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待蔡川离开后,将军府里就热闹起来。
将军升官,夫人得诰命,这可是双喜临门,怎么庆祝都不为过的。
魏临便道:“府里上下没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银,晚上加俩肉菜,不过不许喝酒。”
众人立刻高高兴兴的拜谢将军恩典,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郑四安和徐环儿也过去给两人道喜,却没有多呆,很快便去各做各的事情了。
霍云岚则是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拿着诏书看个没完。
一直到摆了桌,要用早饭时,霍云岚还在拿着瞧。
魏临正端着肉粥喂给福团,见状,便舀了一勺粥送到霍云岚嘴边。
新鲜获封的郡夫人下意识张口,把粥吃了进去。
感觉到满口鲜香后,霍云岚才回过神,看向魏临。
就见魏临笑着瞧她:“表妹看什么呢?”
霍云岚把诏书小心卷好,让苏婆子放到木匣子里撂到后面供奉上,而后才对着魏临问道:“我的诰命,是你去请封的么?”
不等魏临回答,福团就用小手拍了拍桌板。
这椅子是萧成君送的,比寻常椅子高些,座椅也小,前面有个小桌板,做工极其精细,现下福团就皱着小眉头敲桌板,有些不高兴。
霍云岚听了,便是一个眼神轻飘飘的过去。
刚刚还想要发脾气的福团立刻老实下来,根本不用自家娘亲说话,他就收起了闹不停的小手,软糯糯的道:“福团肚肚空。”
魏临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皮,然后重新喂他,而后对自家娘子道:“是我去请的,这次为你请封,回头等二哥在翰林院做出些成绩,我和他便一起去给爹娘请封。”
霍云岚则是拿着筷子,夹了个春卷到自己碗里,轻声道:“可郡夫人,也太高了。”
楚国三品以上官员女眷可获封郡夫人,但是真的能封上的却不多,可着都城找也没几个。
霍云岚年纪轻,如今就已经得了郡夫人,她觉得实在是高了些。
魏临却觉得合情合理:“我赚的功劳足够给你得个高位,谁也说不出什么,日后,我定努力为你为孩子挣个爵位回来。”
霍云岚看看他,听得出这句话的深意。
如今魏临的功劳足以封爵,但是楚王没封,除了因为魏临还年轻,怕日后封无可封,还因为楚王已经把关注放在了五王子萧明远身上,魏临的爵位多半是要等新王继位之后再授的。
让他牢记新王恩德,君臣和睦。
比起那些先贬斥后施恩的做法,楚王此举已是格外和善。
霍云岚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轻软:“我郎君果然是顶顶有本事的。”
魏临则是又喂了霍云岚一勺粥,笑着道:“娘子能相中我,娘子也很有眼光。”
霍云岚把粥咽下,笑着横了他一眼:“就知道打趣我。”
魏临回应她的,是凑过去,轻轻啄了下霍云岚的嘴角。
而福团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默默的鼓了鼓脸,没说话,只管伸手从一旁抓过了一小块奶糕塞嘴里。
终究还是自己喂自己最方便。
等吃罢了早饭,霍云岚便指挥下人把楚王恩赏分别装箱造册,整理好后放入库房。
这些都是御赐的东西,样样都要谨慎妥帖。
若是有了丢失遗漏,被人发现,轻易是说不清的。
而魏临也把自己的月俸给了霍云岚,寻常魏将军用钱都是从自家娘子这里拿,他对金银之事本就没甚概念,这会儿听霍云岚说他月俸涨了许多时,魏将军也不知道到底涨了多少。
霍云岚便对着他道:“我的傻相公,你如今的月俸可比之前翻了三倍还多,若是加上衙门每年冰敬炭敬,还有宫里头的赏赐,一年下来,光是拿到手的银子就能堆一箱了。”
魏临却半点没有留恋,直接道:“娘子支配便是,放我手里不管多少钱都能流水一样的花掉,还是娘子拿着的好。”
霍云岚也不跟他客气,把俸银入了账,而后将库房钥匙交给了魏临:“里面的物件你去挑挑,捡着喜欢的带上一两件,这几年都要带着。”
魏临不解:“为何?”
