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大结局2

她昨晚没睡好,心里慌乱,连带着怎么看顾瑾城都不顺眼,偏偏他还高兴得要死,赖在她这半夜都不肯走。

婚礼将近,江府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人,也得亏大哥回了边关,不在府上,他武功就成了最好的那个,飞檐走壁也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姐姐嫁进兴仁府已三月有余,虽两姐妹经常见面,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

这次,姐姐特意提前回了江家,住在原先的房间,与出嫁前一样。

蜚蜚大受感动,抓着姐姐问东问西,什么家好不好管?银钱怎么打理,洞房夜到底折不折腾……

若不是她眼神和表情单纯,阿柔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开自己玩笑。

“不是给你看了嫁妆画吗?”阿柔小声道。

蜚蜚面露难色:“我觉得那画该不真实的罢?腿都给掰成那样了,好生吓人。”

阿柔但笑不语。

蜚蜚慌了:“不是罢!真会那样?”

阿柔大笑起来。

这话多少给她留下了些阴影,成婚这日就格外慌乱,总觉得是要把她送去受刑。

对着镜中的自己,蜚蜚觉得有些陌生,左右看看,又很喜欢,以往她喜素色,很少打扮得这样艳丽,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是的。

嫁衣和凤冠都是顾瑾城派人送来的,由京中最知名的匠人亲手打造,历时五个月。

凤冠和华胜是一套,用了上千颗南海珍珠,凤冠顶端的那颗足有鸽蛋大小。

姐姐和阿娘在旁陪着,见她紧张,便尽捡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哄她。以前总觉得她还小,不当事儿,眼下也要嫁人了。

所幸她们婚后不跟公婆一起住,不然,真怕她招架不了府里大小事务。

先前,胡夫人还偶尔想要找蜚蜚的茬儿,结果几次都被顾瑾城给怼回去了,时间一长,顾家自然就认清了自己的定位,也不敢再来了。

而随着顾尚书年纪越来越大,顾铭又不争气,他原本还指望着顾瑾城能原谅他,可两人立场不同,虽是父子,但彼此不容。

所以,除了表面功夫,两家私底下并不来往。

顾瑾城已经过了愤怒的年纪,并非必须纠结个是非对错,而是懒得搭理那些人。

——只有家里的小夫人,才值得他花费心思。

可蜚蜚近来对他冷淡,让顾瑾城心里也没着没落的,总以为她想始乱终弃。

以前,他与大哥形影不离,遇上事情都会跟他说,现在大哥远在边关,没办法听他倾诉。

加上近来边关事忙,他和陆离都不方便回来,只能早早叫人带了礼物给他们,有些是陆离选的,只东胡有,庆云还很少见到。

-

阿柔成婚时,蜚蜚问阿柔是什么感觉。阿柔说没感觉,她还不相信,现在她自己出门,才发现竟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紧张。

顾瑾城在门外念催妆诗,虽得了好评,众人却还不放行,非要二哥考考他。

二哥得了殿试头名,不少学子欣赏他的文采,都想要借机得他几句佳作,好回去品味、显摆。

毕竟二哥的文采连今上都连声夸赞,他科举时的文章,今上更是读了好几遍,站也夸、坐也夸,还经常找外公打听二哥的情况。他都称二哥是经世之才,京中其他学子更是拜他为学神,纷纷效仿。

不过,二哥高中之后,便有意向充王家里提亲,求娶曦月郡主,但充王人在外地,赶回来需要些时日。

而充王迟迟不归,婚事未定,今上为了权衡朝中势力,不好给他定官职,便让他在家中等待些时日。

二哥自然明白今上的意思,便安心在府中看书,鲜少出门。

他之前写的诗和字,在黑市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不止,仍是一字难求!今日,京都众世家的学子们难得碰上他,便都想要领教他现场作诗。

二哥却想,顾瑾城是要做自己妹夫的,若出的太难,顾瑾城对不上,那实在尴尬,可若出简单了,又影响他的才名,恐叫众学子失望。

况且,他的学识在这摆着,哪怕不过脑子,随口说,所作的诗和题面,对寻常人来说,也是诘诎聱牙,难以理解。

“老是吟诗作对,未免太没有新意,何况,方才那首催妆诗甚是工整有趣,已足见阿瑾的文采了。”二哥脑子活,笑了笑,就说,“考些别的,图个新鲜。”

