她经历生不如死,让她几乎与玄澈永远分别。

那些不堪令她心里悲酸,泪水涌上眼眶,与冰凉的河水融合。

她觉得,她马上就要死了,仿佛只要一碰到水,她就会经历一场身心浩劫。

突地,身子一轻,哗啦一声,李秀堂抱着她纵身而出水面。

她感觉胸腔内依然涌动着憋闷的水流。

感觉虽然呼吸到了空气,却无法睁开双眼。

麝月全身湿透,脸色惨白,身体冰凉,已然昏死过去。

长发贴着她绝美的脸,李秀堂轻轻拨开她颊边乱发,将她放平,在她的腹部一下又一下按着。

她吐出腹中积压的水,却只是咳嗽几声,没有睁眼。

李秀堂望着薄暮之下,美人姿色天然,粉黛不施的脸容,更显得白璧无瑕,丽质天成。

他不自觉凝眸,轻轻抚她的脸,触手处柔软细腻,不禁令人心头微动。

他随即缓缓低身,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轻触上她的唇,轻轻度气。

李秀堂觉得,麝月这样的女子,大概天下许多男人都会想要一亲芳泽吧?

想着,麝月缓缓睁开双眼,见李秀堂如此,连忙推开他:“你……”

李秀堂顺势起身,平常道:“我只不过在为你度气,我对你没兴趣。”

天已蒙蒙亮,李秀堂只见麝月湿透的身体,衣襟紧紧贴着,令那身子玲珑有致,丰盈处,娇媚风流,窈窕处,纤细柔弱,山野之中,美人如斯,楚楚动人。

麝月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抱紧自己身子:“不许看。”

李秀堂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光有些放肆,却无所谓的起身:“先烤烤火,这里不会有人追来,这个林子中有瘴气。”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银盒子,从中拿出两粒丹药,递给麝月一粒,麝月接过来:“这是什么。”

“吃下去,否则这瘴气会要了你的命。”李秀堂将丹药放入口中。

麝月见他吃下,也就吃了下去。

那丹药吃下后,便觉得遍体清凉舒畅,只不过才浸了水,却觉得有点冷,身子不觉一抖。

李秀堂道:“我抱你去木屋。”

“木屋?”

麝月说着已被他抱在怀中,身子湿透,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抱着,多少难为情,麝月不看他。

李秀堂道:“我来时发现这林子中有木屋,我身上的东西都湿了,不能给你生火。”

“这林子里有瘴气,为何还会有木屋?”麝月不解。

“我猜大概是付明玉的守林人,他们想必也有对付这瘴气的灵药。”李秀堂也只是猜测,因那小屋虽小,东西却一应俱全。

二人来到小屋,麝月坐在床上。

李秀堂已生好火,看一眼麝月:“脱衣服,否则什么时候能干?”

麝月脸上羞红:“这……这怎么可以?”

“随你吧。”李秀堂说着,要脱衣服,却看一眼麝月,又无奈地没有脱。

他将火烧旺,整间屋子里顿时觉得有些热。

“这里是付明玉守林人所居的话,会不会被他们发现?”麝月有些担心。

李秀堂道:“不会,他们不会觉得咱们会躲到这里,即使守林人来了,你觉得我连一个小喽啰都打不过吗?”

李秀堂不若玄澈,他俊美得太过秀气,而玄澈则是俊雅风流里带着几分邪气,又有几分霸气。

李秀堂则是过于儒美,书卷味儿十足。

不过出手倒是也不留情面。

麝月忽然想到什么:“这里可有纸笔?”

“有!做什么?”李秀堂看着她,她容色焦急,“快给我,我要画地形图和布防图给玄澈。”

虽然她不会忘记,但她生怕有错,还是尽早画下来较好,以免到军营再画,会有差错。

李秀堂起身,找来纸笔。

麝月坐在木桌边,开始奋笔疾书,她眉心微蹙,每画一段就要细细思索一遍,她揉着额角,头有点疼。

李秀堂有点惊讶:“你竟能画出来?”

