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令主果然是为了解女人的身体,才急于成婚的。

这下子倒抽凉气的轮到无方了,她是个天崩地裂面不改色的人,对生死看得淡,对得失也也没多大计较。病人见了她,客客气气叫一声艳姑娘,基本都是带着敬意的,没有谁敢对她有非分之想。观沧海,已经算异于常人的了,给他看了一回病,他感激之余动了娶她的念头,十丈山下走上几回,她不回应,后来也就作罢了。不像这位令主,从未见过面,上来就说要成亲,自说自话出了一定境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周围的妖都在看,连瞿如和振衣都惊呆了,是啊,这种事换做谁都会吓破胆的。无方定了定神,倒还镇定,她仰起脸问:“令主是不是弄错了?艳无方初到贵宝地,和令主并无交集。”

他说没错,“娶的就是你。”乍着嗓子强作威严的令主,帽兜下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所以一路上听说的婚礼,就是为她预备的?无方觉得可笑,“我来梵行刹土是有事要办,并不是为嫁人而来。临行前森罗城主托我转交贺礼,我明日就会送到魇都,请令主别开玩笑,这种事是玩笑不得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即便夹带了怒气,也有种淡然的姿态。令主之前一直尾随他们,她的一颦一笑已经刻在脑子里了,不过因为距离,印象总有些模糊。不像现在,面对面站着,连她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楚。虽然知道她的视线穿透不了他设的屏障,但依旧觉得又窘又羞,心里惶惶大跳,像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然而要坚持住,要让她感激涕零,他表现得很霸道,“观沧海早知道你我有婚约,连嫁妆都替你准备好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无方怔了一下,沙舟是嫁妆?那也太儿戏了。

看看这令主,乌漆嘛黑一团,只有拎起朏朏的那只手短暂显露过。无方缓缓摇头,她没想嫁人,就算要嫁,也不是面前这样的人。

“婚嫁讲究你情我愿,还请令主见谅。”

令主急起来,“我不见谅,你必须嫁给我。”

这是打算强娶吗?朏朏在她怀里躁动,她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它,还是那句话,“婚嫁讲究你情我愿。”

怎么办,令主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识抬举。他是刹土霸主,连酆都老鬼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她凭什么不肯嫁给他?令主觉得受到了无比的伤害,他本以为她会喜出望外的……

看来要使杀手锏了,他把涌上来的老血吞了下去,勉强憋出个平淡的语调告诉她,“娘子,我觉得咱们的婚姻本就你情我愿。你还记得那对血蝎吗?那是我寄放在森罗城的聘礼。既然你拿了,就是我的人,现在悔婚,为时已晚了。”

话虽不客气,但终于让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令主看着她花容失色,心里得意得哈哈大笑,拿人的手短,没话说了吧!他知道自己娶媳妇比较费事,梵行的女妖他看不上,外地的姑娘又不愿意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来。他只好使点诈,生米煮成熟饭,是他的鸭子,怎么都跑不了了。

她显然是不情愿的,看着交头接耳的众妖,心沉到了地心。回想一下观沧海当天的话,确实有可疑之处,现在血蝎已经用了一只,就算要退也来不及了。

可是她强撑,“森罗城主没有向我言明,令主不觉得骗婚可耻吗?”

令主瞬间结巴起来,“那……那你的意思是要退婚?”

她昂着脖子,输人不打算输阵,“确有此意。”

令主更慌了,他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怎么又要退婚呢?这一个两个的,什么缘故都瞧不上他?

他也赌了一口气,负手哼笑道:“我堂堂的魇都令主,从不强人所难。娘子要退婚可以,聘礼请原样奉还。我还要我那对血蝎,分毫不能差,要一样的角须,一样的耳朵。”

无方讶然,“蝎子哪里来的耳朵?这还不是强人所难?”

令主说不管,“反正我的血蝎就是有耳朵。你要是能还一对一模一样的,这门婚事就作罢,要是不能……”他桀地一笑,“别说我仗势欺人。魇都从来不干丧良心的事,但也不会任人宰割。”

他说完,觉得快坚持不下去了,抖了抖黑袍哗啦一下转身,大步流星往车辇上去了,留下他的新娘子瞠目结舌……连吃惊的模样都那么好看和可爱!