众人一听,便纷纷应和起来。

二哥向顾瑾城使去“不用谢”的眼神,笑着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妹妹的时候,她戴得是什么钗吗?想好了再作答,答不上来或者答错,做哥哥的可不让你。”

众人大笑起来,觉得二哥真是皮的很。

在庆云国,两人相亲碰面,并不会仔细打量对方,否则会被视作不礼貌,除非是那些登徒子,孟浪惯了,才肆无忌惮盯着别人姑娘瞧。

是以,别说看对方戴的什么钗了,连长什么样子都不一定能看清楚。

二哥这样问,不是给顾瑾城下套吗?

众人心想,若答不上来,便显得没诚意,若答出来,不等于告诉别人,顾谨慎是个混不吝,第一次见面就盯着别人珠钗瞧。

顾瑾城却在心里给二哥竖大拇指。

心想,二哥简直就是他亲哥,这题出的,等于给他送分。

“自然记得。”顾瑾城一笑,说道,“第一次见时,她才五岁,不戴钗。”

众人:“……”

随即却又感慨,原来是青梅竹马,难怪和江家人感情都不错,不仅与江校尉同气连枝,还能乘太傅的马车上下朝。

加上不少人都知道他小时候被纳兰皇后派人追杀,流落民间数年的事情,不禁有事感慨唏嘘。

——追杀路上都能捡到媳妇儿,这是什么?是命运啊!

人家命中注定的婚事,轮得到他们拦门?

是以,热热闹闹地玩笑两句,便没有继续拦他,反帮着她一块儿催新嫁娘出来。

蜚蜚听着外面的欢笑声,心情也轻松了一些,对着镜子打量片刻,确认一切都很完美,才招来不醉,让她把鞋子藏好,等会儿好找顾瑾城要红包。

不醉年纪不大,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蜚蜚这么说,眼睛一转,就让蜚蜚把鞋子绑在腿上,这样顾瑾城绝对想不到。

蜚蜚佯怒着瞪她一眼,结果,下一刻就兴致勃勃地让她去找红绳来。

-

顾瑾城进门的时候,便见到蜚蜚端坐在梳妆镜前等他,精致的团扇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猫儿似的眼睛。

蜚蜚眼睛圆,睫毛长,像是一汪湖水,望着他的时候,似清澈的湖面倒映着星光。

她今天格外好看,顾瑾城根本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一笑,蜚蜚也忍不住笑。

外面许多人在起哄,蜚蜚害羞,更将团扇挡得严实了一些,眼神催促着他。

顾瑾城自然也想要快点儿把她娶回家,便问不醉:“鞋子呢?”

为了图个好彩头,会有意将“鞋子”要唤作“孩子”。

不醉故作不知,娇憨道:“这可没有旁人帮忙的说法,您要靠自己的本事才行。”

顾瑾城:“……”

众宾客起哄,大笑着嗷嗷起来。

冯十三抱着剑倚在门前的大红柱子边儿上,瞧着不醉,觉得她真是可爱。

冯十三实际上是九皇子暗卫,当初九皇子不放心阿柔的安全,趁他们招护院的机会,将他安插进了江家。

在江家的时间里,因他成日关注着阿柔的情况,不醉就以为他是钟情于四姑娘,成天和他闹。

后来,知道他不是普通的护院之后,就觉得受到了欺骗,再也不理他了。

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趁这次机会过来,远远瞧上一眼。

不醉变着法儿想要从顾瑾城哪里讨红包,金句频出,逗得大伙儿乐呵的很。

其实顾瑾城早就发现蜚蜚帮着不醉逗他,有心配合而已。

等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蜚蜚旁边去,以自己的背影挡住别人的视线,大手撩起她的裙摆,去解绑鞋子的红绳。

外面的人瞧不见他的动作,反而更加激动,闹得蜚蜚脸都红了。

顾瑾城就在她身边,实在欢喜,便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目光灼灼:“以后看你还往哪跑。”

“没想跑啊。”蜚蜚用团扇挡住两人的脸,不叫人看见他要吃人的眼神。

“别看了,穿鞋。”

顾瑾城笑笑,退开一些,让她可爱的小脚丫踩上自己的膝盖,等二哥打水来给她洗脚。

状元郎伺候她洗脚,众人津津乐道,都说蜚蜚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二哥心里却有些难受,手上动作格外慢。