“我过目不忘,那赵峰给我看了一遍,我强行记住了,我不想欠他人情,跟他说那是假的,所以只能自己凭着记忆画。”麝月边说,边画。

李秀堂凝视她认真的脸,绝色之容,似更加光彩照人。

“看来传言果然不虚,那赵峰也是傻,竟忘记了你过目不忘……”

“那你呢?真的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麝月并没有抬头看他,好像不经意问起。

李秀堂却道:“我四处飘摇,哪里有热闹看就在哪里。”

麝月笔一顿,又继续画,想想上次见他是册封大典,这次是战乱,还真是哪里有热闹看他就在哪儿。

看着麝月苦思冥想,头疼的样子,李秀堂叹息一声:“玄澈那男人,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麝月不语,李秀堂也就没在多说,反而转身出了门,麝月竟也无暇问他,只是专心地画着图。

麝月将图画好,仔细核对很多遍,应该无误,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她看看天色,已快要正午,李秀堂怎么还不回来?

想着,李秀堂便推门而入。

麝月忙道:“你去哪儿了?”

李秀堂道:“看你画的无聊,出去看看地形。”

麝月点头:“不知道天魔幽灵如何了。我们快走吧,我要赶快拿这个给玄澈。”

“你担心天魔幽灵吗?”李秀堂凝眉看她。

麝月道:“也不是担心,他毕竟为救我而去,不知道他和赵峰武功谁的更高。”

“传闻天魔幽灵武功绝世,就算没有绝对胜算,却也该不会有事吧?”

“希望吧,我们快走吧。”

麝月说着,迫不及待出门,李秀堂扶着她:“你这样走太慢了,我抱你吧。”

不等麝月拒绝,李秀堂已将她抱在怀中。

麝月本想要说什么,却想,事不宜迟,自己行动不便,只怕拖延了玄澈的战机,也便忍了回去。

这片密林,深而广阔,还好是李秀堂轻功极高,否则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

果然如李秀堂所说,出了这片密林,便是玄澈的军营。

远远望见,麝月也总算松了口气。

“放我下来。”麝月道。

“还没到。”李秀堂轻声说,看麝月一眼。

麝月挣扎:“快点,若是他在帐外看见了,会生气。”

她倒是实话实说,李秀堂将她放下来,神情有一点失落:“这么在意?就连你受了伤,也不能让别人救?是男人都不行?”

麝月不语,脚踝似乎更疼了,她低头看,肿得很厉害。

李秀堂摇摇头,扶着她向军营走。

远远的守卫看见她,便兴奋地跑回去禀报,因为是麝月,所以她走入军营身边虽然跟着陌生的李秀堂却也无人阻拦。

闻讯而来的玄澈迅速奔来,战袍飞扬,容色急切,身后跟着伯伝。

麝月看见他,连忙挣脱开李秀堂的搀扶。

“麝月。”

玄澈激动的将她抱在怀里,战袍裹住她纤瘦的身子,她脸色苍白,泪眼盈盈,好似已有许久许久未见。

“天魔幽灵说,他按着沿途记号找你没有找到,我还担心……”玄澈琥珀色眸光如日光灿然,仿佛一件珍宝失而复得,喜悦难抑。

“天魔幽灵胜了赵峰?”麝月问。

“他说,他急着出来找你,没有恋战,不过摆脱了他。”玄澈一抬眼才看见李秀堂,原本如日光暖阳的面容,立时阴冷下来,这个人他记得。

“李秀堂?”

那时,他就记得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册封大典上,大典混乱,刀兵相见时,是他护着麝月。

玄澈似乎明白了,看一眼麝月:“是他救你的?”

麝月见他脸色沉冷了许多,忙道:“是……我逃跑路遇了李公子。”

玄澈放开麝月,走到李秀堂面前。

李秀堂依然折扇轻摇,他的折扇遇水,竟完好无损。

玄澈打量他,眉目清俊,如同描画,不输自己,只是更秀气文弱了些,但看那天大典保护麝月的样子,是会功夫的,而这一次,他竟能从敌营中救出麝月,想必不是一般人。

“多谢李公子仗义出手。”玄澈客气道。

“好说。”李秀堂淡淡回答。

“招呼李公子好好休息。”玄澈转身对伯伝吩咐。

伯伝应了,对李秀堂道:“李公子这边请。”

李秀堂没有拒绝,随着伯伝而去。

麝月这才道:“这个给你。”

玄澈低头看去,是两张纸:“这是什么?”

