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交锋

回到家,只有小Q来迎接我,它饿坏了。蒋杰还没有回来,我叹了口气,去橱柜里给小Q找罐头。等它吃完了,便和它一起看电视,看来看去没有喜欢的节目。过了十一点蒋杰还没有回来,我忍不住挂了一个电话过去,回答我的只有嘟嘟的铃声。渐渐坐不住了,我决定出门去找他,外面很冷,我只好把羽绒服翻出来套上了。出门的时候,小Q跟着跑到楼下,咬住我的裤脚不让走,我把它抱起来,念叨说:“小Q,妈妈要出门去把你爹找回来,你在家乖乖的吧。”它拿头来蹭我的手,很缠人。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今晚就是要见到他,打了几个我知道的电话,都没有找到他。我想他说不定在长包房的酒店快活,或者喝醉了倒在哪条大街上睡觉,心里越想越气,又摁了他的电话,这回通了,我“喂”了一声,却没有人说话。这下我脑袋嗡地一声大了,是不是他碰上坏人了,被人抢劫了?还是出车祸了?他经常酒后驾车,我俩为这事不止一次吵架过,难道他酒后驾车出事故了?我一边开车一边重拨过去,没有人接,我不断地重拨,终于通了。

“喂,蒋杰,你在哪?”我大声质问。

“喂。”对方居然是个女的,“你是谁?”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我脚下猛地一刹车,在道边停下来,认真讲电话,“我老公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我脑顶都快冒火了。

“我……我是蒋杰的朋友。”对方支吾道。

我心道什么异性朋友深更半夜还在一起,但是口里却问道:“蒋杰呢,让他接电话。”

“他接不了电话,他喝多了。”对方说。

“喝多了?你们在哪?”我不动声色地说。

“在××酒店的长包房。”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顿时七窍生烟。一踩油门,飞也似的赶了过去。大衣来不及脱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床边,看见我立刻站起来喊嫂子,自我介绍说和蒋杰是商业街改造的合作伙伴,名叫石慧。果然是她,她约莫二十八岁年纪,模样儿挺像上次我远远看见的红衣女子。我冷冷地打量着她,她和大多数东北女子一样,身段高挑丰满,穿着一件粉色的v领毛衣,衬托出很饱满的乳房,白色的仔裤将圆润丰满的臀部裹得紧紧的,肤色很白,脸略长,眼角上扬,是一个鲜亮的人儿。蒋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烂醉如泥。我使劲推了他一把,喊道:“快起来,回家睡去。”但是他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睁一下,我观察他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嘴巴发青,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响声。我心里一沉,赶紧问石慧:“他今晚吐过没有?”

“没有。”石慧说,“他中午就喝了不少,晚上又被他们灌了一斤白酒。”

蒋杰动弹了一下,像是要咳却又咳不出来,再看脖子上,居然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来的秽物,我又气又急,对石慧说:“你去拿条毛巾来,他吐了。”

“啊,是吗?没看到他吐啊。”石慧嘟囔道。

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感觉。她去拿毛巾我想把蒋杰扶起来,但是他就像一团稀泥,我连声叫他“蒋杰,蒋杰”,他也不答应我,我感觉事情严重了,搞不好呛在嗓子眼里,这不要命吗?

石慧看这情形,也着急了,紧张地问我:“这怎么办啊,要不要叫救护车。”

“你帮我扶他到床边,去拿一个盆来。”我说。

她赶紧跑去洗手间把盆拿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把蒋杰捂弄到床边来,我使劲把他的嘴掰开,想让他吐,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一声一声叫他,他不答应,像死过去了一样,我使劲拍他的后背,大声叫他,叫到我自己声音都哽咽了,他还是没有反应,我捏住他的鼻子,然后伸出指头去掏他的嗓子眼,以免呛着,他嗯了一声,吐了一口出来,嗓子眼里不再发出咕咚的声音了。我估计他不会再呛着了,于是把他仍旧放躺,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怕他酒精中毒,于是给一个开诊所的朋友挂了一个电话,叫她马上过来给蒋杰挂吊瓶。我那朋友也挺仗义,大冷天的和她老公一起背着药箱来了。看了蒋杰说挂两瓶水稀释一下酒精就没事了。我陪着他打吊瓶,看石慧还在一旁待着便说:“你还不回家吗?”

