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沉浸

下午我四点就到家了,告诉钟点工不用来做饭了,自己跑超市去买了五花肉,打算晚上做红烧肉。我不擅厨艺,红烧肉算是我最拿手的了,然后又买了一些鸡尾虾和别的菜,风风火火便回家准备下厨了。想了想还是给蒋杰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那边压低声音问,仿佛是在开会。

“晚上回家吃饭吧。”我问,期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叫你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不很正常吗?”

“晚上我有局……”他似乎从会议室走出来了,声音也大了。

“有局有局,天天有局,你干脆住外面得了,别回家了。”我最讨厌他回来就酒气熏天的样子,那就是他所谓的局。

“别吵吵了,我争取。”说完,再见都不说一声便挂了,这个浑蛋。婚前所谓的绅士风度一结婚全跑没影了,感情绅士风度都是用来追求女人用的。

生气归生气,我既然叫他回来吃饭,便得给他张罗饭菜。好久不下厨了,红烧肉的关键步骤也不怎么有信心了,还是打电话问我妈比较保险。

“你怎么有空打电话回家了,你都一星期没打电话了。”我还没开口,我妈就先抱怨了,我这才意识到我有多么自私,我光顾着自己那档子事,连自己妈都忘了。

“我忙嘛,妈,对不起啦。”赶紧赔小心,小老太脾气暴躁,可不能惹她生气,“我馋你做的红烧肉了,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做的。我好久不做都忘记了。”

我妈一听这个,便忘记生气了,女儿要吃到家乡口味的红烧肉成了她的头等大事,赶紧一招一式详细讲解起来。

我严格按照我妈说的先用酱油葱姜把切好的肉片腌了半个小时,然后放水烧了起来,等水大开加糖,然后用文火慢慢煮,煮了半个小时,等水快干的时候出锅,自己先偿了一个,卖相不错呀,红油发亮的,味道也不错,就是忘了放辣椒,小时候我外婆做的红烧肉总会放几个红辣子,吃起来又香又辣,可下饭了。

我这里红烧肉都出锅了,蒋杰还没有回来,我又给打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可能是在开车。我赶紧把虾给煮了,他最喜欢蘸着芥末吃白煮的基围虾。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我妈妈上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块石膏,便做了一个蒸鸡蛋,在我们家乡,有一种做鸡蛋羹的做法,就是用刀片将生石膏刮成粉末放在水里沉淀,把沉淀出来的渣滓去掉,剩下的石膏水再兑米汤,把搅和均匀的鸡蛋加入之后,放几颗豆豉,盐巴,味精,滴两点酱油放入蒸锅里蒸十五分钟,香喷喷、鲜嫩的鸡蛋羹就出锅了。再炒了一个油麦菜,饭就齐了,这顿饭给我张罗的,竟然靠七点了,蒋杰还没有回来。我怕菜冷了,便用保鲜膜给贴上了,又等了二十分钟,还没回来,我坐不住了,便又给他挂了一个电话,这下通了。

“什么事。”

“不是说好回来吃饭吗?”我劈头就问罪。

“我不是跟你说我有局吗?”吵哄哄的,估计正在局上。

“那你不是说你争取回来吗?”我急了。

“这不脱不开身嘛。”耳朵边竟然还听到旁边有个男人怪声怪气地调侃他的声音:“蒋杰,和谁通话呀,大夫人还是小夫人呀,哈哈……”

只听见蒋杰笑骂道:“别瞎嘞嘞,是我老婆。”

“什么小夫人大夫人,你成天尽跟这帮腐败分子混在一起有什么好?”我一听那人说那混账话就来气,“赶紧给我回来。”

“你自己吃吧,我真脱不开身,这席上还有我一老同学,就那个王继伟,去美国的那个。刚回来,好不容易见着一次,你别等我了。”他压低声音跟我说,“不跟你说了,不然他们又要笑话我老婆查岗了,啊。”

我还想说点什么,他那边已经挂断了。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对着一桌子菜生了半天气,自己也没心情吃了,便削了一个苹果吃了,又热了一袋牛奶喝了便坐在床上看起了电视,总归觉得百无聊赖,看了不一会便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蒋杰跌跌撞撞地进来了,浑身的酒味,我皱着眉头问:“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吗?”

“没,他们……他们找人送回来的。”他含混地答道,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

“车呢?”

“在酒店……停……停车场。”他答道,“喝死我了。”

“醉死活该。”我骂道,“昨天还没醉够,你非得喝出胃出血才罢休呀?”