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就要嫁人了,以前那个五岁才会说话的小不点儿,转眼就这么大了。

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滑过,他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认真读书。

因为阿爹跟他说,只有他们做哥哥的肯努力,出息了,才能让两个妹妹过得更好。

原本他也这么以为,可两个妹妹完全不用倚仗他,就找到了各自的归宿,不禁让他愈发舍不得。

“阿瑾。”二哥突然开口,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阿林一向爱笑,从来没有用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过话,顾瑾城顿时就严肃了起来,郑重点头:“二哥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

他不必说一定会照顾好蜚蜚,虽然他的确那么做,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会和蜚蜚一起经营。

蜚蜚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附庸。

“嗯,二哥倒是放心你,只是蜚蜚年纪还小,往后若遇上事儿,望你帮她拿主意,莫要让她太辛苦。”说完,二哥抬头看蜚蜚。

发现她虽然在微笑,眼里却有晶莹的泪光。

向她笑了下,二哥还像哄孩子那般,柔声问她:“蜚蜚怎么啦?嫁人太高兴了是不是?”

蜚蜚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感动,便点点头,想揉揉眼睛,又怕弄花妆容,便垂下眼睑,重重点头:“嗯!就是太高兴了。”

“乖。”温柔地帮她把脚上的水擦干净,感慨道,“上回给你洗脚,还是你小时候。”

“一转眼,你都嫁人了。”二哥说道,“以后莫要任性,别和阿瑾发脾气,有事情就回来家里,和哥哥们说,哥哥们帮你打他。”

阿瑾:“……”

“能不能盼我点儿好。”阿瑾气苦,“刚刚不是还说信任我吗?”

二哥笑笑,没有说什么,将洗脚盆端给旁边的侍从,继而站在一边,看顾瑾城给蜚蜚穿鞋。

顾瑾城这半年来每晚都来见她,一开始蜚蜚还穿戴整齐,后来熟悉了,便尝尝穿着里衣,披个外衫与他说话。

有时受不了她这样不自知的天真,顾瑾城常给她穿衣服。是以并不陌生,蜚蜚也习惯他的亲密,乖乖坐着等他穿好。

顾瑾城时不时瞧她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

鞋子是姐姐送的,上面用金线和孔雀羽线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坠了玉珠和珍珠,华贵而精致。

她脚娇小白嫩,顾瑾城手又很大,便更衬得鞋子小巧漂亮。

一手托着她的脚腕,一手将鞋子帮她穿上,动作轻缓而温柔。

二哥看在眼里,心中的不舍多少被冲淡了一些,心中暗暗期盼,愿他们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穿好了鞋子,要由兄弟背着去拜别父母,再背上轿子,吹吹打打地送出门。

大哥不在,原本便打算由二哥和三哥分别来做,不过,三哥近来事忙,不得不出去处理,紧赶慢赶才回来,在门口整了整衣角,深呼吸了几回,才笑着进门去。

“妹妹今天真好看。”三哥笑得格外温柔,“三哥来了。”

蜚蜚知道他最近事情忙,能赶回来已是不易,便向他张开双手,示意要他过来抱。

三哥心软得厉害,又有些愧疚,忙过去,握了她的手,又在她面前蹲下,仰着脸笑望她,表情温柔得近乎慈爱。

“哥,你别太累了。”蜚蜚心疼地说。

“不累的。”三哥眨眨眼睛,“喜欢就不累,不是吗?”

蜚蜚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

因他和元媛身份悬殊,他又担心元媛嫁过来会受苦,所以才这样努力。

起早贪黑地忙活,无非是想让白迎山元帅放心将女儿嫁给他,更是为了让元媛将来能过上一个好日子。

虽说哥哥们如今都各有功名在身,但日后成了婚,总不能将家族的荣耀披在自己身上。

好在爹娘早些年积累了些财富,三哥自己也争气,时不时便冒出许多新奇的想法,做成了不少生意。

大哥远在边关,二哥将来也会忙于政务,爹娘年纪越来越大,沬州和京都的生意都需要专人来打理,她已经嫁人了,姐姐更要处理府中大小事务,将来孔要连镖局都交给亲信管理。

日后,这些铺子和生意往来,只能让三哥费心些。

他一个人,必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是以,蜚蜚总是很担心他。

“等元媛过来就好了。”三哥背对着她蹲下,示意要背她出门,“不用担心我。”

蜚蜚趴上三哥的肩背,想到元媛和三哥的事迹,笑了出来。

“知道了,三嫂就是神仙。”蜚蜚打趣他,“有了她,你就是金钢铁骨,无所不能了是吗?”

