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不如做朋友

从敌人变成了朋友,那么从朋友变成恋人还会远么?

许多福又鸵鸟了。

当初邵荣平追她的时候,她本着能装傻就装傻的态度,鸵鸟了整整三四年,脑袋好不容易拔出来了,如今遇到江城越,她又一头埋进沙子里。

更何况,他对那晚的吻,只字不提。

更确切地来说,他压根不愿意解释,整个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许多福总不能打个电话质问,喂,你强吻我的这事,你看该怎么算?

嘶——

倒吸一口气,想想都觉得寒碜,人家不过是酒后乱性,自己却当成一回事了。本来去还相机的时候就是要和他们那帮人一刀两断的,如今江城越不再出现,不是应该正中下怀吗?怎么有点失落的感觉呢。

却没想到杨义浩还是找来了,而且这次是直接闯入了他们的报社!她正趴在桌子上睁大眼睛校对,一听到他的名字,随手抓过身边的一人替她挡箭,自己则手忙脚乱地躲进了洗手间。

华瑜就是被许多福拉出来当替死鬼的,她一向镇定自若,曾在暗访黑煤窑的时候被人恐吓,她都依然面不改色。这次被许多福揪着拽出来,真丝衬衫都给揉皱了!她有些不爽地蹙了眉头,抬眼看着门口耀武扬威的杨义浩,横眉冷对,直直瞪着他。

杨义浩被她给盯毛了,吸了吸鼻子就上前来,本想大手一推让她滚蛋的,可定睛一看,呀哈!还是个冷面美女啊!顿时来了兴趣,眯眼凑过去看着她的胸牌,口中喃喃念道,“华瑜?”边说边伸出手去,“华小姐,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你洗手了吗?”华瑜抱着胳膊,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趾高气昂地看着面前高自己许多的男人。

杨义浩一愣,嘿,挺好玩!可是眼下却不是玩的时候,以后时间多的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于是他敛容道:“华小姐,麻烦你把许姐交给我们!”

华瑜一听他那语气就直翻白眼,最后冷冷地哼道:“黑同学,咱们报社是为人民服务的,可是你们黑社会不属于人民范围,对不起,你的要求我没法帮您办到。”

黑,黑同学?有这么个叫法吗?杨义浩黑着脸瞄了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一眼,最后只得泄气了,因为他就算眼神再不济,也能清清晰晰地看出来,这个女人不好惹!

他只好绕过她,朝四周略扫了一眼,各个小的办公间里都凑出了半个脑袋,但被他眼光一扫,又立即缩了回去。就在这么多躲躲闪闪的眼光中,杨义浩准确地认出了他们不由自主统一起来的方向!洗手间!

他撇开华瑜,直接奔去洗手间了,连门都懒得敲,径直走了进去:“许姐!许姐!不得了了!咱越哥出事了!”

躲在最后一个隔间里的许多福冷汗直冒,咱家?什么时候摊上她了!两人顶多就是亲了个嘴而已,那,那还是纯属意外的。身边有同事顿时就盯住了她,眼光唰唰唰跟放箭似的,直看的许多福浑身不自在。因为不敢出声,所以只能摆手,用眼神给自己辩白,那人和我绝对没关系的!

杨义浩还是将她给拎了出来,许多福深深深呼吸了好多次,总算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惊慌失措了,随即耐着性子跟他好好说话,说什么自己和他家越哥真的是没关系的,还说了越哥其实不太想见到她的,又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杨义浩你自己乱猜瞎想的。可是杨义浩统统不予理会,直接拽着她的手腕,恨不得电梯都不坐,直接飞到楼下。

好不容易将她塞进自己的保时捷里,又绑好了安全带,许多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杨义浩不得不叹口气说道:“许姐,就算你们真的没什么事,可越哥他出车祸了!因为你!你起码得负点责任吧!”

许多福还在反压迫抗争中,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动了,怎么他越哥出个车祸都和她有关系呢!

杨义浩不理会她的茫然疑惑,替她关好了车门又绕回另一边,刚要上车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咧着嘴巴朝着楼上看,一排脑袋接二连三地缩了回去,而仍旧敢和他对视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对,华瑜!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站在仁德医院楼下,许多福看着门口停着的一排豪华名车,咬着下唇死也不肯随杨义浩进门。杨义浩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地抓了抓脑袋,后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眼底的排斥。他无语地扫了一眼许多福,走到一旁掏电话,也不顾这是医院,大着嗓门吩咐道:“许姐来了!你们一分钟内撤退!”

许多福站在一旁,只觉得脑门后一排黑线,刷刷刷的。

果然,一分钟之内,楼上匆匆奔下来十几个人,然后又纷纷钻进车里,眨眼便是尘土飞扬,已不见任何踪迹。

许多福回头看杨义浩,勾了勾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这排场,真当拍电影了不成?