“给我点水……水。”他嚷道,“好渴。”

我恼怒地看着他那个样子,却只好给他把水拿来,他一口气喝了一杯,便衣服也不脱倒床上睡了。我使劲推他:“快点醒来,去洗洗。”

“不……不洗啦,累死了。”他嘟囔着,眼睛也没睁一下。

我只好费劲地把他衣服脱了,把他的袜子褪了,好臭的脚,我捏住鼻子把袜子扔到洗手间的桶子里,给他端了一盆子热水来,然后拧着他的耳朵叫他:“快醒醒,洗洗脚,臭死了,这栋楼的人都要被你熏出去了。”

他还在迷糊磨蹭,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拖起来,叫道:“水都打好了,快点洗脚!”

他被我拧得疼出声来,嗷地叫着蹦起来,一脚踩在盆边上把水踢翻了。

“你干什么,掐死人啊?”他摸着耳朵嚷道,“我最讨厌别人碰我耳朵了。”

我看着流淌了一地的水,生气地说:“我最讨厌别人一双脚臭烘烘地钻被窝了。”

他瞪了我一眼,拿起盆子去洗手间了,不一会儿便听见他在淋浴的声音,我叹了一口气,拿拖布来把水拖干净。唉,男人怎么这么多臭毛病,有时候你想不讨厌他都不行。

为什么男人总是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疑问,我也曾问自己婚前婚后是否也变了?或者是我们大家都变了?

也许,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我们都怀揣着憧憬,盛装打扮地携手走进了这座坟墓,然而里面并没有杨过与小龙女的神仙美眷般的生活,有的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疲惫与冷漠,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口角,如果你不能随流,你便只能走出。如果你不走出,你就只得随流。

蒋杰这个男人特别有控制欲,他总是希望我能把公司关了,不干活了,天天在家里做全职主妇。生孩子的话题提了又提,后来我实在经不住他磨蹭,再加之感觉自己年龄也大了,中国人都说养儿防老,我虽然没有这样的传统观念,但是始终经不起双方老人的催促,亲戚朋友的“关心”,终于决定要一个孩子,但是跟蒋杰说,无论如何,我的小公司不能关,生完孩子之后我是要重新上班的。

蒋杰看我同意要孩子了,格外兴奋,什么条件都答应。烟自然是不抽的,酒也忍了,应酬也推了不少,尽量抽时间陪我,还特意抽时间和我上三亚度假了一个星期,在细沙滩上晒太阳晒到脱皮。我特别喜欢南方的海,比起北方的海来说多了很多风情,晚上特别漂亮,路灯从椰子树的根部朝上打,远看港口,无数的路灯像珍珠似的发出美丽的光彩,像是一个梦幻般的童话故事。街道特别干净,海风吹得正好。海南的女子多皮肤健康黝黑,身材苗条娇小,脸部颧骨很高,都是干活的好手,听说八十岁的老太上树嗖嗖的,属于海南十八怪中的一怪,不过我没有见到。我乐不思蜀,终日跑来跑去,蒋杰不准我动弹太厉害,说我们正在孕育小生命,说不好哪天就怀上了,你整天疯疯癫癫跑来跑去搞不好哪天就给跑掉了,后来又不准游泳了,怕被海水泡走了。我被他笑死了,不过为了尽快造出小人儿,只得乖乖地和他待在一起。

在三亚这一个星期,是我结婚以来最难忘的一段日子,没有婆婆唠叨,没有公事干扰,没有石慧之类的来闹心,天天就是和蒋杰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他事事都迁就我,怎么开心怎么来。亚龙湾的海滩上留下了我非常快乐的记忆,他在前面走着,大脚丫子在沙滩上留下了两行足迹,我便一跳一跳地去踩他走过的脚印,两个人不说话也觉得很有趣;去了天涯海角,传说中浪漫的两块石头,痴痴地对望。我跟蒋杰说哪一天你负了我,我也跳海去化成石头,再不和你说话。蒋杰笑道,那你也要先把小石头生下来再跳。好呀,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小石头了,我便跳起来去抓他的耳朵,他把我背在背上,旁若无人地走。我渐渐被他感染,也开始憧憬三口之家的温馨。

那一天躺在椰树下乘凉,草特别柔软,远处海天连成蔚蓝的一片,蒋杰眯着眼睛看着天,他的脸晒得黢黑黢黑的,显得牙齿特别白。

“你在想什么?”我捏捏他的鼻子。

他慢慢地说:“我在想将来我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你又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不准生小子啊,我最喜欢闺女了。”他说。