该璃宽出场了,他谄媚地搓手游说,“魇后,这下您总算知道属下为什么一路跟随您了吧?属下一片丹心,就是为了护送您安全抵达魇都,全须全尾和我们令主成婚啊。您看我们是诚意满满的,观城主给我们传信那天起,我们就着手准备婚礼了,务求令魇后满意。我们的令主,制霸一方,神功非凡,一身是胆……嫁给他,您会很幸福的。”

无方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是想不通自己万里迢迢,怎么就成了送嫁。她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暗亏,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实在不甘心,匀了两口气道:“我想和令主单独谈谈。”

谁知辇车里伸出一只手来,胡乱划拉了两下,璃宽耸肩表示令主今天累了,不打算详谈,有什么话可以留在明天洞房里商量。

拒绝沟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令主还是很渴望和未婚妻单独相处的,但又怕自己的交际能力太差,万一说错话,会陷入不可挽回的绝境。所以要藏拙,善于藏拙的人才是聪明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他是多难能可贵的丈夫,将来一定爱惨他。

璃宽还在不遗余力地示好,“魇后,如果您觉得没问题,今晚就随令主回魇都吧,那里才是您的家。咱们别学娑婆世界那套,非要成了亲才同住,提前一点,方便联络感情嘛。”

无方说不,她对爱情没有什么期望,但也绝不随便。看看那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老树上停着一群乌鸦。她闭了闭眼,实在看不下去了。

“魇后……魇后,您睁睁眼啊。明天属下等会送嫁衣过来的,天黑即行大礼,礼成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璃宽还没说完,那边辇车调转了方向。然后狂风又起,昏天黑地里那些抬辇的人凌空而起,如同半空中有隐形的阶梯,大队人马飘飘忽忽,渐渐去远了。

来去须臾之间,排场又大又豪华,但透着森森的鬼气,只会让人心生恐惧。魇都的人都离开了,众妖才回过神来,有人摸索着重新点亮灯笼,大家看他们师徒的眼神很复杂,说不清是种什么感想,似乎半带畏惧,又半带怜悯。

麓姬艰难地比了个手势,“艳姑娘,没想到令主要娶的人是你。”

无方苦笑,“我也没想到。”

讨了对血蝎,就把自己聘给人家了,这婚事来得也太简单了。

“我先前说的话……就是有关魇都令主的……”麓姬难堪地绞着手指,“请你不要怪罪。”

怪罪什么?怪罪她说了令主的坏话?她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说得对,魇都令主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老妖怪。”

麓姬看得出她不怎么高兴,试探着问:“灵医接下去怎么办?魇都的人明天就来接你了,你真打算嫁给令主吗?”

嫁过去,这一辈子和一个没脸的老妖怪混在一起,再也看不见太阳了?这么一想,当然不愿意,觉得自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全糟蹋了。

她转过头去问振衣,“你觉得师父该嫁吗?”

振衣略挣扎了一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听你的。”

我啊你的,真够没礼貌。她叹了口气,看看四周,妖魅们直勾勾盯着她。她觉得很难堪,低声道:“先回去吧,回去了再说。”

可以说愁云惨雾地到家,洞府里的火把也照不亮阴霾丛生的心。

“我拿了他一对血蝎……”她垂头丧气,“还不出来,没别的办法。”

振衣蹙起了眉,“是那只用来给我拔毒的血蝎吗?”一面说,一面愁上眉梢,“又是为了我。”

麓姬一听却有了主张,“谁用的,谁去还不就好了。艳姑娘不过是接了接手,就要肉偿吗?血蝎是小公子用的,欠令主的是他,又不是灵医。你不用怕,我有个好办法,回头把小公子打扮打扮,塞进花轿。你呢,趁此机会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只要他找不见你,就不会再动脑筋了。”

可这办法一听就不靠谱,无方摇头,“惹恼了他,我徒弟在他手上,他一气之下把他宰了怎么办?”

麓姬一门心思想让令主的婚事告吹,不光她,这也是全体阴山女妖的共同心愿。要想魇都的男人渴求她们,继续保持现在的局面就好。如果让老妖开了眼界,找到了模子,捏出来的女偶一个个都长得像艳无方,到时候她们怎么办?