三哥笑了笑,笑骂了她一句,背着她出了门。

外面围着许多与哥哥们年纪相仿的青年,见礼成,纷纷笑闹着凑热闹,简直比自己成亲还要高兴。

不醉跟在后面撒喜糖,差点儿没站稳,冯十三连忙上前,动作迅速地扶了她一下。

不醉只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胸膛贴上了自己后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人瞧见,连忙退开距离,想要道谢。

一看是冯十三,脸色变了,闷头跟上三哥的脚步,糖也不撒了。

冯十三苦笑一声,厚着脸皮蹭过去,从她篮子里捏了一颗糖,笑出一个小小的酒坑:“谢谢你的糖。”

不醉眼睛红了,却仍然没有理他,冯十三也默默叹息,将糖剥了,含在嘴里细细品味,遥遥望着她的背影。

有关系不错的宾客,见冯十三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凑过来问:“认识啊?”

冯十三裹着糖,声音含糊:“不认识。”

-

三哥先背着蜚蜚去了正厅,外公、爹娘、姐姐和二哥都在,他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蜚蜚于他们拜别。

大喜的日子,大伙儿一开始都笑,可看着蜚蜚认真地福身行礼,想到姑娘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免又伤感。

尤其爹娘年后就要回沬州,以后再过来就不方便了。

蜚蜚也是舍不得,眼眶有些泛酸,却忍着没有流眼泪,担心招了母亲和姐姐。

没想到,外公先哭了起来:“好孩子,快些起来。”

他哽咽的声音一出,柏秋和江敬武就绷不住了,看着面前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儿,过去种种皆在眼前闪过。

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只比他手掌大一点儿,五岁才会说话,如今,竟要嫁人了。

女儿长大了,他们也老了。

“往后可不能再任性了,嗯?”江敬武劝她,“莫要贪玩,常回家来。”

他们始终把蜚蜚看作小孩子一般,是真的舍不得。

蜚蜚乖巧地点头,拿团扇挡住脸,不想让爹娘看到她紧抿的嘴唇。

“好了,去罢。”柏秋握住阿爹的手,似乎再给他动力,也在支撑着自己,“莫要耽误了吉时。”

到顾家还要拜天地,又得忙,蜚蜚便再次拜别,给哥哥姐姐都行了礼,最后,由喜婆盖好盖头,三哥背着,送上门口的花轿。

爹娘一直追出了老远,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蜚蜚很瘦,喜服却宽大,罩在她身上,愈发惹人怜爱,爹娘看了都格外不忍心,依偎在一起,眼眶通红。

阿柔在旁扶着柏秋,眼神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妹妹真的长大了,先前常去兴仁府玩儿,眼下嫁了人,怕不能像以前那样日日在一块了。

所幸离得近,随时都能碰面。

一家人张望着,直到鲜艳的红色消失不见,吹吹打打的乐声也渐行渐远。

柏秋用力握住阿柔的手,叹息一声。

“回罢。”

-

蜚蜚坐在花轿里,想到爹娘的眼神,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怕妆花了,也不动手去擦,晶莹的泪滴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双眼睛衬得愈发清澈。

轿子很稳,很快到了顾府。

她的嫁妆仍陆陆续续往顾府里面送,比顾瑾城下聘那日的场景有过之无不及。

蜚蜚哭得头疼,所幸拜堂时盖着盖头,哭花了妆也没关系。

顾尚书和胡氏端坐在正厅,顾瑾城打横抱着蜚蜚,过火盆、垮门坎,走过长长的红毯,进入顾家的门楣。

红盖头遮住了一切,蜚蜚只露出一双葱白似的指尖,牵着大红色的绸花,在喜婆的高声呼喊之下,拜了天地。

夫妻对拜的时候,顾瑾城特意拜得低些,从盖头底下看蜚蜚。

蜚蜚正担心自己妆花了,打算回房间以后悄悄补一补,结果叫他提前看见了,不禁瞪了他一眼,拿团扇挡得愈发严实,不叫他看。

顾瑾城:“……”

“送入洞房!”喜婆高喊了一声。

蜚蜚巴不得快些回去歇着,便在不醉和喜婆的搀扶之下,回了事先准备好的婚房。

一进洞房,蜚蜚就想摘盖头,却让喜婆拦住了,说是不吉利。

顾瑾城还要招待客人,若等他过来,都已经深夜了,那她还不得累死?