她低着脑袋跟在杨义浩身后,完全是无意识地跨进电梯,上楼,再走进病房。可是一到门口,她就又犹豫了,怎么因为杨义浩的一句话就乖乖跑来了?江城越出车祸,关她许多福什么事?自己再是思想道德崇高,也不能送爱心送到黑社会吧!思罢,便咬牙仰起头视死如归道:“我不进去了,你帮我跟他道声好。”说完,脚下跟抹油似的,扭头就要走人。

杨义浩急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带来,眼下都到病房门口了,怎么能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呢!刚急着跳脚,突然听见病房里江城越低哑的声音:“让她走!”一个字一个字都从嗓子里艰难地挤了出来,语音刚落就禁不住低低地咳起来。

本来已经走出几步的许多福却停住了脚步,听他的声音仿佛真的是伤得不轻,自己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干脆就进去看看好了,反正就看一眼,也不会少根头发。她转身走回去,推开杨义浩直接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江城越穿着浅蓝色条纹的病服,左腿打了石膏,支在一旁动也不能动,眉眼间满是倦意。许多福慢慢地靠过去,她思忖半天,才小声地问道:“没,没事吧。”

江城越原本以为她已经走了的,却没想到又听见她的声音,不由惊愕地抬起头,眼里的惊喜没来得及掩藏起来。

许多福吞了口口水,低下眼睑,下意识退了一步。

江城越敛了神色,看着一旁局促难安的许多福,米色毛衣外套里是白衬衫和牛仔裤,干净得一尘不染,他心里一刺,移开视线:“没事,许小姐不用亲自来跑一趟的。”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啊!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来看你的啊!这都什么语气!

许多福不由鼓起了腮帮子,像金鱼似的瞪着眼睛,猛地回头盯着杨义浩,甩出几把隐形暗箭。

却又听见江城越开口了:“不是怕我吗?那就离得远远的,怎么偏偏不听呢?”

那声音低得难以让人听见,可许多福却因离得近,还是听到了,甚至听出语气中细微的无奈。本还想顶上一两句的,却因为他这样异样的口气,许多福咬住嘴唇缄口了,胸口却一阵闷闷的感觉。

僵持了片刻,许多福重新换上笑脸,勾起嘴角,眯着月牙儿一般的眼,绕过床走到另一边朝他伸出手去:“我现在也不是那么怕你了,也不讨厌你,你也别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我又没抄你老窝,就,当个朋友?”

其实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才说出那一番话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可没办法啊,都已经豁出去了,只等着他能如她所愿地回应了。然而江城越的双眸里却是疑惑,旋即竟有一抹黯然闪过,她等了半天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正暗自后悔自己的唐突,悻悻地要收回手,江城越却突然从被窝中抽出手,大力地握住了她半缩的手指。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冻得冰凉的指尖,许多福竟觉得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指尖窜遍了全身,她怔了怔,很快就抽回了手,故作从容地笑了笑。

出病房的时候,她顿觉晴空万里,是因为逃出黑社会压迫人的气场?还是因为江城越同意当个朋友了?

她理不清,反正心情很愉悦,连杨义浩口中说江城越因为她出了车祸,她都忘记了去问一问究竟。

然而就在许多福连蹦带跳哼着小曲儿的时候,病房里的江城越却再也无法合眼,不管杨义浩在一旁怎么劝,他都不肯休息。其实也不是不肯,是完全没办法休息,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许多福伸手的那一幕,小心翼翼,却故作豁达,客气礼貌,却隐隐有一种距离,顿时就将他推得远远的。他不喜欢她那样的神情和态度,他宁愿她对自己战战兢兢的模样,起码知道自己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哪怕只是迫于黑社会的名头。

朋友?他可不想和她做朋友,他不想连累她,但为什么总是忍不住……

扭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杨义浩,他扬声道:“老七,你请她来的?”

杨义浩猛地睁开眼,看着他半晌都不敢轻易开口,那语气听不出来喜怒,若是答错了话就糟糕了。观察观察再观察,直到江城越眉间显出不耐来,他立即拍手道:“哈!我刚好路过他们报社!刚好就想上去喝杯茶坐一坐!哈!然后就凑巧这么一说,她就来了。”

“上去请他们专访你老七的发家史?”江城越冷冷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多问了。他其实也明白她是不肯自愿来看自己的,若不是被那小子逼迫了,他根本就没机会看到她。可是见不到她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又在见她回头的那一刻,难抑自己心头的欣喜?

可是,她只是许多福而已啊,不是那个她。

身侧的拳却捏得越来越紧,他闭上眼竭力驱赶脑海里那两个渐渐叠合的身影。杨义浩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看得到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本来还以为他是疼来着,可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是突然捶床的声音。

杨义浩立即站起身,缓了缓又坐了回去。他们几个兄弟,就他还算和江城越亲近些,可他也从来不懂江城越的心思,两年,他从一个无名的小混混,转眼登上帝景第一把交椅,其中的辛苦艰难自然不在话下。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捏着自己的命在搏在斗!怕现在他身上的伤比自己还多吧!而且还有当初替阮四爷挡的那一枪,子弹活生生地打进了心脏附近,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可能会立即毙命。

然而这些痛对越哥来说又算什么?这两年来,他偶尔也捕捉到他痛苦的模样,特别是到雨天。只要一下雨,他就伫立在十七楼的落地窗前,半天都丝毫不动。或许他的心中也有一处秘密之地吧,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他也不过从别人口中听说,两年前,他的女人为他死了。只是他们这种身份,谁会对谁上心呢!更何况,对一个女人上了心,那就是致命的弱点。

可看到他对许多福的异常举动,以及偶尔捕捉到的失魂落魄,恐怕,还真的不是有兴趣那么简单吧。所以他才一厢情愿地想要撮合他俩,只要许多福能让他的老大舒展眉头,那么他再辛苦也是不怕的。可许多福这个死丫头呢?竟然连滚带爬也要躲开逃开,他们有这么可怕吗?他都多少年没有杀人放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