霍云岚帮他抚平了衣襟上的细微褶皱,温声道:“既然王上恩赐了,你除了谢恩,还要戴到身上以示欢喜,对王上的忠诚不单单是嘴上说说然后努力办差就行了的,得时时刻刻都要表现出来才最稳妥。”
魏将军寻常从不注意这些,这会儿霍云岚说了,他觉得有理,便接过钥匙想着等会儿去挑。
待收拾的差不多,霍云岚合上匣子站起身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魏临立刻扶住自家娘子后腰,拥着她去床榻上躺下,给她掩好被子被子,道:“睡会儿吧,后头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霍云岚则是昂头看了看软榻方向:“我下午还准备看看账呢。”
“什么账?”
“漕运的,这几天就要有货船进出,要早些准备着才是。”
魏临站起身来,去拿了账本,又拿了算盘,坐到霍云岚身边道:“你躺着,我帮你算,等会儿你核对下便好了。”
霍云岚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相公,你会算账了?”
“只会些简单的,”魏临说着,拿起算盘晃悠两下,而后利索的将算盘珠子拨对位置,嘴里道,“这次出征准备充足,又有越小将军助阵,硬仗比之前的还少些,我不爱喝酒,寻常也甚少享乐,下棋又没人下得过我,怪没意思的,索性就抽空去找左先生学了这个,现下正好让娘子瞧瞧我学的如何。”
表哥算账,着实是新鲜了。
霍云岚摆了摆软枕,而是侧着头瞧着魏临打算盘。
而后便发现,这人虽然打得慢,可是有板有眼,没有疏漏,算的也很准确。
霍云岚脸上慢慢有了笑,不再去看账册,只管好好躺下,而后轻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魏临又记下一笔后,才笑着看霍云岚道:“我对这些到底是一知半解,做不快,娘子可别嫌弃我。”
“现在已经很好了。”原本霍云岚就没想过要把自家相公培养成珠算好手。
谁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就像霍云岚没办法替魏临扛刀枪,魏临自然不用帮她碰算盘。
如今这人努力去学,只会是因为对她的关心到了骨子里,总惦记着帮她分担。
想到这里,霍云岚脸上的笑越发柔和了些,往魏临身边蹭蹭,头挨着他的大腿,安静的瞧着男人。
魏临这会儿又算出一笔,颇有些惊讶:“十天,五千三百两……这么多?”
霍云岚扫了一眼,而后笑道:“瞧着多,其实刨除了船只损耗,人员马匹,还有一路上的打点,最后剩下的也就是三成利,而这三成当中,还有一半是要给五殿下和成君分了的,最后能到咱们手上的也就是不到八百两。”
“这也不少了。”魏临算了算,十天八百两,一个月两千四百两,一年……
他又开始拨算盘,最后算出来的结果让魏临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万八千八百两。
我的天。
霍云岚则是早就有预料,温声道:“漕运本就是所有生意里面最赚钱的,加上我们有五王子护驾,漕运衙门帮忙,基本上没有遇到太多波折,银钱自然是滚滚而来。”说完,霍云岚笑着看向魏临,“其实我还要谢谢表哥,如今齐楚合一,日后的生意好做许多。”
魏临缓了缓神,闻言便笑着回道:“保家卫国不过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的。”
霍云岚的指尖轻轻地拨弄了下魏临腰间挂着的穗子,嘴里道:“那不一样,相公为国征战这是于公,而于私,若没有相公的赫赫名声,没有如今大胜还朝的鼎盛名头,我又从哪里得来这诸多便宜?”
魏临笑道:“谢娘子夸赞。”
“等晚上时候,我亲自给你做桂花糕可好?”
