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喜欢的感觉

明明知道在他身边就是危险,可是却敢舍了命去拼这一拼。

离开君越宾馆后,许多福并没有急着回家。华灯初上,光彩斑斓,她一个人走在五光十色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如今压在她心头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新闻了,而是江城越这个人,他对于她来说,非同一般。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她会常常想起他?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她会担心得一颗心脏都要蹦出来?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她会在他对自己突然冷淡的时候胸口闷得仿佛要窒息?

是!她许多福,单“蠢”了这么多年,她总算开窍了!她总算知道喜欢是怎样一回事了!她喜欢江城越!没错!

想通这一点,她的心情有些激动,且久久不能平复。高跟鞋踩在路边清扫干净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如同歌唱。她甩着包朝着家小跑过去,这一次一定要告诉蒋小满,她也是会喜欢一个人的!

哼着小曲儿到了家楼下,却意外看到了邵荣平银灰色的奔驰。她“咦”了一声,赶紧凑上去趴在车窗上看,车里的灯关了,黑漆漆的一团,她凑上去才看到邵荣平紧闭着眼睡着了。

“师兄?师兄!”她敲着车窗奋力叫着,邵荣平猛地惊醒过来。

“我不是我说还有点事儿吗?要是我一直不回来,你难道就一直在这儿傻等啊!”

邵荣平没说话,不过几个小时没见,那个愁容满面的许多福已经消失了,眼前的是容光焕发的另一个许多福,眉眼里都透着一股子神奇,那是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许多福,可如今看来,却说不出心口里的一阵莫名情愫。良久,他才开口笑了:“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在做什么,我都会等你的,一直等……”

本来还嬉笑着的许多福步子一趔趄,差点载倒在楼梯上,他那一席话听起来平波无澜的,可为什么她却突然心脏紧紧一缩?仿佛被人攥在手心捏了一下?

“师兄……”许多福在家门口停下了步子,情不自禁地喊出口,可转瞬她又赶紧敛容,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赶紧进来吧,家里也没菜,超市也关门了,只能请你吃面了。”

打开门的时候,许多福就震惊了,还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震怒。她朝着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的那坨人肉柱子吼了起来:“蒋小满!你怎么没回家过年?!”

蒋小满仿佛幽灵一样慢慢地回转过头,看到许多福,也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问你呢!”许多福直接将包甩到沙发上,鞋子也不换,直接踩进房间里。

蒋小满摸不清状况,只知道往后退缩,缩到墙角了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也是她家,她当然想回就回啊,遂精神一振,撇了撇嘴:“我回家过年了啊!待了两天就回来了,那个家,没劲儿!”她整了整身上皱成一团的睡衣,头一偏,看到了门口的邵荣平,“呀!师兄也来了啊?那,那个帅帅的黑社会呢?”说着,还努力地朝着门外瞅去。

许多福表情一僵,抓过身边的一个抱枕扔了过去:“那,那个傻傻的小保安呢?”

蒋小满的嘴角勾了起来,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然龇出一排大白牙:“对啊,我都吃了两天的泡面了,阿福你终于回来了,赶紧给我做好吃的,我把小保安也叫来,我给他吹嘘了你的厨艺多好多好呢!”

一谈论到八卦问题,许多福也来劲儿了,眉毛一挑,笑了:“哟!什么关系了都?都喊他来家里吃饭啦!”

“就你八婆!我就不告诉你!”