先前打探这位未来魇后的下落,已经打探了个把月,结果毫无头绪。魇都的婚礼就像办着自己玩儿的,无媒无聘,没有新娘。站在远处的树枝上眺望,只看见魇都令主天天举着个鸡毛掸子,出来掸花轿上的灰。发现有人偷看,定定立在那里,深深的帽口对准你,仿佛下一瞬就会把你吸进他肚子里似的。

每次去,都冒了极大的风险,简直九死一生。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灵医就是他相中的新娘子。不过可怜的新娘子显得很落魄,看这精神头像准备下河喂河伯的童女。

麓姬拍了拍她的肩,“艳姑娘你放心,我已经联合了山中女妖,你躲你的,到时候我们会趁着令主离开的当口,集众妖之力把小公子救出来,送去与你汇合。”

无方依旧摇头,谁知振衣却站了起来,朗声道:“师父别怕,我觉得麓姬姑娘的办法很好。他总不能时刻盯着花轿,只要我寻着机会就逃出来,咱们回钨金刹土,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说实话无方很犹豫,这么做很冒险,她觉得他们太低估那只老妖了。可麓姬和振衣都表示应当试一试,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麓姬的想法她是知道的,但振衣的用意,她就看不透了。

“徒弟,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万一白准荤素不忌,你就真的要给他做娘子了。”

振衣愣了下,“你整天都在想这个吗?我入你门下快两个月了,就教了我正骨的手法,其余的连奇经八脉的走向都没有告诉我。”他低下头狠狠扯了下包袱,“我不像你们,夜视的能力极佳。那几盏青灯照得我眼睛都花了,否则我真要和那个白准理论理论,他这么独断专横,和盲婚哑嫁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可理论的呢,听得出那是个不怎么讲道理的人。无方回身到包袱里翻找,找出那个装蝎子的小盒子,她这一上路,把所有家当都带上了,观沧海客气地硬把这只塞给她,现在不要也不行了。打开盒子看,蝎子的芝麻小眼恐惧地望着她,大概很怕她伸手过来,掐断它的脖子吧!

“你有耳朵没有?”她颠来倒去看,“我怎么从没见过……”

麓姬道:“蝎子哪里来的耳朵,它们是聋子。”

所以那个老妖怪年纪一大把,说话还是不靠谱啊。

几个人商议一番,振衣态度坚决,几乎已经定下由他代替她了。瞿如抱着胳膊在一旁幽幽插话:“其实师父嫁给令主也不错,他除了老一点,霸道一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妖可以活很久,年纪这东西都是虚的,越老反而越吃香。等师父嫁进魇都,我可以当陪嫁,魇都里那么多好看的偶……”想想简直美不胜收。

谈情说爱,太辛苦了。瞿如刚开始是很喜欢振衣的,但渐渐发现他有他的志向,人果然不可能愿意和鸟做夫妻。他倒是更喜欢师父,哪怕师父煞气重,他也愿意跟随她。现在还积极代嫁,啧啧,可见男人都那么肤浅,看见一张美丽的脸就不顾死活了。

瞿如这番自私自利的论调,最终损害到了麓姬和阴山女妖的利益。她们的目标不远大,就是让令主永远打光棍。只要没有女偶争宠,她们可以把男偶带出来用上几天,再放他们回去缓一缓,这样寿命就能得以保存,可以天长地久欢好下去了。

那边麓姬的洞府里,为事情有没有实行的可能争得面红耳赤,这厢等待天亮的令主,真是度日如年。

他躺在一株青竹上,飘飘的叶片挠过他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底下的璃宽茶仰首看他,啪啪拍起了巴掌,“我们主上,连擤鼻涕的声音都那么优雅。”

令主没理会他,还在回忆先前的经过,心不在焉地问他:“阿茶,刚才的排场大不大,是不是很有面子?”

璃宽说必须的,“这地界上,还有谁有令主这么大的身家?这城是您的,这里的人也是您的,您就是天地的主宰,包括那只讨厌的藤精,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属下就去都灵峰上砍断她。”

令主其实不是那么狠绝的人,很体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需要。就拿自己来说,到了年纪了,也开始胡思乱想。有时候晚上做梦能梦见她,他的小娘子啊……令主笑弯了眉眼,真好。梦里他敢亲一亲她,有一晚上还抱了她,当时那个心肝,简直就要炸开了。

可惜今天面对面时的体验并不好,她不像梦里那么温柔,脸上冷冷的,令主甚至有点怕她。谁也不想在未过门的妻子面前表现得那么差劲,他再三问璃宽,“本大王刚才语气怎么样?有没有男子汉气概?”

璃宽想摇头,没敢。令主这个人吧,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显得过于自大。他在般若台不依不饶的态度,直接让人想到了逼良为娼。媳妇是这么骗的吗,不应该吧!