“娘子如今身子不便,还是不要劳累,”说着,魏临低头在她眼角碰了碰,“若是娘子真想谢我,几个月以后再说。”
霍云岚先是不解,而后了悟,接着耳朵通红的瞪了他一眼,过了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些事,可不止他想,自己也是想的。
这一声轻轻的,却让魏将军生出了无限动力。
魏临继续低头看账册,拨弄着算盘珠子,很是专注。
不过他并没有去碰核心账目,只是挑了些零碎的练手,算错了也很好瞧出来,不然自己不仅不能为娘子排忧解难,只怕反倒会给霍云岚添麻烦。
魏将军算的仔细认真,也就没发现霍云岚的眼皮越来越沉,不多时便合上了眼目,沉沉睡去。
等她呼吸平顺,手也不自觉地抱住魏临的腿后,魏临才停下了动作,低头去瞧。
此时霍云岚已是进入了黑甜梦乡,神色安然。
魏临不由得笑起来。
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又脆又响,久了其实挺烦人的,偏就自家娘子能在这样的声音里安稳入睡。
果真是个命里带财的姑娘。
而漕运的生意发展比霍云岚想象的更为顺遂,尤其是在魏临升位后,魏家的生意更是没人打坏主意。
若是旁人的船,欺负一下顶多被骂几句,可是魏家的船上,那些护卫多是曾在军营里做过事的,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谁敢惹他们?
尤其是背后还有辅国大将军,捋虎须的事情少干为妙。
而那些做生意的商人便更喜欢把自己的货物交给魏家来运,更为安全妥帖,加上漕运衙门帮忙,到的速度也快。
于是漕运生意大盛,霍云岚终于体会到了漕运的甜头。
若说其他铺子是钱串子,那这里就是聚宝盆。
同时霍云岚也在心中庆幸,当初给萧明远与萧成君分利是对的,不然现在这么多的钱堆在家里,没事也要惹出事来。
而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郑四安与萧成君大婚的日子。
在他们大婚前三天,《牡荆杂报》就登出了消息,放在了极显眼的位置。
如今的《牡荆杂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刚刚开始在都城卖杂报时,因着上面有不少与魏大郎交好的名士文章,故而来买的多是文人。
可随着这杂报在文臣清流里出了名,便有不少人开始给魏淮的书斋送文章,希望刊登,他们更是以能和名士出现在同一份报纸上为荣。
来的文章多了,魏淮又是千金买稿,那些不得志的书生也蠢蠢欲动。
有会写故事的尝试的人送了过去,很快就得到书斋的酬金,此事宣扬开来。
一时间,都城纸贵。
或许他们做不出那些高深文章,但是写些故事还是可以的。
杂报也来者不拒,择优选取,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只要写的好,就有机会被登出去。
而这些看起来有些俗的故事却让杂报销路骤然打开。
普通百姓可看不懂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事,可他们喜欢看里面有趣的文章,不认字的也会到说书摊里听一听,杂报的名声远播。
从之前要沿街叫卖,到现在供不应求,魏家书斋进项翻了十倍不止。
这时候自然有眼红的出来骂魏淮丢了读书人脸面,不修德行,一声铜臭气,着实庸俗。
可这时候却有不少之前一直喜欢骂有钱人的清流文人出来给杂报说话。
原因不难想到,这杂报可是他们出名的好机会,若是能登报,那可是极有脸面的事情,更何况魏淮给的酬金丰厚,谁和钱过不去?
君子六艺,熏香品茶,哪样不要钱?