“他还没有醒来。”她的眼神流露出担心。

我说:“他今天晚上不醒来你今晚就不回去吗?”

我那医生朋友夫妇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感觉我们有些异常,我便说:“石慧,你快点回去吧。谢谢你照顾他。”

石慧犹豫了一下,便走了。

我抱着双手坐在床上,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真想马上就把他叫醒狠狠抽他一个耳刮子,我朋友他们陪着我坐在房间里看电视,我便去楼下买了一些零食上来给他们消磨时间。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等吊瓶打完他俩都很困了。我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门,朋友嘱咐我说他打了两个吊瓶,晚上肯定要起来上厕所,叫我睡警醒一些。

石慧给蒋杰发来短信说“如果他醒来了,叫我给她回一个短信”,我顿时每根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这不是跟我叫板吗?我立刻给她回了短信说:“你不觉得你的关心超越了范围吗?”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爱本身没有错误,我爱蒋杰,不求回报。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爱他更多。”她回道,我气得发抖,不想跟她纠缠便直接给她回电话说“明天见个面面谈”。

我虽然十分憎恨石慧这样无耻地叫板,但我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是他花花肠子给她可乘之机的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所以我恨不得即刻把蒋杰掐死,但是他还是没有醒来。

我坐在床上,不停地猜测蒋杰和石慧的关系,是不是他们已经上过床了,还是他们尚处在初级调情阶段?管它是什么阶段,反正不会是清白的,离婚!我立刻想到了离婚!大不了就离,有什么了不起呢?

过了两点,我的思维开始混沌,想法也越来越抑郁,我的丈夫他真的背叛我了,他不仅不再爱我,而且他和别的女人上床了。我一想到曾经和他在一起做爱时的疯狂,便如坐针毡,难道他在石慧身上也是同样的激情吗?我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蒋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脸色也不那么吓人了,看来那两个吊瓶还真的起了作用。

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一个身,嘟囔了一句,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我心里紧悬的石头掉地了。

“是要上厕所吗?”

他嗯了一声,便要下床,脚底却直打飘,我看他马上就要摔倒,赶紧扶住他。

“醉死你个浑蛋。”我骂道,使劲掐他。

他糊里糊涂地上了厕所,回来一头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留下我一个人在那生闷气。这是什么男人呀?

我一夜都没睡好觉,刚迷糊过去又惊醒来,怕他出事。第二天八点多的时候,蒋杰终于自己醒过来,不用我搀扶着去洗手间了。他从洗手间出来,揉了揉眼睛,沙哑着声音问我:“我怎么会在这?”

我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换台,一边冷笑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吧?”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斜着眼瞅着我:“没错,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慧怕你死在这叫我过来收尸。”我没好气地说。

他哼了一声道:“昨晚喝多了,她就把我扶到这来了。”

“这是你们的爱巢吧?”我扬了扬眉,“你们的幸福二人世界。”

他看了看我,眼珠子布满血丝:“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你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抓起枕头扔到他身上,“一会儿我就去和石慧谈谈,看怎么成全你们。”

他瞪着我:“你有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呢。”我指着他,“你别给我装无辜了,石慧都跟我说了。”

“装无辜的是你吧?”他凑到我眼前,满嘴酒气,“你还骗我说去大连口译,我还差点当真了,还跟我妈好一顿解释,说好话,结果你跟那个王八蛋旧情复燃了,跑去快活去了。楚颜,你要不想跟我过了就明说,别偷偷摸摸给我戴绿帽子,行吗?”他看我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愤怒与敌意。

我气得浑身哆嗦,我伺候了他一晚上,他一醒来竟然给我这样一顿抢白,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本也不擅长争吵,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便更加说不出话了,只是重复道:“还过什么过,我不过了。”

“不过了就滚。”他张嘴就来。

“蒋杰,你别老跟我张口闭口滚。”我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你我活不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他反驳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想这想那,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你安分吗?你不生孩子不做饭,我要你干什么?”

“你要找安分守己的女人你找去呀。你去找个能生孩子能做饭的,最好生一窝。”我啐道,“从此我不管你,你爱找谁找谁,石慧李慧张慧,你随便找去。谁在乎呀?”

