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老妖手艺固然好,可惜不会捏女人。

“璃宽茶?”振衣听后失笑,“你是从扶桑矮人国来的吧?”

璃宽很生气,握着拳道:“我的名字是我的主上——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给我取的,哪点值得你发笑?我最讨厌你这种阴阳怪气的肉胎,不服气就打一架,不要指桑骂槐!”

无方觉得有蹊跷,“你的主上?你是妖,难道也受制于人?”

他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很担心她举一反三,推断出他身后的人是令主。原先照他的想法,应该早早让她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这样她就不会和别人勾三搭四了。结果他家令主瞻前顾后,宁愿对着她的男徒弟满眼喷火,也不肯现身和她好好谈一谈。

主上有他自己的打算,身为下属,是不应该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的。还好他会抖机灵,脑子一转就想出了好对策,“灵医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主上,是祖上……就是我祖宗。不过说到受制于人,其实这刹土上大多数的妖身后都有靠山,这不是什么坏事,是这里的规矩。刹土以前有金刚守卫,后来金刚出了事,众妖就变成了无主的孤妖。一个地方没人管辖,早晚要乱套,好在后来魇都崛起,如今这梵行刹土全归令主白准管。”

瞿如摸了摸下巴,“我们一路走来,除了半道上遇见鬼母,其余的妖一只都没看见。这么说来,魇都令主的管教很严啊。”

璃宽瞥了瞿如一眼,“我要说是,你是不是又想针对我?小姑娘,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外面怎么传闻,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你们没见过令主吧?我见过!他以个人之力造福四方女妖,其善举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连我都要被感动哭了。”

然而他的极度渲染,却成功引领他们想歪了。造福四方女妖,可不是嘛,那些男妖都成了行尸走肉,重担当然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无方问:“九阴山距离魇都不远吧?”

璃宽点点头,“是不远,也就相隔一百由旬。九阴和魇都之间有个般若台,每逢初夏天狼闪烁,那些女妖就在那里轻歌曼舞诱骗男人,毫无半点廉耻之心。”

叶振衣哂笑,“据文献记载,梵行刹土上有数个小国,比如叔歜国、牛黎国……她们诱骗的都是那里的人吧?”

开玩笑,野蛮国长得牛头马面似的男人,能入妖的法眼吗?她们看上的都是令主的心血!令主虽然不会捏女人,但捏的男人个个唇红齿白,宽肩窄腰。有理由相信他是照着自己的样子捏的,虽然璃宽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些年来令主的手艺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妙,上几代的偶还有十指略嫌粗壮的遗憾,最近几代都改良了,完美到无懈可击。

可怜的令主,危机始于心大。刚开始城众偶尔走失,他并不太在意,现在呈如火如荼之势,也只怪自己管教不严,留不住那些泥人的心。

璃宽是很愿意替他叫一叫屈的,可是提这问题的是叶振衣,他和他不对付,理所当然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别有用意,所以拒绝回答,宁愿转向魇后和善地微笑,“灵医打听九阴山,是要去那里吗?那地方百妖齐集,妖像人一样,有善的当然也有恶的。为了您和两位高徒的安全,可以先去魇都,面见令主之后再做打算。”

结果显而易见,叶振衣看他的目光满是质疑,“璃宽,你是魇都白准的手下吧?”

瞿如一听,两只眼睛狠狠盯住了他,“果真如此的话,你不遗余力哄骗我们去魇都,肯定居心不良!”