累就不说了,关键是饿。

这么遭罪,晚上还禁得起折腾吗?

蜚蜚犯愁地想着。

关键她妆花了,要么卸掉,要么补好,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瞧出姑娘不对劲,不醉旁敲侧击:“姑娘要什么?”

“你来。”担心喜婆听见,蜚蜚把不醉叫到跟前,与她耳语了几句。

不醉一边点头,一边打量喜婆的脸色。

喜婆是顾家那边的人,虽得了江家的好处,但肯定还是向着顾家的,加上顾瑾城跟胡氏不亲,她原本就有些不爽,见两人小动作多,便冷哼道:“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新娘子还是等等的好。”

“顾公子来之前不得掀盖头,自然也就不好吃东西,不好乱说话。”

“若大肆吃喝,叫人笑话不说,五谷轮回之事也不好解决,总不能叫人瞧见新娘子穿着喜服往茅厕跑罢!”说完,还笑了两声。

别人大喜的日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被她这样奚落,饶是蜚蜚,也觉得她过分了些,脾气上来了。

“不醉。”蜚蜚朝不醉做了个手势。

喜婆丝毫不害怕,今日毕竟是她的大喜日子,一般都会有所顾忌,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不然,婆家觉得不安分,完全可以将人送回去的!

况且,她先前就没少听说,江家几个孩子,个个出息,就这个小的,一事无成不说,撑天在家里酿酒。

简直脑子有问题。

先前见她在闺中表现,便以为她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两句话就能给吓住了。

没想到的是,蜚蜚跟不醉说完,不醉就聘娉婷婷地走到她的面前,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哪个淤泥窟里爬出来的腌臜玩意儿,容得你在这儿大放厥词?”不醉怒道,“我们主仆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给咱们下马威,你也配?!”

喜婆捂着脸,震惊地“你你你”个不停,还伸手去指着不醉。

不醉直接掰了她的指头,瞪她:“你什么你?今日是姑娘大喜日子,才放过你,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乱吠,就是你主子知道了,也不能饶你。”

说着,将她推开,扬声让门外守着的丫鬟去喊顾瑾城。

“咱们才将将进了门,就让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来羞辱咱们,往后还得了?我今日倒要问问顾家的人,这日子过不过,这婚还成不成!”

她只是故意这样说来吓唬喜婆的罢了。

毕竟姑爷和姑娘情投意合,是板上钉钉的婚事,只胡夫人那边的人不懂事,姑娘没出嫁的时候就成天想着找茬儿,如今,竟蹬鼻子上脸。

若忍气吞声,岂不是叫她给拿住了?

喜婆没想过她们会这样大胆,外面的小丫鬟也给吓傻了。

往后她们是要跟着蜚蜚,伺候她的,自然要向着她,可是,看新夫人的脾气,似乎不好相与啊!

还是赶紧如了她的意比较好,不然给她们记上一笔,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当即答应下来。

“不能!”喜婆吓到了,扑通往地上一跪,求着蜚蜚,“夫人,是我嘴贱,这大喜的日子,许多贵人都在,可莫要胡闹啊!”

“胡闹?”不醉一脚踢在她肩上,“我去你大爷的胡闹,方才是谁在哪里冷嘲热讽的?”

喜婆摔了一跤,却立刻爬起来跪好,瞥着两人的反应,豁出去地猛扇自己的脸:“是我多嘴,是我瞎了心乱吣,夫人莫要与我计较,这大喜的日子,就饶了老奴一命罢!”