他一边穿衣服系皮带一边说:“你不在乎?很好,很好,那你等着瞧好吧。”

我抱着手怒道:“还有什么好等的,离婚吧,我成全你。”

他一听这话便跳起来了,吼道:“离就离,吓唬谁啊?”

“那好,现在就去办离婚手续。”我立刻翻身起来穿衣服,难道离了你我就不活了吗?

“你别疯了,今天我没空答理你。”他穿上鞋子站在门口,说,“你今天别去找石慧,听见吗?”

我一听他竟然还这样护着她,心里顿时堵上了,我冷笑道:“蒋杰,我不会扇她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成全你们。”

他摇摇头:“随你便。”说罢,摔门走了。

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气得满脑子乱麻。想了想,爬起来,草草梳洗了一下就去找苏苏。

苏苏坐在我对面夸张地叫道:“这蒋杰也太无耻了吧?你等我骂死他。”说罢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我赶紧抢过来说:“骂他有什么用,难道能把他骂回来?现在我只想离婚,离开这个浑蛋,我日子也许能过得清静一点。”

“你傻呀,那不白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石慧?就算离也不能让她捡着便宜。”苏苏斗志昂扬地说。

“有意义吗?”我叹了口气,“我倒是想成全了他们,说不定人也是苦命鸳鸯。”

“你那是气话吧。”苏苏半眯着眼睛看我,“换了谁都不会甘心。看来你还是不够爱蒋杰,不然咋这么看得开呢?”

“难道我去把他们杀了?”我说,“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哎,今天你不是要去见那个石慧吗?”苏苏拉我站起来,“你别告诉我你就以这个模样去见你们家的第三者。”

“难道我见第三者还得盛装出席啊?”我没好气地说。

苏苏笑道:“你这就不懂了,你已经输了老公,可不能再输了气势。好歹咱也是元配,你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不定那女的就知难而退了。”

“哪那么简单。”我挣脱她的手。

苏苏揪住我说:“听我的没错儿,咱得让那个骚货知道知道,她在跟谁抢老公呢?自不量力,呸。”

我看她那样,比我还愤怒,便笑了:“行啦,那就依你吧,我去见她,你要不要陪同我啊?”

“我远远地看着,以防万一。”苏苏神秘兮兮地说,“搞不好她急眼了泼你一脸硫酸可怎么办?”

“啊。”我倒吸一口凉气,“不会这么歹毒吧?”

“你不知道最毒小三心啊。”苏苏说着拉我上楼去化妆。

苏苏每天早上不化妆是不出门的,这么多年,早练就了精湛的化妆手法,我昨晚一夜没睡好,眼窝子都陷下去了,苏苏说干脆化个烟熏妆算了。

“你想吓死个把人啊?”我不同意,“别给我弄成梅超风。不然我不化了,又不是去参加舞会。”

苏苏摁住我的头:“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当我去约会哪?”

“这不是为了去迎战吗?我倒要看看,是个啥样的女人竟然敢跟我们楚颜抢老公。”

“她嘛,蛮漂亮的,胸比我大,屁股比我丰满,个儿比我高。”我笑道,“男人喜欢的那种。”

苏苏一边给我涂粉底一边说:“那有啥,胸大无脑,屁股不能思考,个高能当饭吃啊?她干什么的?”

我说:“她是个什么城建局局长的女儿,差事混得不错,听说商业街改造项目的招标就是她负责的。蒋杰挺上心这个事,不少单位在竞争呢。”

苏苏撇了撇嘴:“我当是个什么人物,原来是有她老子撑腰,蒋杰这小子也太没脊梁骨了,为个破商业街出卖男色啊?”

“你别给我涂得太白了,别像日本艺妓似的,吓死人。”我看她给我涂了一层又一层,赶紧往一边躲。

“我给你用的可是我最好的化妆品,别乱动。”苏苏把我摁住说,“香奈儿的粉偏黄,给你上点散粉提亮一下。”

“你每天这样涂来涂去,不嫌麻烦呀。”我看着她梳妆台上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啧啧称奇,我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化一下彩妆,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素面朝天,除非是外出主持或者出席宴会,我的彩妆用品好多都快过期了还满满的。