“那要是小子你怎么办。”我故意逗他。

他马上说:“那我就扔了喂狗。”

“你敢哟。”我轻轻踢他的脚,“我生的孩子我做主。”

“那也少不了俺的配合。”他嘿嘿地坏笑起来。

我咬了他的肩一口,翻过身去看远方的海。

“宝宝,你在想什么?”他偶尔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很肉麻地叫我宝宝。

“我在想,要是我们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再也不回C城去了。”我神往地说。

“哎,那是不可能地。”他轻笑道,“不过只要你喜欢,以后我每年都可以带你们来这里。”

“干吗是你们——”我好奇地问。

“当然了,明年我就有小闺女了嘛。”他无限惬意地说。

“美得你鼻涕都冒泡啦。”我笑。

他嘿嘿地傻乐。

我支起一只手撑着脑袋说:“问你一个问题。”

“啥问题?这么严肃,问吧。”

“你爱我不?”

他笑着瞪了我一眼:“女人呐女人……”

“少来,就要你回答。”我不依不饶。

“好吧,嗯。”他点点头。

“什么叫嗯——”我穷追不舍。

“爱死了,行了吧。”他拖我复又躺下,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一只手枕着我的头。

“这还差不多。”我把脑袋靠着他的脑袋,就那么躺着,老长时间不说话。他身上的味道让我感觉很安然,太阳晒得我都快迷糊过去了。

“那……你爱我不?”他突然问我。

“我也爱你。”我闭着眼睛嘟囔道。他便伸出大胳膊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热呀。”我挣脱着嚷道。

“热死你。”他不放手。

幸福就像水草,在心里悄悄蔓延,它长满了每一个角落,创伤的痕迹便越来越淡去。

我们回到了C城便回到了冬季,C城的冬天已经开始,蒋杰推着行李走在前面,我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跟着他走出机场,我走得慢,他便腾出一只手来牵我。

“你快点,到车里就不冷了。”他对我说。

我们的车已经脏得不像样了,一上车他就把暖风打开,过了好一阵才暖起来,他的右手还握着我的手。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我说。

他看着前方,问道:“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在三亚你对我很好,回来你还会不会继续对我好?”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看看我,笑了笑:“好像以前我对你不好一样。”

“是的。”我低声嚷道,“你好久都对我不好了。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你才会对我好,因为孩子?”

他叹了口气:“你又多心了,你怎么心思这么重呢?”

他拒绝再多说,我知道多问也问不出答案,但是心中始终有这个疑问。

回来之后,蒋杰便带着晒黑的皮肤投入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但是不管多忙,他都会争取回家吃饭,他沉浸在等待做爸爸的幸福之中,我有时候看着他一脸幸福与满足的样子不禁想如果没有对于孩子的憧憬,我们的关系是否能缓和融洽至此。不管怎么样,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并且盼望着赶紧做妈妈。

然而有句古话说“欲速则不达”,回来都两个星期了,我的例假居然正常来了,蒋杰安慰我说可能在海南玩得太狠,没中标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回来了我们便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和体力,一心一意实施造人计划。

自然一切避孕方式都废止了。有一天早晨他醒来从后面抱住我说:“从今天开始我回家的时候你只可以穿这件睡袍,里面再不准穿内裤。”

“为什么嘛。”我故意装不懂。

“这样我就不用麻烦给你宽衣解带嘛。”他低笑着亲吻我的脖子,他的胡子长得特别快,络腮胡子天天刮,一个晚上就冒出了新的胡楂,扎得我直痒痒,我便缩到被窝里面去,他赶紧把我捉住,把我压在身下,我两只手被他一只“铁钳”捉住动弹不得,他便坏笑着用另一只手把我的真丝睡袍轻轻褪去,吻像急雨一般落在我的身上,几乎是噬咬一般,我不用看便知道我今天又不用出门了,脖子上都会印满他的吻痕。我嗔怪他前世一定是哪一只狮子或者猎豹,我是他唇齿间的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他便说他是一只不会吃掉兔子的野兽,只会天天蹂躏她。我仰脸看着他漆眉星目俊朗的容颜,霸道地看着我像要将我狠狠地看到他心底深处去,我忘情地看着他,刹那间的愉悦让我感觉到身体与灵魂一起飞翔,我的身体与心都在迎合他,如果我前世真的是那只野兽的兔子,那么我也情愿就这样被他拥有,被他蹂躏,被他揉碎。