璃宽眼见要穿帮,立刻赖了个一干二净,“天地良心,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我是一只独立的妖。劝你们先去魇都,也是为你们好,这片土地名为刹土,实际上早就沦为秽土了。妖魔鬼怪横行,没有一个更厉害的人撑腰,你们能走出一百由旬,我的名字倒起写。”

可能说得太绝对了,引得无方也皱起了眉。莫名其妙救了一只蜥蜴,这只蜥蜴跋涉上千由旬尾随他们,一路从须弥瀚海跟到朽木山,如果没有目的,实在说不通。

她不想惹麻烦,这里毕竟陌生,山高水深没有探清,闹起来会吸引一大批看客围观。她只要去九阴,或者璃宽说的般若台,弄清那些行尸产生的原因,就对得起此行的目的了。

她和声对璃宽道:“多谢你护送我们到这里,一路上平顺,全仰仗你。但后面的路,我不打算再劳烦你了,我们三人自有应付的手段,就此别过吧。”

璃宽傻了眼,她脸上虽带着微笑,可是那种微笑不达眼底,甚至每一毫上扬的弧度里都带着警告的意味。太美丽的人,温和起来使人溺毙,冷漠起来也令人如坠深渊。

令主的殷殷期盼难道要辜负了?他有点慌,“是璃宽说错什么了吗?如果灵医嫌我啰嗦,现在开始我可以把嘴闭上。”

他越是要留,就愈发留不得,“我们在梵行刹土逗留不了多久,况且又有自己的安排,你跟着我们,不太方便。”

师父的意思很明白了,璃宽还想争辩,瞿如冲他亮出了爪子,“小兄弟,我师父的话你没听见?救你一命却要被你无休止的纠缠,早知道这样看着你死多好!你走不走?再不走小心我一把抓烂你!”

一只不长尖喙的鸟,利爪就是她全部的武器,因此威力比一般的鸟强得多。璃宽看见那钩子似的爪尖嵌进土里,只觉头皮发麻,仿佛被摁住了七寸,不由退后一大步,摆手道:“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就别跟着了,我们不相信一个会走火入魔的妖怪,能够保证别人的安危。”

还是振衣说话一针见血,他没有疾言厉色,但字里行间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璃宽皱眉审视他良久,忽然咦了声,“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他轻轻一哼,“阁下连梵行刹土都可如履平地,我是个漂泊天涯的人,就算见过,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一面说一面为无方引路,“师父请吧,前面是断界山,再往北四百由旬就到九阴山脚了。”

目的地近在眼前,这一路的劳顿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无方往远处看,灰蒙蒙的天,连草木都不及阎浮的茂盛。就是这不见日光的地方,阴暗处邪祟滋长,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吸了口气,问瞿如:“休息得如何了?”

瞿如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来,“飞上半天不成问题。”

见他们急于离开,璃宽哭丧着脸道:“小妖给诸位带路可好?”

那三足鸟和叶振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未来的魇后还冲他和颜悦色,“好意心领了,不敢再劳烦,你回去吧。”然后在璃宽晃神的当口腾身而起,等他醒过味儿来再追看时,空中只余长长的画帛从叠嶂的山峦间猎猎划过,一转眼就不见了。

振衣问无方,对那只蜥蜴精是什么看法,“这四脚蛇来历不明,我怀疑他另有所图。”

“四脚蛇?”无方关注的点总和别人不同,“它是只蜥蜴。”

振衣皱眉说都一样,“它力邀师父去魇都,师父觉得他果真是好意吗?”

这个不好说,出发前从观沧海那里也听到过关于魇都令主的评断,真真假假暂且分辨不清。不过魇都最终肯定是要去的,沙舟还在她手上,总要替人把东西送到。

“那咱们何不就如璃宽所言,先去魇都探探虚实?”振衣道,“如果那个吸人魂魄的妖怪不是白准,他作为梵行刹土的主宰,必不能袖手旁观。如果能得他相助,不愁抓不出那个罪魁祸首。”

无方似笑非笑看向他,“我且问你,倘或那个妖怪就是他,你又作何打算?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先打探猫丕下落,只要拿回修为,就能助为师一臂之力。与其求一个嫌犯,不如求自己,好徒儿,为师说得对不对?”