蜚蜚不搭理她,不醉也不说话。

就听房间里传来耳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眼看着喜婆脸都给打肿了,蜚蜚才说:“算了罢,你且下去。”

喜婆给她磕了个头,连忙要走。

蜚蜚消了气,到底还是交代了一句:“以后长些心眼儿,莫要口无遮拦。”

叫人抓住话柄,没错也成有错了。

喜婆连声称是,心中羞愧,忙不迭跑了。

刚退出门去,就见顾瑾城匆匆赶来,瞥见她红肿的脸,眉头微皱,步履愈发匆忙。

喜婆正觉得躲过一劫,在拐角的时候,就让人给擒住了,套上麻袋不知道给拖到了哪儿去。

-

顾瑾城穿着华贵的喜服,长腿迈进门,直奔蜚蜚而去。

“怎么了?”顾瑾城担心地问。

蜚蜚没有说话,不醉也不敢言语,顾瑾城便坐到床边,拿过喜床边上的秤,挑开她的盖头,又偏头去看盖头底下的小花脸。

顾瑾城声音带着化不开的喜悦:“夫人想我了?”

蜚蜚本就是想让他把盖头挑开而已,心愿达成,便将扇子挡在脸前,娇俏地说:“嗯,刚刚在想,现在已经不想了,你去忙罢。”

顾瑾城:“……”

“想这么短?”顾瑾城帮她把眼底哭花了的痕迹擦掉,轻声细语,“再多想会儿?”

蜚蜚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只觉得顾瑾城好温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耐心、让人心动。

“那你先离开我的视线,我再想你。”

“等会儿。”顾瑾城捏她的手腕,要把扇子移开,“我看看,是不是哭了?”

蜚蜚不让他看,总觉得他的眼神好深邃,被他盯住,就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似的,心跳得厉害,而且浑身发软。

总觉得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似的,无端紧张,又期待。

“晚上再看呀。”蜚蜚躲了他一下,小声说了一句。

顾瑾城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却还是红了耳朵,撇开脸偷笑。

结果让不醉给瞧见了。

顾瑾城一秒变脸,咳了一声,稳重地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嗯,那你先休息会儿。”

说完,阔步走了出去,路过不醉的时候,还警告地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许说出去。

不醉一开始吓得跟鹌鹑一样。

他一走,就跑到蜚蜚身边,把他害羞了的事情给抖了出去。

“你莫不是看错了,他怎么会害羞?”就他那成天缠着自己的模样,勾引还差不多,害羞这两个字和他不搭边。

不醉有一种抓住了姑爷把柄的感觉,蜚蜚不信,她反而觉得更有意思,捂着嘴但笑不语。

很快到了晚上。

蜚蜚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将妆卸了。

她原本就白,眉形也好,妆前妆后差别不大,天冷,房间里燃着地龙,坐了没多会儿,就困了,便卸了妆,歪在床上睡了会儿。

顾瑾城进来的时候她刚醒没多久,还有点儿迷糊,坐在床边揉眼睛。

忙大步走过去,捉了她的手腕:“别揉。”

“痒。”蜚蜚闭起那只眼睛,下意识还想去揉。

招呼不醉拿巾帕,帮她擦了手,才松开她:“小心些,别伤着眼睛。”

蜚蜚:“已经不痒了。”

顾瑾城:“……”

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顾瑾城将她脸上临时挂上去的华胜取下来,笑道:“都看了多少回了,瞎遮。”

他身上有浅浅的酒味,与平时有些不同。

蜚蜚担心他喝醉了,更担心他手上没个轻重,就乖乖坐在旁边,大眼睛瞧着他,欲说还休的。

顾瑾城就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手里捏着她的华胜,声音很轻:“没醉,别怕。”

蜚蜚便笑了起来,松了一口气似的,乖巧的很。

“不醉,去让伙房备热水。”顾瑾城说完,总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

一看蜚蜚,小姑娘脸都红了,坐在他旁边,被火红的嫁衣衬着,艳若桃李。

顾瑾城喝了点儿酒,本就燥,这下更热了,微微扯开些领口,扇了扇,金刀大马地坐着,脑子有些混沌。

沉默了会儿,还是蜚蜚说:“这个,是不是得装起来?”

素白的手指着被他捏着的华胜。

“哦。”顾瑾城连忙起来,找了个精致贵重的盒子,装了起来。

正装着,见蜚蜚拿起剪刀往头发上比划,吃了一惊,正要拦她,就见蜚蜚说:“要结发的呀。”

顾瑾城抓抓脖子,脸更热了。

心下懊恼,想着今日也没喝多少啊,怎么跟个憨憨一样?