这些年来,我的身体和心第一次这样敞开怀毫无顾忌甚至是放肆地迎接他,他似乎也感觉到我的热情,他回报给我的便愈加热烈。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他才恋恋不舍地穿上衣服上班去。

而我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小闹钟,等他一走,我便容光焕发地开车出去逛商场了,直奔内衣店,买了好几套款式性感、颜色诱人的内衣。然后又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菜,还买了一盒海参。

我上公司待半天就交代了工作往家走,边开车边给他打电话。

“什么事?”他声音明显很柔情,嘿嘿。

“我买了好多菜,晚上早点回来吃饭。”我又补充道,“我还买了海参哦。”

他听了在那头轻轻地笑:“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小妖精。”

“反正你早点回来嘛。”

“今晚不行。”他说,“今晚是庆功宴,商业街项目拿下来了,项目组的员工聚餐,还有几个客户也要参加。”

“哼,是不是石慧也在。”我突然想起。

“是的。”他倒是很坦然。

“我也要去。”我脱口而出道,我从来很少参加他们公司的活动,他曾经张罗过几次,被我拒绝了就没再给我张罗过。

不过这次倒是很爽快:“你来吧。”

我高兴地马上向苏苏汇报。苏苏笑道:“那你今天晚上可别输了风采。”

输不了,我赶紧一溜烟飞驰回家,忙乎开了,想了想,蒋杰今天穿的是一套灰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银灰色的领带。我便找出了我那件黑色的短款皮草套上了,想想又觉得皮草太俗了,赶紧又换上了那件白色的大翻领羊绒大衣,宽宽的腰带束起来很显腰,里面配了银灰色的立领真丝衬衫,烟熏色铅笔裤,黑色漆皮高跟鞋,把头发用电热棒弄了大卷。苏苏来电话询问了我穿的颜色,建议说,你应该用棕色的眉膏染一下眉毛,你眉毛太黑了,化烟熏装的时候眉毛不能喧宾夺主。我没敢化太浓,化了一个小烟熏装,淡化了唇彩,我跟苏苏说整个脸就看见俩眼睛了,苏苏说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我直接开车去了酒店,蒋杰他们坐在包间里正在点菜,看见我进来,认识我的人便都站起来和我打招呼。石慧坐在那里没有动,我微笑地看着她跟她说你好,她只淡淡点点头。我很自然坐到蒋杰身边,蒋杰给我对不认识的同事和客户作了介绍,我也一一站起来跟他们握手问候,他介绍到石慧的时候我笑道:“我们早认得了,你不用介绍了。”他看了看我,便讪讪地住了嘴。

“没想到蒋家嫂子这么俊,长得跟外国人似的。”城建局那个叫做姚科长的男人笑眯眯地说。

我还没回答,蒋杰便笑道:“她姥爷是新疆人,所以有点新疆血统。”

“听说C城火车站新疆小偷挺多。”石慧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我有点恼,不过还是淡淡地笑道:“哪地方都有小偷,新疆人比较少见所以很打眼,偶尔看见一个新疆小偷就当全天下小偷都是新疆的了,你只见过那偷东西的小偷,听说现在偷人的小偷也不少呢。”我笑着看她,她便咬着唇把头低到桌面上去。

有一个家伙来凑趣:“嫂子,还真有偷人的小偷啊。”

“啊,有的。”我乘机岔开话题,“前阵子还有报纸报道说小保姆把孩子偷走的,卖给人贩子了,你没看到?”

蒋杰正在和别人说话,没有听到我这话语里暗藏玄机,不过该听懂的人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便满足了。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皆欢,蒋杰低声和我咬耳朵:“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这样不好吗?”我反问道。

“嗯,还行。”他点点头,末了又凑在我耳朵边上说,“就是有点像妖精。下次不许这样打扮出来见人。”

“还有更妖的你没看见。”我低笑道,“穿在里面,今天买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我:“真的,什么颜色?”