所以她这个人也不尽然是讲情面的,有时心情不好了,说话照样不留余地。振衣被她一堵,顿时有些萎顿,那句“好徒儿”更是令他面红耳赤。

瞿如哈哈大笑,“不要害臊,时间久了你就习惯师父的说话方式了。心里不痛快了也没关系,来找师姐,师姐疼你。”

本来瞿如还管他叫振衣哥哥,自从成了同门,她就翻身当上师姐,直接以前辈自居了。一个鲜嫩的男孩子,是长途旅行中最佳的调剂,她们其实没有把他当成男人,大抵是当成宠物了。高龄一千多的魔魅,基本活得很自我,要她去多方迁就你,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方看他悻悻然,自得地笑了笑,“就这么决定了,先去九阴,替你杀了那只猫丕,然后去般若台看妖精跳舞。”

这才是正确的顺序,振衣无话可说,把脸别开了。

师徒三人继续向九阴山进发,振衣不能腾云,只好瞿如背他一程,无方再背他一程。当然她的“背”根本不能算是背,差不多就是老妖捕猎的手法,把人往腋下一夹,驾起云头就走。

美丽的人,永远不自知,在她看来最普通的举动,会给别人造成很多困扰。依附着她的徒弟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仰个脖子抬一抬胳膊,处处都有胭脂陷阱。等到了九阴山,他的手脚都僵了,背上一根筋牵住,连转个头都成了巨大的困难。

他落枕了,没关系,师父是灵医,可以帮他治。先看一看,确保没有邪祟作梗,然后拿住了两肩的韧带用力提捏。只听见嘣地一声,伴随骨骼的轻响,他的脖子总算归位了。

她笑吟吟道:“这是正骨,人和妖都用得上。从枕骨到棘上,不通则气血壅滞,筋脉拘挛。只要打通,稍过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她把火上的烧饼递过去,疑惑道,“睡姿不好,才会出现这种症状。徒弟你心这么大,一路睡到这里吗?”

振衣不大好回答,掰下一块饼子塞进嘴里,胡乱道:“是害怕,人不会飞,到了半空中自然紧张。”

“紧张什么,有我和瞿如,还能摔死你?”她觉得生而为人是件麻烦的事,不像她们天上地下随意来去,人太脆弱,有时候夹得紧了,她都担心会把他给夹死。死了还要去酆都追魂,又得费一遍手脚,所以她已经尽量温柔,可是依旧差点勒断他的脖子。

他不说话,看她一眼,调转开了视线。

“以你的年纪,修为尚没到能腾云驾雾的时候吧?回去我不再这么带你了,你趴在我背上吧,免得下次落地发现你已经死了。”

振衣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瞿如吃饼,满嘴吧唧作响,“梵行的东西真难吃,还是天极城的好,料放得足,肉馅儿那么大!”

振衣低头看手里,确实肉饼有偷工减料的嫌疑。那个卖饼的长了一对斜眼,咄地一刀下去,肉馅只有蛋黄大,饼皮却像个盘子。其实他倒无所谓,不像女孩子那么挑嘴。瞥了眼无方,她也是不大喜欢的样子,于是默默撕下带馅儿的那块,悄悄塞进了她手里。

小小的举动,让无方感觉惊讶。同样是徒弟,瞿如只会和她抢着吃,上回腌的肉,她连酱油都喝了,从来没有想过给师父留一点。振衣这么乖巧,简直让她感动得老泪纵横。看来多收一个徒弟是正确的,有了瞿如败絮在前,振衣的贴心就是这梵行刹土上的阳光,照得她心里都亮堂了。

她颇感慰怀,看他的目光充满慈爱,“师父够吃了,你自己留着吧!”

原本瞿如还没发现,她这么一说,她立刻转过脸来,“师弟,你眼里没有师姐吗?”

