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鲤今年二十八,正是女孩子向女人转型的微妙年纪,虽然两个孩子都不小了,可是她却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连眼睛都不敢看沈寅初。

话刚出口,她又尴尬得想收回去,伸手去拿沈寅初桌上那杯满满的茶水:“不过最近你忙我也忙,要不过几天也行……我先给你添点水!”

沈寅初眼看着那茶缸子满满的,也没敢提醒苏鲤——苏鲤这脸皮子薄得什么似的,别一羞再弄洒开水烫着她。

“是得收拾一下了,这么大了老跟妈妈一起住也不像话……”他赶紧先接了苏鲤的话,把茶缸子从苏鲤手里头接过来,低声跟她讲,“我琢磨着,咱家也得稍微装修一下,家具也都换换,你看大屋那床还吱嘎吱嘎响呢,这要是叫孩子听见可就不好了……”

“什么吱嘎吱嘎响……”

才说一半,苏鲤顿时反应过来,脸上绯红一片。她低下头却瞧着沈寅初手里头根本就不用添水的茶缸子,更填羞意。

“我……我先去洗衣裳了,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出夜摊儿?看着时间,别晚了!”

东北室内的暖气很热,在屋里头都只穿一件上衣。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露出一抹雪白的后颈,有一缕头发不听话地从马尾中跑了出来,染了汗水湿漉漉地贴着天鹅一样优美的颈子,一直蜿蜒到衣裳下面看不见的地方去。

沈寅初呆了一呆。

他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连舌头都烫麻了,端起来装着土豆泥和米饭的小桶就往楼下走。

“我走了啊!”

从穿越过来开始,沈寅初就打定了注意要以这个身份过下去。媳妇漂亮,孩子乖巧,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他前世没谈过恋爱,甚至连女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说爱不爱的,根本没想过。

但是这会儿却觉得满脑子都是刚刚苏鲤一转身一低头的样子,腰肢盈盈得仿佛不堪一握,却在下面陡然宽了起来……

他知道苏鲤美,却仿佛才知道她这么美。

“想什么呢!”

沈寅初摇了摇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句,排着队买饭包的小年轻没听清,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板?刚才你说啥?”

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头赶出去,沈寅初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问着:“这么晚了还来买饭包?我本来寻思看看,要是没啥人了就走了。”

“刚看完电影!”

来买饭包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应该是在谈恋爱,眼神缠在一起化不开似的。

“哦哦,对对,最近有那个陈佩斯那个电影是不是?我看挺多人去看了。”

大姑娘摇摇头:“没有,去的录像厅。就百货商店后面那块,《新不了情》,女主角超好看,看得我都哭了……贼感人!”

现在的电影大多数都是国产片,别说美国片了,就连港产片都很难引进来。倒是会有录像厅偷偷摸摸搞到一些不知道哪来的碟片,放一些电影院见不着的片子。

“对,过两天还有黄飞鸿!香港的,武打片!香港片不光有武打片,还有那……啧啧……”

看见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充满杀气,穿着矿上工服的小伙子赶紧住口,咳嗽了两声。

“好啊,你是不是去看过三-级片了?我跟你说,我要是发现了,我跟你没完!臭流氓!”

沈寅初已经没注意到这一对的打情骂俏了,他正想着,明天下午要不把俩闺女送姥姥家待一下午,他也带着苏鲤去看看电影去?

虽然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了,可是他老觉得心里头有个坎儿过不去——虽然用不着重新追求,但是谈谈恋爱、看个电影拉个小手还是应该走一走流程的吧?

收了摊,沈寅初回想着刚刚那一对小情侣说的地方,特地往百货商店那边骑了过去。

这个时代的夜生活远不及后世那么丰富多彩,才七点半不到八点,路上就连人都稀稀拉拉的,好在矿上有钱,给市里都装了路灯。

沈寅初骑着倒骑驴,很快就到了小情侣说的地方,灯牌上面贴着乱七八糟的海报,都这个点儿了,还有人往里头钻。

他不过就来认认路,正准备转身骑走的时候,突然看见其中有个身影分外地眼熟。

——是沈家老四,沈子正!

这孩子今年正是初三,这个点儿跑到市里干什么?望山屯离市里头可远着呢,要靠走的至少得走上仨点儿才能到。

“沈子正!”

于是,晚上苏鲤和两个孩子一起惊讶地发现,沈寅初摆摊回来,还把沈家老四也给一起带回来了。

“寅子,这是咋了,这么晚了咋还把老四整来了呢?”

“咋了?”沈寅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问他!这小子越大越能耐了啊!”

沈子正紫涨了脸,往旁边看过去,一声也不吭。苏鲤看老四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拉了一把折叠椅过来想叫他坐下,却被沈寅初喝住了。

“不给他坐!这小子大半夜不回家,骗咱妈说是去同学家里头住,结果跑去录像厅看……”

“别说了!”沈子正是个大嗓门,一脸倔强,“叫你抓住了我认罚!别搁俺侄女跟前说!”

沈寅初才想起来白露为霜还在旁边,倒是他疏忽了。

“行,你在你侄女跟前要脸,那你咋不干点儿要脸的事呢?瞅瞅跟你一起去录像厅那几个瘪三,有啥正经玩意儿吗?那个叫啥黑子的,我喊你他还往裤兜子里掏,你当我看不见?掏啥呢?掏刀子?”

“我不没让他掏吗?”

沈子正脾气也被老沈太太惯得不像样,他亲爹没的时候,沈子正还在老太太肚子里头。落地之后老太太多少难免有点移情,疼小儿子疼得厉害。

他气呼呼地加一句话:“让你逮着了我认栽,咋的,你要削我就削呗。”

“削你?”

沈寅初气笑了。他可没打算削一顿就这么轻轻放过这小子。

如果仅仅是学习成绩差,沈寅初倒是不太想管,管也管不住。可是如果跟会掏刀子的小混混走到一起,那就必须得管了。

九十年代初期的治安仍然是十分混乱的,全国车匪路霸猖獗,别说抢-劫货车客车,连火车都有抢-劫的。他坐火车回家的时候,亲眼看见火车道上甚至挂了标语“此处抢-劫,立刻击-毙”。

有些地方,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去拦高速公路,几根大木头往道中间一横,拿着自制的土木仓,公然抢劫。一直到九六年最后一次严-打,国家颁布了禁木仓令,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

这要是不管,老四说不定哪天就被几个小混混一忽悠就去铤而走险了!眼瞅着就要九六年严-打,现在不管难道看着将来被关局子?

“明天我去跟咱妈说,今儿起,你这学也别上了。全班倒数第一,念了有啥用?跟我一起去摆摊吧!”

“凭啥?!我才不跟你摆摊,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沈寅初控制着自己给这小子一脚的冲动,“你不丢人现眼,那你花我钱?你是老爷们儿不是?是老爷们儿,就跟我一起摆摊把我给你的钱还了,到时候你爱干啥干啥去!”

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正是受不得激的时候。沈寅初要说别的,老四估计还没这么大反应,但是听见这话,这倔毛驴脖子一横,立马中了套。

“还就还!你当我稀罕你那两个臭钱?等我都还给你,以后你再也甭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