“女人如果连打扮她自己的心都没有那还叫女人吗?”苏苏在镜子里看我,“打扮自己不仅仅是给别人看,每天看到自己在镜子里漂漂亮亮的,一天都会有好心情的。你皮肤好,又白又水灵,南方人就是皮肤好,吃辣椒还不长豆豆,不用遮瑕,很好化的,你就是懒。赶明儿我领你去买一套彩妆。”说罢她又打开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用一个小刷子在上面蘸了蘸就来涂我的眼睛。

“眼影啊,你要给我化什么颜色啊?”我直皱眉,“别化得像给人打了两拳。”

“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的专业水平呢?”苏苏叉着腰在镜子里瞪着我说,“我给你画一个金棕色的,金棕色高贵典雅。”

我将信将疑地说:“那好吧,不过你不要化太浓了,不然我受不了。”

“您就瞧好吧。”苏苏说着继续给我涂眼睛,一边说,“你这眼睛怎么长这么大,鼻梁这么高,像外国小孩似的,人堆里一扔就知道不是咱东北的种。不是你妈年轻的时候犯错误跟了洋鬼子吧?”

“你才洋鬼子呢。”我白了她一眼,说,“我外公是新疆人,可能隔代遗传了一点。”

“真的啊?”苏苏大惊小怪地说,“难怪你脸长成这样。你姥姥是南方人吧?南北结合的基因听说都能出聪明小孩。你将来要是和蒋杰造出的小人儿,肯定也贼聪明贼漂亮。”

我一听她提起小孩的事情,便立刻沮丧了:“还小人儿呢,大人儿都快跑了。”

“跑不了,我跟你说,男人几个没沾过花花草草的,像你们家蒋杰那样的,又帅又多金,不知道多少女的要倒贴呢。”苏苏道,“你说男人有几个能像柳下惠坐怀不乱的?真碰到那不要脸的娘们儿投怀送抱,除非他是太监,不然没有不上手的。就算是他脑袋能听话,这里也不能听话。”说完拿手指指下面。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真是这样吗?”

“那当然。”苏苏哧了一声,说,“姐姐我这些年早把臭男人看透了。你以为男人还有为爱情死守一辈子贞洁的啊?贞洁这个词儿是他们倡导的,却是他们专为女人发明的。你见过有女人嘲笑男人不是处男吗?但是没有男人不希望与自己上床的女人是处女的,更不用说戴绿帽子了,那是他们认为世界上最丢脸的事,比挖了他们祖坟还要狠。”

“这么说来,他们真的很无耻了。”我笑道。

苏苏愤愤地道:“他们本来就很无耻,下辈子我投胎成武则天就好了,我要纳六十个男妃,一天晚上换一个,还有一个在旁边伺候着。”

我哈哈大笑,几乎暂时忘记了烦恼。

“好了,大功告成。”苏苏终于宣布道。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容光焕发,斗志昂扬,这哪里是一个被第三者夺去丈夫的女人。我决定从今天起,也跟苏苏一样,天天化妆,把自己打扮漂亮。

“好了,你回家换件衣服吧。”苏苏边拿毛巾擦手边说,“你这身行头不行。”牛仔裤,高领毛衣,羽绒服,挺帅,咋不行啊,我看着她。

“你得打扮得有女人味一些。”苏苏道,“快走,回家去换一套。”她催促道。

既然都花了这么大力气化了妆,我只好听她的,开车回家换衣服,她陪我一起回家挑衣服,打开衣橱,翻了又翻,终于给我挑了一件橙色的一字领针织衫,苏苏说露出锁骨好看,一条米黄色的瘦腿长裤,棕色麂皮高跟鞋,外面套了一件浅棕色的羊皮大衣,带浅灰狐狸毛领的。苏苏站远一点,手托着下巴,像个行家似的点点头道:“嗯,不错,很不错。漂亮,大气,气质。只是我担心……”故意拉长声音。

“担心什么。”我紧追着问。

“那女的看不是你的对手,会不会当时就抓狂,心理一阴暗把你抓破脸,那你可就毁了容了。”她说。

“那你可要救我。”我说。

苏苏拍拍我的肩:“你放心吧,我就是那个给你垫背的。”说完顿了顿,朝我点点头道,“此次出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强作欢颜,笑道:“别做怪了,你以为我是智取威虎山啊。”

苏苏叹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离婚的女人日子不好过啊。能挽回就尽量挽回吧。别像我,表面上潇洒快活,你不知道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啊。”