振衣蹙起眉,神情颇有些怨怼,“师姐一路上吃了那么多田鼠,还稀罕这点肉渣?饼只有一块,自然先孝敬师父。”说完站起身,拂袖往洞外去了。

九阴山,梵行刹土上妖魅最集中的地方,因其地处极阴之地,一般男妖不会踏足这里,所以这是座名副其实的女妖山。山不是独座,是一片山脉,高大、巍峨,把原本就昏昏的天地,遮挡得愈发阴暗。站在山谷间向远处看,绵延错落里有雾霭,山的深处,在半山腰的地方,有时会出现一盏青灯,慢慢地、悠悠地一步一步行走下山……那边的世界,如同另一个世界,触不可及。

山里很平静,连一点风都没有。他负手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空气里微凉的湿气扑打在脸上,即便身上的衣裳寻常得出奇,也依然被他穿出了王者的气象。他凝目远望,深邃的眼睛,坚毅的眼神,目的深刻又明确。无方佯佯踱出来,站在一旁审度他,他发现了,转过头看她一眼,神情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

“你想去打猎吗?”她对插着袖子问,“这地方不比外面,随手一只可能都是成了精的。”

他答非所问,“从钨金刹土到梵行刹土,一切都和中土不一样。这里的妖就像人,中土的人却像妖。”

这话说得很深沉,可见是个有故事的人。无方问:“你可是想家了?”

“家?”他的唇角略带嘲讽的线条,“是啊,我终究要回家的……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回去好吗?”

无方摇了摇头,“天下之大,只有刹土有我容身之所,我去中土干什么,被人当鬼捉了就完了。”

“有我在,谁也不敢捉你。”

她唔了声,“我徒弟长出息了。”

她不相信他的话,因为她第一眼见到他时,他狼狈不堪,自己都是靠她拯救,拿什么去保护她?他明白她的想法,自嘲地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笼着袖子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今晚睡足了,明天再出去打探猫丕的下落。”

她转身要回去,他忽然唤了她一声,有话却不说,有些吞吞吐吐的。

她觉得奇怪,“你怎么了?有难言之隐?”

他说不是,“我对师父的心意,不想和师姐搅合在一起。就比如先前吃饼,一块饼子不能分给两个人。既然给了师父,还请师父隐瞒师姐,免得惹她不高兴。”

无方是个迟钝的人,“我想让你自己留下,这样不对吗?”

确实不对,好多地方不对,然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张口结舌,最后只剩下叹息:“时候不早了,师父进去休息吧。”

她挪了两步,“你呢?”

他不答话,转头看向层叠的山峦。他的头发已经蓄起来了,利落的鬓角,鲜明的侧脸……无方有时候觉得看不穿他,名义上他是她的徒弟,心里却知道,这个徒弟是留不住的,他终有一天会离开,他有更广阔的天地。

带着人腾云,实在累坏了她,这一夜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找猫丕,可是这阴山太大,山精野怪那么多,就像闹市中找一个人,并不那么顺利。

说古怪,确实古怪,那些妖会跋涉万里到十丈山下找她医治,如今她人来了,却再没有遇到一个病患。是这病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还是作恶的妖物收手了?他们在山间寻访了很久,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振衣吸引了不少嗜血的魑魅。

周围的草丛里总有窸窣的动静,黑暗中偶尔会露出窥探的眼睛。无方脱下金钢圈戴在他手上,他万般推辞说不要,她有点生气,“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知道自己的血肉有多香甜吗?如果没有神佛庇佑,你细皮嫩肉的,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

这种地方,不拖后腿就是好表现。他静静跟在她们身后,瞿如道:“师父是灵医,又不是钟馗,为什么它们都绕开咱们走?”在林中徘徊不是办法,她变出原形飞到高处。人有人市,鬼有鬼域,精怪们也会有聚集的地方。只要找到那里,猫丕的下落自然就会有分晓。

无方轻吁一口气,回身对振衣莞尔,“这里的妖都讳疾忌医。”

那明眸皓齿隐于星夜,却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他怔怔看着,心里苦笑起来,有这样一位师父,究竟是福还是祸,真说不上来。