讷讷地接过蜚蜚递来的剪刀,绞了一缕发丝,与蜚蜚的绑在一起,收在另一个盒子里面,光是看着,就笑了起来。

他一笑,蜚蜚就想笑。

顾瑾城多少放松了一些,执着她的手,坐到桌边,为她斟了一杯酒。

酒液清透,带着股甜甜的花香,是三哥酒楼里卖的最好的桃花酿,配方是蜚蜚研制的,每卖出一壶,便要给蜚蜚分红。

这酒不醉人,而且味道极好,适合女子。

蜚蜚先端了起来,手腕与他相绕,好似鸳鸯交颈。

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眸子里饱含爱意,比杯中的酒更让顾瑾城上头。

一饮而尽,蜚蜚花瓣似的唇被酒液沾得湿润,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望着顾瑾城的眼神含羞带怯。

顾瑾城放下酒杯,大手在她唇上抹了一下。

便觉拇指被烫到了似的,突突地跳。

面前的这个人,对他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对上,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蜚蜚。”顾瑾城望着她,眼神纯粹而真诚,似乎要把自己剖开,毫无保留地让她看,“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笑。

“很多知道我身世的人都会同情我,觉得我内心一定很煎熬,可你知道吗?不是的。”

“小时候,我或许觉得上苍不公,让我遭受那些。”执起蜚蜚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顾瑾城说,“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你把我从那个树洞里救出来。”顾瑾城亲吻着她的手心,无比虔诚,“你不光救了我的命。”

蜚蜚感觉到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扬,也跟着笑了出来。

顾瑾城终于又抬头,侧脸贴着她的手心,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从你住在我心里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怨恨了。”

“或许,上苍曾经待我不公,可他赔给我了——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都把蜚蜚说的不好意思了。

“也、也没有罢。”蜚蜚害羞地说,“我任性、笨、贪玩、爱吃……我并不好啊。”

“谁说的?”顾瑾城说道,“在我心里,你善良、勇敢、率真、可爱!是我遇到过最能治愈我的最好的人。”

蜚蜚忍不住笑:“说的我都要信了。”

顾瑾城又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无比认真:“喜欢你,蜚蜚,好喜欢。”

“嗯。”蜚蜚主动轻抚他的侧脸,“我也喜欢,哪怕你欺负我,气我,我也喜欢你。”

难得听到她这么坦诚的声音,顾瑾城激动得要命,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仰着脸瞧她,忍着心动,撒娇似的说:“亲我一下。”

蜚蜚害羞地捂了捂脸,还是乖乖低下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顾瑾城乐得像偷了糖的狐狸,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沉而性感:“我带你做点儿坏事,怕吗?”

他只问怕不怕,似乎是不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人大多数时间都只隔着窗子跟蜚蜚说话,成婚前几日才放肆了些,但顶多也只是亲一亲她,哪像现在,搂着她的手都像烧起来一般,烫人。

蜚蜚也大了,又不是真的不懂,听他呼吸渐促,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脑袋有些发晕。

担心他还会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蜚蜚把心一横,紧紧搂住他,毫无章法的吻,落在他的嘴角。

顾瑾城扯下床幔,白纱轻拂,遮住两人身影。

红烛摇曳,轻烟袅袅升腾,飘过横梁,蜿蜒过新房中大红囍字,被门外打着卷儿的微风吹散。

微风卷起落叶,在夜空中起舞。

月光皎洁,映照着安睡的繁华都城,也映照着阿柔姣好的脸庞。

窗前,阿柔负手而立,仰望着溶溶月轮。

身后,萧梵屹拿着披风,熟练地为她披上,大手轻轻捋去褶皱,声音细腻温柔:“夜深了,歇息?”

“嗯。”阿柔握住他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两人相携而去,隐隐约约听见阿柔问萧梵屹:“今夜应该能做个好梦罢?”

“自然,有你在我身边,夜夜都好梦。”

阿柔无奈:“你若能让我睡的早些,更好不过。”

“夫人的确该早些歇息。”萧梵屹一语双关,若有所指。

阿柔笑骂他:“歪理。”

交谈声渐行渐远,散在风里,只余满树芬芳馥郁的梅花,在夜空中摇曳生姿,装点着澄莹月色。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1

长夜漫漫,幸得有情人互相取暖,共浮生若梦,可一醉长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