“地形图和布防图。”麝月眉眼含笑,玄澈惊喜地接过来,看看麝月,又仔细去看图纸,“果然好精妙的布防!你怎么弄到的?”

麝月莞尔:“你忘了我是过目不忘吗?”

一边说,玄澈一边搂着麝月回营帐,麝月脚腕疼痛,却忍着,他怕若是她不能走,玄澈要疑心什么。

玄澈看了出来:“你脚怎么了?”

“没事,扭了一下。”

麝月在玄澈的搀扶下慢慢行走,亦将事情经过简单讲了。

当然,李秀堂拥着她入水、为她度气,肯定是略过去了。

大帐内,玄澈研看着图纸,赞赏地抱住麝月:“我看不要说得凤凰珏者得天下了,要说……得麝月者得天下!”

麝月抿嘴笑:“我哪儿有那么厉害,就说了几个小谎,骗来了这个图。”

玄澈勾住她的下颌,凝望她的眼:“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爱不释手了……”

他说着,吻了下来。

温暖的唇,温暖的人,麝月紧紧抱他,与他唇舌纠缠,他吻得越发深入动情,她亦被吻得意乱情迷。

他又吻她的耳垂:“有了这个图,我就不必放火烧山,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自信满满,麝月微笑:“我等你回来。”

玄澈将麝月留在帐内休息,另外开帐开始研究地图,讨论战略。

麝月也的确累了,沉沉睡去,她想,只要她醒来,也许玄澈便胜利的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麝月才幽幽醒转,因心情紧张,这些日子确实累了,她起身见天色已晚,入夜了,玄澈还没有回来。

她不免有些担心,简单梳洗一下,小心翼翼走出帐子,脚伤还痛,她只是站在帐外,仿佛这样就会离玄澈更近一些。

夜幕薄,月光盈。

山中的星空如一匹名贵织锦上精心绣了最璀璨的珍珠,格外美。

“若我是你,就不会这样乱走。”

麝月一惊,猛地转身,只见赵峰一身黑衣,长发散乱,已站在自己身后。

“你这个贱人,竟然骗我!我倒是忘了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赵峰怒火满面,直烧眉宇,那张本就粗犷的脸因盛怒而扭曲。

麝月转身就跑,他一把拉住麝月手腕:“贱人!是你给了玄澈画了地形图和布防图,玄澈才能一举攻破联军大营!还有天魔幽灵,也是你男人请来的援兵吧?”

麝月被他抓得疼痛,大喊:“来人……”

听到麝月的叫喊,留守兵士一拥而上,赵峰冷冷一笑:“小贱人,这些个酒囊饭袋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耍我……我就要让你知道耍我的代价……”

他手劲儿一紧,麝月感到手腕剧痛,她脚上还肿着,手腕不知会不会是断了。

“师兄,你总是这样,喜欢说大话。”

赵峰一回头,一惊,天魔幽灵一身银色斗篷站在身后。

“你还没走?”赵峰将麝月扭到自己身前,麝月疼得几乎流泪。

“师兄不死,我怎么舍得走?”天魔幽灵说得冷淡。

赵峰冷笑:“哼,那就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天魔幽灵手上一股气团直向麝月而去,麝月大惊,赵峰怎么会让麝月死?反而一把推开麝月,麝月跌倒在地,她全身疼痛,转眼看天魔幽灵和赵峰的决战!

天魔幽灵一个旋身,飞上大帐顶端:“赵峰,你要《天魔绝音》吗?”

听到《天魔绝音》四个字,赵峰两眼放光,直追天魔幽灵而去。

两个人如风一般消失在营地上空……

麝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却也松了口气,一名兵卫上去扶起麝月,麝月心下想,听赵峰的意思,玄澈该是胜利了,该要回来了吧?