忽然发现远处有绰约的灯火,一闪一烁漂浮经过,她悄声跟了过去。那灯火在旷野中发出朦胧的亮,灯下有个佝偻的身影,穿着宽大的袍子,从背后看过去像个坟茔。她正欲追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株藤蔓,迅速缠绕,牵住了她的手腕。也就一瞬罢了,寒光乍现,砍落了那株藤。青灯和佝偻的身影走远了,振衣执剑将她护在身后,暗处终于走出个人来,弱柳扶风的样貌,是藤妖麓姬。

“少侠好身手,要不是我闪得快,险些被你砍死。”麓姬笑得风情万种,向无方俯身行了一礼,“山高水长,艳姑娘别来无恙。”

总算遇见一个熟面孔,无方还了一礼,“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姑娘,真是巧了。”

麓姬说不巧,“我听说你们到了九阴,特地从隔壁山头过来侯你们的。刚才那盏青灯下的人,千万不能追。”

瞿如落地收起两翅,踮起足尖远望那盏灯,“我看见她怀抱婴孩,像个老妪。”转头问麓姬,“为什么不能追?”

麓姬道:“她是窦鬼,人身利爪,喜欢吃脑子。她生前很可怜,待字闺中被男人诱骗怀了孩子,结果男人始乱终弃,她怀抱孩子在男人门外哀嚎而死。死后怨念极大,化作厉鬼,经常四处游荡。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九阴山的了,总之她来后道行微薄的妖数量骤减。她六亲不认,没有思想,比那些豺狼虎豹都要危险。”说罢向振衣抛了个媚眼,“这位小哥可是错怪我了,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们贸然追上去,岂不正中她的下怀?灵医和瞿如鸟想必是不要紧的,就怕你这个凡胎,落到她手里,成了她的点心。”

瞿如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如果斗起来,一场恶战免不了。”

麓姬一笑,“可不是么,麻烦能省则省……”忽然哀哀叫了一声,含春的眼角瞥向振衣,捧着手道,“小哥好大的力道,刚才真是弄疼奴家了。”

无方和瞿如很尴尬,妖精时刻不忘以勾引男人为己任。这阴山上全是女妖,偶然见了个男人,就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

振衣脸上却很平淡,他向她拱了拱手,“先前是我不察,唐突了姑娘,一切以保护家师为重,对不起姑娘了。”

麓姬朝无方眨了眨眼,“原来是艳姑娘的高足。小哥儿可人疼的……”边说边扭动腰肢,“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徒弟呢。”

瞿如眼见麓姬卖乖,感觉受到了威胁。她挺身而出,挡在了她和振衣之间。

“我师弟是老实人,他看见美人会头晕的,姑娘请自重。”

麓姬愣了下,“看见美人会头晕?那他朝夕对着艳姑娘,岂不是早就晕死了?鸟使别这么小气,师弟又不是儿子,连话都不让别人同他说吗?”

瞿如气涌如山,“你才是鸟屎呢!情郎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勾三搭四,难怪阴山女妖臭名远扬。”几句话说绿了麓姬的脸。

无方蹙眉斥她,毕竟别人好意来指点他们,妖生就轻佻,她未必有恶意。瞿如毛躁的脾气跟在她身边是没什么,如果放出去,恐怕天底下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她代徒弟赔罪,麓姬自然不好再计较,只道:“当初进门是瞿如姑娘引领,我欠着她的情,两句重话没什么。艳姑娘此来是路过阴山么?进了梵行刹土,向魇都令主报备过吗?”

无方觉得奇怪,“我来阴山是有事要办,还没来得及去魇都。到了这地界上,都要先拜见令主吗?”

麓姬点了点头,“这南北五千由旬都由他管辖,进庙拜神,是老规矩。不过晚些时候也不要紧,魇都这阵子正张罗办喜事,忙得很。我前天远远看过,山门上都挂了红绸,花轿也准备好了,听说婚期就在这两天。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霉,要嫁给那只万年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