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她是我的女人

全世界的女人大概都拒绝不了这种宣誓主权的霸道吧。

许多福见过的江城越,不是冷漠得拒人千里,就是酒醉后的失魂落魄。然而眼前这个江城越,却的确是许多福所没有见过的。

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深黑的眼眸里是冰一样的冷意,却又灼灼地燃起火来。许多福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紧绷着的面容。

许多福立即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门口处死死盯着自己的江城越,那样的眼神,让她有些畏惧。本是想上前问问他是否安好,可最后还是死命地咬住了舌,惶然地回望过去。

一路飞奔赶来的江城越,在推门前的那刹那,做了那么多可怕的猜想,可是却没料到门开后,竟然是安然坐着的许多福!紧揪着的心霍然松了下去,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只觉得一种疲累从身体里一丝一缕地涌了出来。

“来了?”阮四抬起头,摩挲着青瓷茶盏的盖子淡淡地一问,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来,“挺快啊。”

江城越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从许多福身上一掠而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微微的风。

“四爷找我就是因为许小姐吗?”他走到阮四爷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阮四笑了笑,伸手将茶盏递给身旁的侍从,微侧过身子看向江城越:“怎么?许小姐的事不算事吗?她正在找你呢,你不要见?”

“四爷您也知道最近事情紧急,我抽不出身的,何况,她又是无关紧要的人。”江城越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却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微微撇开了头。

许多福的心突然被攥住了一般,她无声无息地坐回原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却还是觉得眼睛酸涩难耐,有一股饱满到快要破裂的力量在眼睛中转悠着。

“无关紧要的人?”阮四突然笑了,斜眼看了看魂不守舍的许多福,便兀自摇了摇头,“亏得别人找了你这么久啊。我是老糊涂了,还以为她是你女人,才把她给带来了,而且还不小心说了些不该给外人知道的,既然无关紧要……”

江城越这才将视线移回阮四的身上,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阮四脸上的戏谑,最后才扭头冲着许多福冷冷说了一句:“你这个女人为什么总给我带来麻烦,你能消停些吗?”

许多福听不出他的喜怒,只觉得那一句似乎包含了很多的厌倦和不耐,连带着他的眼神都是那么烦躁厌恶。她咬着牙站起身来冲阮四微微弯腰道:“阮四爷,给你添麻烦了。”说罢,转身就要走,然后阮四却高声喊出了她。

“慢着,许小姐,”阮四交叉着双手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盯在许多福身上,“许小姐难道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咱们帝景的事,一旦落入外人手中,那可是相当危险的,何况那个人还是个记者。”

许多福这才后知后觉,背上似乎是胶着许多人的目光,所以一阵阵的麻。她迟疑着问:“阮四爷的意思是,我出不了这个门了?”

阮四笑着摇了摇头,后又吁出一口气来:“我真的是很好奇,既然许小姐不是阿越的女人,为什么找得这么急呢?而且,你很有胆识,敢跟我这么平静地面对面说话。或者是说,许小姐并不了解我阮四的为人?”

许多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倒笑了出来:“阮四爷说笑了,我不过是笨罢了,一时忘记了您的危险性。既然现在我也出不去了,那还害怕做什么呢,”说着,她的眼光又绕回江城越身上,幽幽续道,“何况,我也早见识过越哥那么冷漠残酷的人了,相比较而言,四爷您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阮四玩味地看着她,眼角的余光却瞥到身边有些惊诧的江城越,他朗声哈哈地笑了,站起身拍着手走到她身边,转瞬又冷下脸来,带着伤疤的面容顿时凶狠起来:“你接近阿越什么目的?只为挖新闻?”