再高贵风雅的人,也是要吃饭喝水的。
于是文官清流站在了魏家书斋这边,就等于笼络了最会吵架的一群人,杂报自然顺风顺水。
可是外人并不知道,杂报的进项可不单单是靠着售卖报纸,终究一份杂报也就十个铜板,两个饼的钱罢了,能保持不亏本就不错了。
真的赚钱法子,是郑四安提供的。
在郑大人的建议下,杂报单分出了几页,上面会刊登一些都城百姓的杂事。
有寻人,有找物,有成亲,有丧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其中,还会夹杂着一些对都城内商铺的介绍。
占的地方不多,可这些足以让那些商铺被广而告之,而想要登上去,商户要花的银钱可是不少。
财大气粗如东城金楼,就直接买下了一个栏目,每月都要在上面介绍新品,纵然会给书斋不少银子,但是来的客人比以前增加许多,金楼赚得盆满钵满。
叶宰相知道此事后本想制止,不过魏淮早有准备,托叶小将军将书斋一半盈利都上交朝廷,当做百姓们寻人寻物的悬赏酬劳,叶宰相立刻转变态度,事情亦是轻轻揭过。
作为出了好主意的郑将军,魏淮也不吝啬,直接用了一整页来宣布他要大婚的这一喜讯。
直接导致郑四安去迎亲时,两边的百姓围的满满当当,热闹的好似过年。
绑着大红花的郑四安骑在马上,几乎是被人簇拥着去了庄郡王府,费尽心思才从以大公主为首的贵女刁难下接到了萧成君,两人按着规矩还要到宫里走一圈,然后才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返回郑将军府上拜堂。
等拜过了堂,萧成君自可去新房里休息,郑四安还要在外面答谢宾客。
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光是徐承平就拉着他喝了足足三盏。
霍云岚正坐在魏临身边,因着这次设宴的地方在二楼,有些凉意,故而她身上的披风一直没有解下来,这会儿便等着魏将军剥虾给自己吃。
看到郑四安颧骨发红的模样,霍云岚不由得担心:“你要不要去说一说?万一把他灌醉了,等下洞房入不了,那可是不吉利的。”
魏临将剥好的虾子放到勺子上,还用心的弄了点汤汁在上面,想要喂给霍云岚。
将军夫人赶忙伸手接过。
一旁围观将军夫妇伉俪情深的贵女夫人们露出了可惜的眼神。
霍云岚则是没有立刻吃,而是用足尖在桌下踢了踢魏临:“想个办法,成君还等着呢。”
魏临捏住她的手揉了揉,低声道:“放心吧,左先生早就有准备了。”说着,他又放轻了声音,“吃吧,我刚才剥的手都疼了。”
惯于拿刀剑的手,哪里会因为虾壳疼。
可是霍云岚就因为这句话,觉得这次的虾子比之前的都甜。
就在这时,郑四安揉了揉眼睛,趴在了徐承平身上。
徐先生本就比寻常人瘦些,哪里扛得住郑四安,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若不是沈山及时出手把郑四安扶住,只怕徐承平就要坐到地上了。
而后徐承平便感觉到也有人扶着自己,扭头,就瞧见了萧明远担忧关切的眼神:“徐先生站稳些,身子可好?”
徐承平下意识地绷紧背脊:“谢殿下关心,微臣无大碍。”
“如此便好,我也放心了。”萧明远笑了笑,却没有松开徐承平,先是左右看了看,而后一脸恳切,道,“我一直仰慕徐先生人才,如今既然得以相见,不知先生是否有空,你我对酌一盏可好?”
他的话,徐承平半个字都不信。
这人刚刚左顾右盼明明是找自家小妹呢。
……呸。
但是萧明远选的时机太好,周围不少人瞧着,他是王子之尊,徐承平总不好大庭广众驳他的脸面,而且让他难堪小妹怕是也会不开心,徐先生只能点头答应。
萧明远立刻拉着徐承平到一旁坐下说话。
郑四安则是被沈山扶到了魏临这桌坐下。
魏临这边,除了魏三郎一家外,魏淮卓氏,魏诚伍氏,还有魏宁霍湛悉数到场,小孩子们不合适来便留在家中,但魏家四兄弟一个不落,都来给郑四安道贺。
这会儿郑四安就坐在魏淮旁边,直街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魏大郎与郑四安也有些交情,现下便担忧道:“郑将军要不要喝些醒酒茶?”
郑四安自然不会回答,这时候左鸿文走过来,笑容温文尔雅:“大爷放心,郑将军无事的。”说完,左鸿文就拿着一颗药丸,直接塞到了郑四安嘴里。
伍氏好奇:“这是什么?”