许多福笑笑,丢下她去招呼邵荣平了。

那晚是许多福第一次见到楚少君,皮肤白白的,斯文秀气,一点儿也不是她原先脑子里想象的那样五大三粗。晚饭的全过程,他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吃,偶尔才应几声。而蒋小满跟地主婆似的,看到他就各种压榨剥削,他也不介意,只是有点害羞,容易脸红。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上大学的时候,许多福也见过自己的室友谈恋爱,大概也就是这样吧,会时不时傻笑,脑袋凑到一块就是整个世界,共喝一碗汤也觉得是天下最大的幸福。她那个时候还不太了解,觉得在大学的时候不到处撒疯地玩,就是浪费青春,谈恋爱多没趣儿啊。可现在不了,她看着蒋小满和楚少君,她竟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比吃火锅还热乎,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生出一种叫向往的感情。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江城越。他在对她笑,大概是平日里不苟言笑,所以表情都不自然,但眼中却溢出了满满的笑意。她朝着他走过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怕脚步重了,梦就醒了一般。明明就要碰到他伸出来的手,可突然周围升起一片迷雾,她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只是明明就在眼前的江城越却不在了。她终于害怕,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四处跑。迷雾最终散去,她却看到尽头只有一片血红。

后来,便惊醒了过来。明明是好端端的美梦,最后却演变成噩梦,后半夜,她再也不敢睡了。

第二天赶到报社的时候,整个二楼只有华瑜和沈军在,其他记者都还没到。沈军一向都很勤奋,向来是第一个到报社的,然而碰到华瑜倒是稀奇了些。

许多福没多想,直接敲了梁主任办公室的门。

“还没找到江城越吗?”梁红月在看当日的早报,头也没抬,可随意的一句话却有着压迫人的力量。

许多福倒是愣住了,昨天从君悦宾馆出来之后,她几乎忘记了梁红月交代的任务了,可一想到临走前江城越还病在床上,她心里一滞,口中闪躲起来:“还,没有。”

“没能联系上?”

“我跟他不熟,真的,主任。”许多福着急着解释。对她来说,她的确是不愿意去他身边套新闻的,然而要是交给别人做,她会更不放心,心里矛盾得不得了,就是不知怎样对他才是好。

梁红月笑了笑,低头啜了一口茉莉花茶,缓缓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小纸条来:“喏!地址!”

许多福疑惑地接过,“君悦宾馆”四个字赫然入了眼,连具体的303号房间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浑身一凛,猛地抬头问道:“主任是从哪得的消息?”

“还不是华瑜嘛!也多亏她和那帮人有点联系。”梁红月满意地品着花茶,点头示意道,“好了,你去吧,希望能尽快拿到一手消息。”

许多福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走了出去,神思还有些恍惚,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华瑜会交出他们藏匿的地址,难道和杨义浩掰了?那张纸片在手中越来越重,她赶紧塞进包里,疾步朝华瑜的格子间走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华瑜站了起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冰霜:“你别把我想成那样的人,我,”她沉吟半晌,才皱了皱眉头接道,“我不要阿浩他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再可怕的敌人也该站起来去面对,我也愿意和他一起的,可是我不要他这样。而且他和我说了,越哥根本没有责任。”

许多福呼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可是华瑜她也不该如此自作主张才是啊。她走上前拍了拍她微紧绷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想的自然没错,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计划呢?你要相信杨义浩是不是?”她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报社。

既然任务真的全权交到了她的手里,不管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她都该立即去君悦一次。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困意,前天夜里因为那个梦,她压根就没有睡好。如今再回想一遍梦的内容,却只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再一次走在君悦宾馆的楼道上,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整个人慌得没了神,那该死的第六感在她的脑子里一跳一跳的,压根冷静不下来。

忐忑不安地敲了门,没有任何回应。贴在门上低低地唤了几声,依然是没有回应。难道出门了?她急急下楼到柜台处问老板,那个老板见了她还笑眯眯的:“又来找老公呢?哎呀,他一清早就走了啊,难道还没回家?”

许多福面色一寒,转身就奔了出去。

头顶上的阳光是种冰冷的惨白,直晃得眼睛睁不开。她站在路口,看着匆匆来往的人群,突然就觉得自己不知该往哪里去。他不在了,那他会在哪里?对于江城越,许多福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可是为什么,就这样陷进去了呢?陷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一辆深蓝色的车悄然靠近了她的身边,有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凑近她的耳边问道:“许小姐,在找越哥?”