麝月被扶着回了大帐,果然手腕肿了起来,一动就疼。

一人忽然掀帘而入,麝月警戒的回头,只见是李秀堂,这才松口气。

“是你。”麝月揉着手腕。

李秀堂慢慢的走过来,看一眼她的手腕:“你这样揉,只会肿得更厉害。”

麝月不语,李秀堂拉过她的手,麝月想要抽出来,却被他紧握住,李秀堂眉目安静,不过平淡说:“得上点药。”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下水时这个纸包的药粉湿了,现下里干了,不知功效如何,若不是这样,我早该用它给你涂在脚上的,这可是我家传的良药。”

麝月看一眼他手中折扇,新奇道:“可你的扇子却完好无损,遇水而无碍。”

“我的扇子也是祖传。”他边说边将药粉放在掌心,微一运力,药粉在他掌心变热,他轻轻在麝月手腕上揉着。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随着那股热流自手腕处传在身上,麝月感觉好多了。

“这药粉为何没有融化?”麝月对于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他身上仿佛全都是秘密。

“这药粉如沙砾并不溶于水,却也会湿,湿了就没有药效了。”李秀堂的掌心与麝月肌肤摩擦,他不时抬眼看她。

秀致容颜,天姿国色。

那手腕柔若无骨,细腻光洁,李秀堂手上动作慢慢缓下来,甚至停住,缓缓下滑握住了麝月的手。

麝月惊觉,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痴痴目光。

麝月脸上一热,正要抽出手来,帘外便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麝月……你受伤了吗?”

是玄澈。

麝月慌忙将手抽离瞬间,玄澈已在眼前。

李秀堂站起身,轻摇折扇。

麝月忙道:“只是伤了手腕,李公子在为我上药。”

麝月略有尴尬,微微低眉。

玄澈俊美面容,若冷雪玄霜,他狭长凤眸斜睨着李秀堂,李秀堂却只不过轻轻摇扇,面色平静:“既然你回来了,这个就给你,这个药粉以内力催热,抹匀在伤处,今夜便可消肿。”

他见玄澈不语,微微一笑,将药粉放在桌上,才要出门,途径玄澈身边,淡淡看他一眼:“不过,你也是够不小心,赵峰还未死,你就令你的女人一个人待在军帐?以后还是小心些吧。”

他唇角一挑,离去。

玄澈回头看他,这个人,温润美艳不输于他,高华气质亦不逊于自己,这个李秀堂,到底什么来头?

见他看着帐口不语,麝月知道他心里定然不开心了。

“打赢了吗?”麝月故意不提伤势。

玄澈这才回身,走到麝月跟前,他不说话,拿起那包药粉,细细看了,将药粉倒在掌心,亦运气将药粉弄热。

“手还疼吗?”玄澈眼也没抬,“还是,已经上过药了?脚腕呢?”

麝月看出他的不悦,不等她说话,玄澈已将她脚踝捧起,原本纤细无骨,如今却红肿得高高的,玄澈将药粉在他脚踝上摩挲,也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麝月轻声问。

玄澈长眸微挑:“为何不高兴?”

麝月看他的眼睛,他眸光冷极,令人不寒而栗,麝月道:“因为……李秀堂。”

“他怎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我看要小心的是他……”玄澈话音冷冷的,麝月不再说话,玄澈亦没有再言语,只是为麝月揉着脚踝。

他不知这个李秀堂是什么来历,可这个人却叫他不安……

为麝月抹好药粉,玄澈才道:“又是李秀堂救你的?”

麝月摇头:“不是,是天魔幽灵。”

“天魔幽灵?”

玄澈一惊,怎么会是他?他还没有离开这里吗?也对,赵峰没死,他定然也是没有走的,还好,这次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也当真要感谢他。

“晚上,我要与将士们庆功,你也来。”玄澈说完,站起身,“我去换衣服。”

麝月看着他离开。

他战甲如雪,铁衣冰凉,就如他的目光……

夜深,千樱送来了一件衣服。

麝月换了衣,对镜而望,美则美矣,却嫌少了些什么,她回头看看,是因为玄澈没有来吗?