魏诚扣着自家娘子的手,轻声解释:“之前我与师兄一起研究的醒酒丸,效果极佳,半颗就能酒劲全消,对身子无害,就是味道不太好。”
话音未落,郑四安就猛地坐起来。
他只觉得有道凉气顺着嘴巴冲进鼻梁,又直冲天灵盖,嘴里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涩,总归是极难吃,郑四安的脸都皱到一起。
左鸿文则是在郑四安说话前,拿了一盏茶送到他嘴边:“喝。”
郑四安素来最听两位军师的话,下意识地就张嘴喝水。
没想到热水到了嘴巴里,不单单没有缓解,反倒让他感觉辣的厉害。
这下子酒气彻底没了,可郑四安也觉得自己的舌头木掉,没了知觉。
他苦着脸对左鸿文道:“左先生,我吃了什么?”不会是毒药,没有这么难吃的毒药……
左鸿文微微弯腰,笑着道:“醒酒的东西,我料想你今日便要醉一遭,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误了吉时。”
“左先生如何知道我会醉?”
这次回答的是魏诚:“郑将军如今正是新贵扎手,想要巴结你的不知多少,这样的日子来敬你酒自然推不掉的。”只是郑四安性子单纯,那些巴结他的人只怕郑四安一个都记不住。
郑四安则是昂头看着左鸿文,苦着脸道:“早告诉我,我装醉也就是了啊,这药丸真的太苦了……”
左鸿文温声细语:“装,你会吗?”
郑四安:……不会。
魏临则是清淡淡的开口:“四安,谢谢左先生。”
郑四安本想起身,可左鸿文摁了他肩膀一下,郑四安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该是“醉”着的,于是便坐着给左先生行礼道谢。
霍云岚笑道:“能有徐左两位先生为友,郑将军也是有福气的。”
郑四安含泪点头。
等新郎官脚步踉跄被人扶着进了新房后,五王子也说光了能想到的话题,只得放徐承平离开,自己过来寻魏临说话。
魏将军和霍云岚叮嘱几句后,便起身去找萧明远了。
而魏临离开不久,霍云岚身边就又坐了个人。
她扭头看去,脸上带笑,道:“殿下,去瞧过成君了吗?”
萧淑华点点头,她今晚高兴,也喝了几盏酒,不至于喝醉,只是脸颊微红,好似涂了胭脂一般,说话却一如既往的爽利干脆:“瞧过了,她连着吃了两碗面,还有半盒子糕点,心情好得很。”
霍云岚抿唇而笑:“这便好了。”
说到底,洞房是力气活儿,吃饱了才好。
而萧淑华脸上笑意更浓,凑近霍云岚,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云岚,常明尚完了。”
霍云岚闻言,笑道:“恭喜殿下。”
常明尚负心薄幸,蠢钝如猪,如今他能完蛋想来萧淑华是开心的。
而常家郎的事情,霍云岚也知道。
那常明尚和离之后就回了常家老宅,本以为自家族老会支持自己,可是常家族老活了这么多年,何等精明,哪里肯受他的牵连。
于是不过是一个包袱,百两银子,就把他名为送实为赶的弄出了门去。
常明尚右手废了,做不得事,而且谁都知道他被大公主“休”了,衙门直接找由头把他打发出去,让常家郎彻底没了差事。
卢氏原本就是瞧上他好掌控,这才蓄意凑近,如今常明尚没了荣光没了银钱,卢氏自然不乐意跟他,但是卢家觉得卢氏败坏家风,不许她进门,卢氏的脸又被萧淑华两鞭子给抽花了,根本找不到旁的依靠,只能跟在常明尚身边过日子。
却没想到一起来的婢女侍琴心有怨恨,既恨卢氏拿她做棋子,又恨常明尚窝囊无知,侍琴索性趁着夜黑风高,在两人吃的饭里下了药,然后侍琴便带着腹内骨肉也带着银钱逃了,再也没了踪迹。
而侍琴也是个狠的,这药是她从卢氏那里偷偷翻出来的,便是卢氏为她准备的滑胎药,如今给这两人吃了,他们自然是无胎可滑,却是毒入五脏,没死成,可也活不好,吊着命罢了。