我挽住她的手,道:“苏苏,多亏有你和我站在一起,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咱俩能成为姊妹吗?”她拉住我的手笑道,“走吧,去会会那个第三者。看看她有几个头几条手臂。”

我真希望我有一天能让自己如苏苏一样坚强与乐观,不管在背后有多苦,在人前永远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走路的姿势永远优雅如风,出门前总是一丝不苟地装扮,她为自己活着,而且活得十分精彩。她的爱恨永远那么鲜明,爱时如火如荼,恨时淋漓尽致。而我却总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斩不断理还乱。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自己的感情归属,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很爱Michael,但是我对他的感情总是百般挑剔,稍不如意就不肯原谅,甚至不舍得慷慨对对他说一句“其实我已经原谅了你”,不过,这些话说来已经很迟了,现在就算我肯原谅Michael,我却又怎么能原谅我自己?

一时冲动和蒋杰结婚了,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为了报复Michael临时找一个替代品,我对蒋杰的感情,远远比对Michael要复杂,至少对Michael我知道我只是很痴狂地傻爱和思念,但是蒋杰,说爱他吧,我既然对Michael的感情尚在,又怎么能轻易移情蒋杰?说不爱吧,为什么我发现石慧之后会抓狂?

只是敷衍塞责地说:感情真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爱与不爱之间有时候非常模棱两可,所以我很佩服那些爱恨分明的人。

不过再怎么抓狂,坐在第三者面前你是需要强作镇定的。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感到愤怒与羞辱,但也有紧张和不自信,和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当丈夫出轨的时候,做妻子的难免会在心里自我暗示是不是自己不如那个女人年轻漂亮,身材是不是不如她好,性格是不是不如她温柔妩媚?我已经见过石慧一面,觉得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比我年轻,而男人从会发情开始直到八十八岁老到不能动都一直对年轻漂亮的女性充满了幻想,再说蒋杰在认识我之前就一直是个风流浪子,婚后三年难保不对我产生审美疲劳……在去往和石慧约好的咖啡馆的路上,我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想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苏苏坐在副驾驶座上提醒我说:“你手机响了。”我这才意识到手机一直在包里响呢。

苏苏从我包里掏出手机递给我,是蒋杰的来电。

“什么事?”我也学着他惯常用的语气。

“你在哪?”他在那边试探。

我冷冷地回答:“你管我在哪。”

“好,我不管你在哪,反正你别去见石慧啊。”他嗓门好大,我听着很生气。

“为什么?”

“你如果去了,我那个商业街项目就肯定黄。”他说,“你不想我赚钱啊?”

“靠出卖老公色相赚的钱我不要。”我气呼呼地说。

“你有点神似的。”他说,“我跟石慧哪有你想的那回事?”

我一听很来气:“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她发给你那么肉麻的短信,没有事你和她深夜去酒店桑拿?没有事你喝醉了她在长包房陪你?你是不是非要等我把你俩在床上抓到现行了才肯服罪?”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会误会,但我真的没和石慧那什么,你别跟着瞎捣乱,这个项目要是黄了,我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她是一个私心很重的女人,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你就看她那张马脸长的,那么长,我能看上她吗?”

“我不听你一面之词,我先见见她,听她怎么说。”其实我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你怎么这么犟?”他似乎恼火了,“你想听什么解释我都可以把细节解释给你听。她是喜欢我没错,但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那天陪她去洗桑拿,并不是我们两人独处在一起,后来她单位又来了几个人,昨天晚上也是这帮人在一起喝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我弄到酒店去的,你也看到我那个样子了,想干点什么也得能动弹才算吧。”

“你还不知道她怎么把你弄上床的吧。”我冷笑道,“这些都只是我看到的,我没看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听劝?”他大声说,“等这个项目完了,我当面和她对质行吗?”

“那你现在就来当面对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说。

“现在去撕破脸项目还做不做了?”他恼怒地说。

“谁知道你这个破项目什么时候能完成,你一年完不了我容忍你一年,两年完不了我容忍你们两年吗?”

“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尽跟钱过不去?”他吼道,“你爱咋咋地吧。”说罢,把电话挂断了。

我把手机往苏苏身上一扔,苏苏看着我:“怎么样,还去吗?”