“不是!”许多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眼神落在江城越脸上,顿时又觉得委屈起来,她摇了摇头道,“越哥早就让我从他眼前消失了,可没想到偏偏凑巧总碰到。”

“那你这次找来算什么?你明明知道他在藏,你还一门心思想把他找出来!想要独家新闻是吗?想挖掘出有价值的东西是吗?许小姐,你没机会了。”阮四盯着她的眼睛喝到,接着便负手走了回去。

然而许多福却突然嘶声喊了起来,眼底红红的,似已是气极:“我没有!我找他是因为我担心他!我怕他会出事!我不为了新闻!我只是为了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有些怔仲,只有坐回椅子上的阮四在淡淡地笑着。

江城越似乎还有些惶然,他盯着许多福泪雨滂沱的脸,有一刹那想立即冲过去将她揽入怀里,然而最终却还是镇住自己,侧头看阮四究竟想要做什么。

“阿越啊,”阮四指了指许多福,看着江城越隐隐担忧的眼,隐着笑故做苦恼,“这姑娘对你都这样了,你真舍得?我不是爱管你的这些闲事,只是我早就退隐了,这手很久没沾过血了,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也不舍得啊。”

看江城越依然有些犹豫的艰难模样,阮四一挥手,冲身后跟着的侍从道:“不啰嗦了,你处理吧,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那黑衣侍从立即应声,走到许多福面前便架住了她往外拖去,许多福也不挣扎,只是捏紧了拳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江城越,眼泪滚滚而下。就在快被拖出门外的那一刻,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江城越,你说过让我别离开的!你说话不算话!”

话音还没落,江城越已经猛地站起身,对许多福喝道:“你他妈给我站住!我没让你走你不许走!”说完,便血红着眼睛看着阮四,沉声问道,“四爷您该喊停了吧,真不知道四爷如今这么爱玩。”

“哦?这话怎么说啊?”阮四茫然地看着江城越铁青的脸,火气也冒了上来,拍着椅把手就怒斥,“你这个臭小子,敢为一个女人跟我冲!她是你什么人啊!你是皮痒痒了是吧,你……”

“她是我女人!她是我江城越的女人!你就算是我老大,我也不能让你动她!”江城越截住他的话,握着拳头就喊了出来,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若现。心里那个梗塞的东西突然就被拔除一般,连呼吸都顺畅了起来。他喘着气,回过头走到有些发愣的许多福面前,扯过她的胳膊风一般冲了出去。

屋内,阮四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丝绸褂子,只低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非绕一圈,不嫌累得慌。”

许多福几乎是被拉扯着跌进了电梯,脚步还踉跄着,人已经撞上了江城越的胸口。鼻子被撞得生疼,她倒吸一口气,竟咬住了舌。她慌忙撇过脸,龇牙咧嘴的样子却仍旧倒映在镜子上,本来还一团怒火的江城越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电梯里,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许多福只觉得腕上还有些热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江城越的手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下意识就想抽出手来,动作幅度大了些,江城越意识到了她的不自在,也干咳一声松手走到了一旁。

许多福靠在角落里,看着对面镜子里的江城越,他正昂着头看下降的数字,头发还是一些凌乱,却透出不羁的味道来。她歪着脑袋,不由想起他冲阮四爷吼出的那句话来。他说她是的女人。不是不欣喜的,可很快却又被自己的情绪吓了一跳,心里顿时又苦涩起来。

降到了地下停车场,江城越径直走了出去,似漫不经心地对许多福招呼道:“回家还是回报社?我送你。”

许多福微微一愣,讪讪开口:“我是来找你的。”

江城越的身形顿住了,回过头盯着一脸不甘的许多福,突然扬眉笑了起来:“找我?我很好,我还没死,劳烦许大记者费心了。”说罢,已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遥控器,“滴”的一声开了车锁。

许多福小碎步赶了上去,扬起脸笑了起来:“刚才多谢越哥你仗义相助,那番话,我明白不过是情况需要,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沉思一会儿,也来不及去看江城越脸色的变化,径自走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趴在车顶上嫣然一笑,“我回家,景瑞花园城,越哥知道的。”

江城越抬眼扫过去,只觉得那笑容如同莲花一般,在自己的心底噼里啪啦地绽放了开来。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记忆中的她都是反感厌恶或是畏惧退缩的模样,可是眼前的她,眸子如晶亮的星辰,一颗一颗落入了他的心里。

许多福仍旧不自知地傻笑着,直到自己都觉得面容僵硬了,才敛了笑容垂首准备上车。然而耳边却传来江城越冰冷的声音:“稍等许小姐。”

“什么事?”她刚直起腰,就见江城越大步地走到她这边,伸手拦开她就关上了车门,不紧不慢地看着她道:“突然想到临时有事,还是劳烦许小姐自己坐车回去了。”

许多福的心一沉,看着他冰冷的面孔,只得咬了咬唇笑了起来:“也好,那我先走了。”