看似可怜,其实处处都是自己之前挖的坑,如今自己跳下去,想来也没什么好怨怼的。
大公主也半点没有刻意伪装的豁达开明,而是很坦诚也很愉悦的道:“是该恭喜我,这简直是大喜事,他活该倒霉,不过他也别想死得容易,自会有御医去给他瞧病,他这好日子刚刚开头,可不能轻易结束。”
霍云岚看了看萧淑华,温声道:“公主仁善。”
萧淑华微愣,而后笑起来:“是啊,我果然是个好心人。”
就在这时,外面燃了烟火,因着二楼有屏风还有隔断,看不真切,不少人都走下楼去外面瞧。
霍云岚因着身子重,便没有下去,只管走到窗边看个热闹也就是了。
萧淑华伸手扶着她,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喝了些酒,突然起身便觉得晕,萧淑华走到窗边时身子微晃,但很快就扶住了窗框站稳了身子。
但这一晃,原本收在绕在胳膊上的鞭子从袖中掉出,顺着窗户掉下。
这鞭子又细又长,泛着金色,只是如今夜色渐浓,直接落在地上也不算显眼。
但好巧不巧,鞭子尖儿扫到了个男人的裤腿,他下意识低头,而后弯腰从地上把长鞭捡了起来。
萧淑华见状,微微挑眉:“那是何人?”
霍云岚探头瞧了瞧,笑着回道:“他是明啸卫的军师,徐承平徐先生,为人方正,学问也是极好的。”
萧淑华点点头,依靠着窗框,缓缓道:“瞧着倒是一表人才。”
这时候,就听徐承平的声音传来:“当真好鞭子。”
他与大公主不同,徐先生从不会武,也没想过要学,但是徐承平在刑讯之事上可谓是出神入化,对典狱刑罚的各种器具都格外精通。
这鞭子也是寻常会用到的,他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比现在手上这个更好。
用料讲究,把手上有凹痕,便于握手,而长鞭最前端有个不起眼的圆球,以便更好挥舞。
徐承平一眼就瞧出这长鞭不是凡品。
萧淑华却是头一遭听人夸她鞭子好,便提起了些兴趣,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哪里好了?”
徐承平正细细端详着手上长鞭,闻言,也没有仔细分辨到底是谁说的,便直接开口夸了一通,从做工到用料,从设计精巧到挥舞灵便,最后加了一句:“若是在上面加些倒刺,迎风挥舞时倒刺张开,想来会更厉害些。”
只怕无论多硬的骨头,几鞭子下去就什么都说了。
不过话音刚落,徐承平便愣了一下,昂头看去。
接着,他瞧见了霍云岚,以及在霍云岚身边的萧淑华。
大公主不认识徐承平,但徐承平却认得大公主。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捡了公主之物,且刚刚那番话已经有些不合规矩,立刻端正了神情,对着萧淑华行了一礼,而后就让人将鞭子送回。
萧淑华今日实在是高兴,直接挥挥手,道:“行了,既然先生喜欢,这个就送你,回头你说的那什么刺的加上以后给我瞧瞧也就是了。”
大公主开了口,徐承平便是推辞不得,索性坦然接受,恭顺行礼道谢。
萧淑华却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一直到徐承平离开,萧淑华才缓缓开口:“这人,心里有野性。”
他看似恭顺,其实那双眼睛干净清澈,里面还带了几丝狂热。
对着根鞭子如此热情,有趣得很,大公主脸上还带着酒气晕染出来的微红,嘴角笑意却一直没有落下。
而霍云岚一直没说话。
她看了看萧淑华,又看了看徐承平的背影,默默想着,这次虽然不在自家药铺,可又是在二楼窗边,又是瞧见了似乎不该瞧见的事情。
这二楼,当真是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