我说我不知道。

苏苏笑了笑:“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再等等看,看看情况再说。”

“你说折腾一大顿,他这么轻描淡写一解释,我就相信了吗?”我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苏苏说:“也是的,不过,你要是百分之百相信蒋杰的话,你就别去了,如果你还心存疑虑,那你就去。不过我告诉你,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发现真相。在第三者嘴里,你永远都得不到真话。她如果想要破坏你们,她一定会挖空心思来气你。”

“那怎么办。”我把车子靠到边停下,看着苏苏,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主张。万一蒋杰说的是真的,我要是把他这项目搅黄了,他一定要气死。可是如果不去见石慧,我心中始终有一块石头放不下,我多么迫切地想听到她告诉我真相。

苏苏分析说:“其实你想听到的不过是石慧告诉你虽然她爱蒋杰而蒋杰不爱她,他们之间还是清白的。但是我告诉你,如果真如蒋杰所说的她是一个私心重而有心计的女人,她一定会暗示你他们之间已经发生关系了。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敢说的。”

“唉,你这样说来说去,我到底要不要去嘛。”我晃了晃头,脑子一点都没有理清。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个莫须有的第三者就把你搞得失去主张了,这可不是楚颜的风格。”苏苏揶揄道,“我看你还是挺在乎蒋杰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决定不去见她了。”我断然说,“如果蒋杰没有骗我,自然是好事,如果他骗了我,我就算去找石慧谈也改变不了一个男人出轨的心。”

“你这样想就对了。”苏苏拊掌笑道,“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嘛。”

我拿起电话给石慧打了个电话,用的扬声器让苏苏也听听。

“石慧吗?我是楚颜啊,我知道你在等我,但是我今天有事,不能去见你了,咱们还是改天吧,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请你喝咖啡。”我这样对她说。

她似乎很惊讶我突然改变主意:“这样啊,你不是说想和我好好谈谈吗?”

“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啦。”我说。

“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下说,“蒋杰,跟你说了什么吗?”

“是啊,说啦。”我简洁而迅速地说。

“哦。”她好像很失望地说,“那我们有机会再聊吧。”

我收了线,冲苏苏眨了眨眼睛。

苏苏笑道:“我看这第三者是被你自己臆想出来,或者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现在你就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面去吧,蒋杰跟这个女的肯定没那一腿。”

“哼,我还要再观察观察。”我说,“列宁同志说的,要怀疑一切呀。”

“你就折腾吧你。”苏苏也跟着我松了一口气,拿出口红对着小镜子涂抹起来。

我的心是暂时放到肚子里面去了,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它又会蹦跶出来?男人,总没有叫人放心的时候。

“石慧的事情算是完了。你和Michael的事情咋向蒋杰交代啊?”苏苏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我不假思索答道:“那有什么可交代的,我和Michael在大连相遇纯属巧合。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歪。”

“哪那么多巧合啊。”苏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喂,天地良心。”我叫到,“连你都不相信我?”

“你俩照说也太有缘了,这样也能碰到。”苏苏叹了口气,“但是要真说有缘呢,怎么又老走不到一块?造化弄人呀。”

我听她这么一说,便想起Michael昨天在机场留给我的背影,心里轻轻地牵动了一下。

苏苏补充道:“不过好在你还有蒋杰,他对你好就行啦,一个女人一辈子能真心爱过一次,又被真心所爱过一次,死也值了。”

“照你这么说,女人这辈子尽为爱活着了。”

“不能说绝对,大多数吧。”苏苏道,“女人对爱情的憧憬无穷无尽,稍微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寻思浪漫,稍微给她一点浪漫,她就会寻思爱情。”

“那你呢,你在寻思什么?”我笑着反问道。

“我呀,我在寻思股票呢。”苏苏顿时兴高采烈地说,“这段时间股票像来了大姨妈,套进去一年多了,终于重见天日了,不容易呀。”

“什么来了大姨妈?”我不懂,也从来不鼓捣股票。

“就是说一片红,上涨了呗。”苏苏乐不可支地说,“这次挣足了我就再去整套房子,给我闺女做嫁妆,从此老娘我就高枕无忧啦。”

“瞧把你美地。”我也为她高兴,好强的苏苏从来没有依靠过男人,也许她过得也很累,但是她的痛苦与欢乐都那么酣畅淋漓,不是我等俗辈能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