她猛然回身,盯着那个低眉顺眼的黑装男子,良久才扯着嘴角答:“他在哪里?”

那男人不再说话,径自替她开了车门,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许多福一咬牙,便弯腰钻了进去。还怕什么呢?明明知道在他身边就是危险,可是却敢舍了命去拼这一拼。

车子里的气氛很压抑沉闷,她开了好几次口都问不出关于江城越的话来,而那个男人和开车的司机仿佛更加沉闷,对她根本就是充耳不闻。他们的任务不过就是接她,然后带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金辉门口,这个高档豪华的饭店,许多福自然是熟悉不过,那次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就是在不远处的路口。她下意识地抿住了唇,跟着那个黑衣男人走进电梯,一直升到了九楼的总统套房。

厚重的镶金大门,赤金的门把手,黑衣男人上前拉开,门缓缓打开了,门内别有一番洞天。

然而许多福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空闲去欣赏金碧辉煌的装设,她的眼直直地盯住了偌大的厅堂中央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黑色转椅。呼吸一丝丝地被抽了去,胸膛里的那颗心也开始不安分地跳了起来,带着自己进来的那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掩上了门。

“越哥?”她压抑着快要蹦出嗓子的心,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口,声音干涩得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闻声后,黑色转椅缓缓地转了过来,窗外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泛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光晕。那个男人不是江城越!许多福的呼吸一松,可跟着又一滞,眼睛紧紧盯着面前那个男人。他穿着白色丝缎短衫,手中捧着一个青瓷的茶盏,拇指上的玉扳指隐隐透着一丝血红丝。

他正望着许多福淡淡地笑,可是因为眼角有一道刀疤的原因,从而显得那笑有些狰狞。他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许小姐?”

“是,我是许多福。”许多福微微地颔首,眼光依然紧随着那个男人,心跳也慢慢平缓下来。潜意识里明白这个男人不简单,所以更不能掉以轻心。她一向是越紧张激烈的环境越平静沉着,所以她挺直了背脊,微扬着下巴浅浅地笑答。

那个男人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吹着茶盏里飘着的茶叶,眼角余光淡淡在许多福的身上绕了一圈,随后才笑道:“大家叫我阮四爷,你也可以跟着叫,阿越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的眼光我一向不怀疑的,”说着,指着一旁刚刚端过去的椅子道,“坐吧,别怠慢了自家人。”

许多福应声小步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坐了,放在膝头的手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阮四却像不打算说话一般,只是勾着嘴角淡淡地看着她。许多福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微地扭动了半分,才决定开口问问,谁料话还未出口,就听他先说了。

“许小姐应该知道阿越是做什么的,所以我也不瞒你,这次我回来,的确是因为情势有些紧急,那么有多危险,许小姐想必是明白的了。乔治身后的人,其实我们已经摸了个大概,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他们窥视帝景已久,等到今日才动手也挺不容易的。阿越作为帝景的第一负责人,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希望你能理解。”

许多福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可接着她就有些想笑,阮四爷明显是误以为她是江城越的女人,明明是他的误会,那她点头又算怎么一回事?

后来阮四又自顾自地跟她说了许多,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在安慰。许多福本来对这些都是完全不懂的,只是从江城越和杨义浩口中听得一丁半点的,如今听来更凛然了几分。只是对于阮四为何对自己这般放心,她却是有些疑虑的,就算她是江城越的女人,那也不可能会让她卷入其中的,更何况她还是记者!

见她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阮四朗声笑了,额头上的皱纹顿时清晰了起来。其实他已有五十来岁了,可是看上去却依然精神熠熠,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血雨腥风中度过的,自然是少不了那一股子沧桑感,但却更添了几分男人的气概来。

他放下杯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瑞士怀表,然后敲着表面道:“还有不到一分钟。”

许多福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只能淡淡笑着点头应对。就在她如坐针毡的时候,阮四突然站起身,动了动胳膊疏松筋骨,接着就笑道:“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紧掩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江城越的身影风一般地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