由千樱带着,来到营地外的旷野。

营地外,篝火丛丛,冲天热烈。

山风阵阵,吹着樊域将士们的万丈豪情,酒香、欢庆的声音在月夜中飘扬。

玄澈站在正中间,一身白丝长袍,修长玉立,长发如水草柔韧,在夜风中张扬放纵,卸掉战甲,玄澈便是那个俊美风流,绝世独立的翩翩男子。

他眸澈鼻挺,一碗酒在手,与将士们满饮一杯,儒美俊雅中又多几分铮铮豪情。

麝月穿着他为她准备的一身霞光色绉纱绣海棠长裙,莹白色抹胸以盈润珍珠织成的暗纹莲花,墨色长发只是用绸带松松一束,任其随意垂至腰际。

纤细的高腰,紧束水绿色宽绸缎带,裙摆轻盈,仿佛一缕夜风,便可吹皱一帘幽梦。

麝月所过,吸引着众人的目光,玄澈自然也看了过来,清冷的眸,迎着天姿国色的女子,他伸出手,麝月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冲她微笑,可倾国城。

麝月心里稍安,她一直以为玄澈会对李秀堂之事耿耿于怀。

“来,也来与我樊域将士同饮一杯。”玄澈递给麝月一杯酒。

酣畅淋漓的将士们,见到王身边艳美绝伦的女子,兴之所至,纷纷举杯,麝月亦一饮而尽。

玄澈朗朗威仪,凛然道:“我阿米尔·玄澈得各位兄弟生死相助,才得以打退联军,我们今夜畅饮,不醉不归!待得明日,进军洛州!天下……就是我们樊域的!”

“好……好!”

“我王威武、号令天下……”

……

一声声赞美与称颂袭来,几乎震动了这苍凉山。

麝月亦莫名心潮澎湃,玄澈看她一眼:“开心吗?”

麝月点头:“嗯……”

玄澈目光一转,随即温柔微笑,突地揽住麝月纤腰,麝月一惊,玄澈俊美邪魅的眼凝视着麝月,嘴角微微挑着,麝月微惊,玄澈这样的眼神,迷魅诱惑,他要……

她已经想到,却来不及躲开,已被玄澈深深吻住。

月夜光华,银辉流转。

将士们起哄的声音将麝月围绕。

麝月觉得天旋地转,他吻得深入,却并不投入,麝月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思并不在此,他并不认真。

她轻轻推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

是酒醉吗?是开心吗?可他的吻,那么粗暴!

麝月目光微微一侧,只见寒夜月下,清辉寥落。

一人折扇紧握,杯酒在手,烈饮入喉。

清眉秀目染着月色的凉意,他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似的,都随着一杯杯烈酒,吞入喉咙,烧得眉心间愁绪簇簇。

是李秀堂!

竟然他也在,他的位置,还是最靠近王的位置!

麝月心里顿时明白了,玄澈是故意的!

他就是这样的男子,自己的女人不容染指!

他是在宣示,她——是他的女人!

麝月很生气,开始挣扎,推不开他,便在他唇上一咬,玄澈惊痛,放开麝月,修长手指在唇上一碰,一点血迹染在指尖,他沉冷双眸凝视着她。

麝月亦容色冰凉,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而去。

玄澈回头,看向李秀堂,他依然温文尔雅的摇着折扇,秀气的脸容却分明失落至极。

庆功宴,玄澈喝了很多酒,没有人看出他的异样。

直到回到大帐,他有些微醉。

麝月坐在铜镜前,镜中女子脸色冰冷,见他进来,并没有起身。

玄澈走到她身后,沉声道:“为什么不开心?”

“明知故问。”麝月起身,回头看他,“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做给李秀堂看的?”

烛辉微晃。

玄澈眸子黯凛,面有隐怒:“不错,就是做给他看的?怎样?”

他说着,扣住麝月纤细双肩,面色坚决:“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麝月凄然落泪,不解他为何如此介意李秀堂?

“我是一件你占有的东西吗?你是爱我……还是只想占有我?”麝月口不择言。

她难过,不为别的,她觉得玄澈不相信她才会如此。

一句都不问,只用最蛮横霸道的方法来宣布对自己的所有。

“你又说这样的话了。”玄澈酒意在眸,冷哼。

“是你先做这样的事。”麝月痛心之极。

玄澈甩袖,他心烦意乱,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明明就很愚蠢幼稚。

可看见那个李秀堂就是心里不痛快。

他不说话,麝月亦无话可说,转身要出帐。

“你去哪儿?”