心神不宁地走出停车场,也不再去管身后的江城越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脚下如生风,只望能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可是一颗心,却一直往下堕,仿佛无底的深渊。

出了停车场,她就忍不住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忍不住颤抖起来。拼命去忍,不想让眼泪涌出来,心脏仿佛泡在醋缸子里,一阵一阵的酸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甚至手指头,脚趾头都开始泛酸。

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那红色仿佛浸了血,红得刺眼。她茫然抬起头,面前是个提着购物袋的女子,大波浪的卷发,低垂着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

许多福立即站起身,绕到了一旁,开口道歉道:“不好意思,挡住你走路了。”

那女子笑笑不作在意,眼眸抬起,是深褐色的瞳孔,荡漾着一波一波的涟漪:“小姐有些神思恍惚哦,注意安全才是啊。”

许多福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她走进停车场,才回过神朝外走了出去。

许多福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出地下停车场之后,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疾风劲雨一般冲了出来,其后紧随着两辆车,紧逼着上了马路,丝毫不肯落下。

落落寡欢地走到酒店门口等着打车,她还是有些空茫茫的。明明自己确定了心意,甚至鼓起了勇气要站在他身边,哪怕是为了新闻这样的借口,可为什么他的心意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明明救了她,却又推开她。明明吻过她,却又不要见到她。明明在耳边呢喃让她不要离开,却又自己一次一次地走开。

许多福抬起酸胀的眼,朝着路口看了过去,路上行人很少,这个时候还不是饭店,酒店门口还是挺安静的。正在这时,她似乎看到邵荣平的车,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也省的在去等出租,她本就累,如今更是心疲。

于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提起精神故意问道:“师兄?你在哪儿呢?忙吗?”

“在公司呢,”那头传来邵荣平低沉的嗓音,“还在忙着设计图,怎么了?”

许多福怔了怔,捏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抬起眼朝着那辆车看过去,明明是邵荣平的车子,连车牌号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就在她要揭穿他的时候,那辆银灰色的奔驰突然消失在街角。

许多福的心又沉了下去,努力放轻松了声音回道:“哦,没什么事,就想蹭你饭来着,那下次好了。”

电话挂断之后,她的视线还停留在方才那辆银灰色奔驰上,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乱麻。本来她就心绪不宁,此刻更是恍惚得不得了。恰好有出租停到了面前,她急急忙忙钻了进去,只盼着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再蒙头睡上一觉才好。

却在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后,突然听到了警车呼啸声,她下意识就绷直了身子,直朝着司机喊:“停,师傅停车!”

然而,车子停了下来,她的手才碰到车门,又跌落了下去。缩回柔软的皮座椅上,冲着师傅歉疚一笑:“没事,不好意思啊师傅,还是继续开吧。”

回到家,就洗了个热水澡,又将空调开得暖乎乎的,她才钻进卧室里随意地翻看着报纸,脑子不由又想到梁主任交代的任务,说曹操曹操到,梁红月的电话随后就到了。许多福小心翼翼地捏着手机,呆望着天花板问:“梁主任?”

“找到没有?”劈头盖脸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也真是她梁红月的作风。

许多福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眼珠子幽幽地一转,落在蒙了一层薄薄雾气的窗户上:“没有,宾馆老板说江城越一大早就离开了。”

“继续找!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给挖出来!许多福,我很看好你的……”她依旧在软硬兼施地说服着,许多福移开手机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挂了电话,打开抽屉就将手机扔了进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睡着,只觉得自己一直是漂在海面上一般,沉沉浮浮的,大太阳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她的嘴唇很干,已经起了很多皮屑,她的呼吸变得粘稠,呼哧呼哧的,仿佛被什么堵在了嗓子眼里,连开口呼唤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那样随波逐流地漂浮着。

那种绝望,她从来没有过。

可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想奋力地醒过来,却无奈怎么挣脱都是徒劳,越想清醒,越沉堕。

直到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电话是华瑜打来的,本来许多福还没有完全清醒,那铃声停了一次,却又急急地响了起来。许多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了电话。

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震惊:“越哥被人追杀,警察也在追捕,阿浩说他中弹了!”

头顶上那顶水晶吊灯,突然发出眼泪一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