“红色。”我扔给他一个媚眼,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石慧,她正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也不和旁边的人交谈,自顾自地喝红酒。

蒋杰有些心猿意马,他今天心情高涨,却没有多喝,把劝酒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助手。我俩之前就达成过一致,造人计划实施过程中,他不准多喝,看来他确实没有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我很高兴。

我喝了半杯红酒,便觉得脸发烫,把衬衣的领子解了一颗,蒋杰看了看我,大惊失色,赶紧凑过来在我耳朵边上说:“快点把扣子扣上,你脖子昨晚被我吮红了。”

我笑着把扣子系上,这一切却被石慧都看在眼里,她的眼睛里流过一丝悲伤与绝望,我在感到一阵报复性的快感之后,却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我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这样去羞辱一个败给我的女人呢,毕竟她也是因为爱了这个男人。

我便催蒋杰快些结束这个饭局,到九点,便找了个借口要先走,叫他的助手和另一个员工领着这群政府大爷去桑拿去了。我们才得以脱身,我挽着蒋杰走出来,石慧怏怏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回头问她说:“我们送你回去吧?”

她摇摇头:“不了,你们走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了。”我看着她穿着单薄的外套站在风里,心里有些不忍,便对蒋杰说,你喝得不多,你开车把她送回去吧。

蒋杰把车钥匙扔给手下一个制图的小伙:“你把你石慧姐送家去吧,明天把车开到公司就行了,我喝得有点头晕,别给条子抓了。”

我听他这么说,也不管了,便和他上了我的车,和石慧摆摆手算是道别了。我很满意蒋杰今晚的表现,看看他,他歪在座位上正闭目养神呢,小样!我吃吃地笑出声来。

我一边开车一边心满意足地回想起在席间与石慧的那一番对话和较量,看看被我带回来的乖乖的蒋杰,觉得自己是一个得胜的女将军。不过我也想,如果我今晚不在这出现,蒋杰会不会和石慧在一起呢?刚才蒋杰连去送石慧都不肯,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呢?男人都很狡猾,不可小觑。

C城的夜空很美,空气很冷,星空却依然辽阔,窗外突然掠过“FOX bar”,想起那一年偶遇蒋杰和Michael,恍若隔世。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爱要改变真是很残酷很绝然,FOX bar曾经坐着我和Michael,二人说不尽的海誓山盟,道不尽的恩爱情思,如今良辰美景还在,我身边的人却已经换了另一个男人。我昨夜与蒋杰云雨缠绵,何曾想过半点曾经与Michael的欢爱?

“小妖精,你在想什么?”蒋杰突然的问话把我的思绪从遥远的回忆拉到了眼前,我拉住他的一只手,道:“我爱你。”

我相信每一对相爱过的夫妻都曾有过特别温馨甜蜜的回忆,那样的日子在每一个女人的整个人生过程中都熠熠闪光永远不会从她记忆里磨灭。在那段岁月里,女人,她化作了蜜糖,化作了最柔软的一片花瓣,倾尽她所有的柔情给了她所爱的男人。他们在家中必是琴瑟和鸣,出行时必要携手,人前秀尽恩爱,眼角眉间必定情意流转,像两张牛皮糖,终日黏在一起不嫌厌倦。

很多人认为爱情是唯一的,排他的,认为最完美的爱情必须是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一直爱他直到生命的终老。这样的爱情,确实也存在于世上,不过也真的是少之又少。我确实曾经深深地爱过Michael,他是我生命中最纯洁最温暖的回忆,在触及一些熟悉的情景或者物事的时候,我也会回忆起他,这回忆的滋味有苦涩有甜蜜,有爱也有恨。是不是因为爱才有回忆?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人可以完全忘却从记忆中摒除掉一个恋人,除非她失忆了。是不是因为依然还在爱着所以才会时常回忆?我想部分人确实如此,但是大多数人回忆起当初与那个人相处的岁月,是因为曾经深爱过,因为那段记忆很深刻,就像你无法忘却所有难忘的事情一样。而我的回忆究竟是属于哪一种,我自己也不甚明了。也许我还爱着Michael,但也许我只是不经意地回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现在对蒋杰的感情,就叫做爱。也许你们觉得我多次宣称“我爱你”是牵强的,但纵使我不说出来,我在心里仍然会深深地依恋。一个男人,当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想依偎到他怀里去,和他耳鬓厮磨,当他和你小别的时候,你一天中有大多数的时间在牵挂他,当你看到他感冒发烧的时候会心疼得恨不得生病的人是你自己,当他成功的时候你由衷地以他为骄傲,这样的感情如果不是爱情,那会是什么?

就这样,和蒋杰在一起厮守的感觉,让我很享受,很舒心。我真想让这幸福长久下去,我真想我的人生就此停止掉,让时光不再流逝。我这一辈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也算是很幸福很走运。但苏苏曾多次和我说“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幸运,没有这样的忧愁便会有那样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