“如今联军已灭,我出去透气,不会有事。”麝月声音冰冷,哽咽无声。

玄澈烦乱的将手边香炉打落在地,他看着帐口。

李秀堂,温文尔雅、品貌非凡又武功高强,丝毫不逊于自己,这是他心里不舒服的原因吗?

他暴躁的一拳打在桌上,角桌顿时断做两半。

夜月冰凉,星如珠玉。

麝月烦闷的在营地周围走着,却也不敢走得太远。

忽闻一阵悠扬箫音,麝月循声而去。

只见圆石上端端坐了一名男子,雪兰长衣如云如雾,广袖汤汤,随风拂动,脉脉长风吹拂下,长衣荡荡,一曲《听雪》,高妙绝伦。

凄然动听的箫声,雪之晶莹、高洁不屈本该是高亢婉转之音,却为何被他吹奏得如此凄凉、哀伤、绝望!

令人听起来,只觉得心里伤感。

麝月走近,这按箫男子,却正是李秀堂。

“李公子?”麝月轻唤。

箫音止,李秀堂稍稍回眸,秀气清美的脸容带着一丝浅笑:“这么晚了,为何来此?”

“出来透气。”麝月回答。

“跟玄澈吵架了吗?”李秀堂淡淡说着。

麝月低头,转开话题:“你这曲《听雪》为何吹得如此凄凉?”

李秀堂幽幽垂眸,苦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吹得这般孤独绝望。

他不说话,麝月道:“对不起。”

李秀堂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没什么对不起?被樊域王如此看得起,是我的荣幸。”

麝月道:“玄澈脾气有些古怪,你别放在心上。”

李秀堂笑笑:“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倒也是假。”

李秀堂说着,站起身,雪兰长袍悠悠轻拂,折扇展开,长箫却被他插回了腰间。

“我也该走了。”李秀堂回头看她,目光沁着月的凉,“我本不该来。”

麝月低头,避开他的眼神:“你要去哪里?”

李秀堂淡笑:“我李秀堂,原本便是孑然一身,天下之大,四处云游,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你忘了吗?”

不错,李秀堂说过的。

麝月不再说话,李秀堂凝视她,忽然有一丝严肃:“他……到底哪里好?”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个问的,她自己也问过自己。

“长得好看?”李秀堂苦笑调侃。

“你长的也好看啊。”麝月亦笑笑,却丝毫没有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的长相只会拖累我,而玄澈却不同,天生贵胄,高高在上,又生得玉树临风、倜傥风流……”

“高高在上?”麝月摇摇头,“只怕是高处不胜寒,玄澈从小就背负着母亲的仇,一直一个人扛着这仇恨,一个人保护着妹妹,可是……妹妹却不能理解他,反而与他反目成仇。他的苦,只是不为人知,并不是不苦,以前,他总是一个人……”

说着,心尖有些疼。

她虽然气他,可却更爱他。

“可他以后有你了,不是吗?我却还是一个人……我不如他那样幸运。”李秀堂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情深。

麝月叹息一声:“李公子的心意,和救命之恩,麝月记在心上,可麝月此心已许,再也不能改变,除了玄澈,再无他人……”

麝月委婉,却也决绝。

“我懂了。”李秀堂失落笑,“你如此待他,可他呢?你是他的什么人呢?”

麝月一怔,李秀堂落寞的眼里更有几分怜惜,“你是他的妻吗?”

“我……”

“你甚至……不是他的妾!”李秀堂不容麝月开口。

他秀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麝月连忙避开:“他爱我就够了。”

“有多爱呢?不妻不妾,难道你甘愿一辈子做他的奴婢吗?你愿意,他的妻妾们又愿意吗?”李秀堂认真看她。

麝月与他对视:“那么你呢?对我……又有多真心呢?”

李秀堂怔忪,麝月凄然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何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面前?可有对我坦然过吗?”

山风淡淡,清风剪月。

月光碎成一片片散落的冰凉。

李秀堂俊容依然带着笑意,却笑得那么落寞凄苦。

他转身,寂寥的背影,在夜色里翩然而去……

麝月没有叫住他。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就如他所说,他孑然一身,孑然而来,孑然而去……

如清风,难挽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