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他看着他,壮了壮胆儿,“主上,您明晚就要成亲啦,属下有几句心里话,想和您好好说道说道。”

令主忽然坐了起来,声线有点惊惶,“你也知道我要成亲了,我对我娘子一往情深,而且我不喜欢男的。”

璃宽茶瞬间就傻了,“您不喜欢男的,您还捏那么多男人?再说这和您喜不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我要说的是,您面对魇后的时候,态度应该转变一下。”

令主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这只蜥蜴有时候脑筋不怎么好使,他真怕他太依赖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令主对自己的定位一向很准,正直,阳刚,充满原则。感情方面,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否则多少女妖不够他选的,还会光棍到今天?幸好蜥蜴识相,要是敢动歪脑筋,自尊心极强的令主感觉受到了冒犯,可能会一巴掌呼死他的。

他嗯了声,歪过脑袋打量他,“你说要转变态度?怎么转变?难道本大王今天的语气还不够好吗?”

作为情场老手的璃宽,暗暗对令主的这种自以为是嗤之以鼻,“您知道属下追求姑娘,为什么总是屡战屡胜吗?”

“因为爬虫的目光都很短浅吧。”令主只想到了这个原因。

璃宽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主上,您到底还要不要听属下的建议?没看见今天魇后不愿意嫁给您吗?以她现在的态度,属下觉得就算把她娶进魇都,她也不会踏踏实实和您过日子的。”

令主发现事态确实很严重,他第一次真身面对她,很紧张很小心。可是她呢,嘴里说得客气,其实追根究底就是一句话,十分嫌弃他,不愿意嫁给他。令主顿时有种要崩溃的感觉,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有哪里不好吗?他富有魇都,梵行刹土上他最有权,他是老大。结果连一个姑娘的心都赢不回来,说明他的技术确实不行,比璃宽差远了。

他摆出一个诚心请教的态度来,虽然这态度看上去依旧居高临下,“阿茶,挑挑我的毛病,说说你的想法。”

璃宽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您第一句话就说错了,和姑娘初次见面,您应该大力称赞她的美,而不是跑上去就说‘你准备一下,明天我来娶你回家生娃’。”

令主很惊讶,“我没说生娃呀,我还没想到那一层呢。”

“我就是好有一比啊,主上!”璃宽在竹下转圈,边转边道,“您应该说‘我仰慕你已久,趁着这次你来梵行刹土,咱们先成个亲,然后再互相了解一下’。您看,这样是不是委婉多了?”

令主考虑了下,“好像是的。”

“何止好像,”璃宽说,“简直太委婉了!还有她说要退婚,您是怎么说的?”

令主低头沉思,“我让她把聘礼退给我。”

看看这种小肚鸡肠的做法,一点风度都没有。买卖不成情谊还在呢,让人家退聘礼,一点都显示不出大人物的光辉来好吗。

“您不应该逼她,应该苦苦哀求嘛。把能想到的好话都说出来,什么你是我的全部啊、我没有你活不下去啊……总之男人越觉得羞耻的话,女人越爱听。”

“这是什么毛病?”令主怪叫,“好好交往不行吗?”

璃宽说不行,“这就是所谓的小情趣,没这毛病,您的交往还想好得起来吗?反正属下觉得,只要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那些情话就像嘴馋时候的口水,自然就流出来了,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主上,我是看好您的,记住咱们的口号:做爱做的事,交配交的人。您遇上一个合适的太不容易了,一定要珍惜,否则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刚才见过魇后的偶们回到城里,一致认定以令主的条件,绝对是高攀了。搞得令主很郁闷,开始反省自己究竟有什么不足,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也越发诚惶诚恐起来。他是想把她娶回家,好好爱护她的,毕竟活了万把年,真正怦然心动是第一次,就像璃宽说的,太不容易了。然而一厢情愿的感情,维持起来好累啊。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是迷茫的、涣散的,仿佛他不是一个人,是一坨其他什么……

“我说点好听的,她就会心甘情愿和我过日子了?”

璃宽想了想,“不光说,也要有所行动。主上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吗?她们喜欢金银珠宝,还喜欢花。只要讨得她们的欢心,以后就可以任您为所欲为了。”

最后这个词果然打动了他,黑黝黝的帽兜下顿时金光一闪,“真的?”

璃宽点头点得十分理所当然,“主上不信可以试一试。”

令主一下从竹枝上跳了下来,“刹土上没有太阳,连花都不开,北面裹银山上有雪莲,我去摘来送她。”

没等璃宽再开口,他扬袖便飞了出去,留下一只呆滞的蜥蜴喃喃自语:“裹银山上有梼杌,很凶的……其实您可以用金子给她打朵花,她一定很喜欢……”

令主前脚走,后脚魇都大管家来了。他抱着帐册子左右观望:“主上呢?”

璃宽说摘花去了。

关于花,总和女人有关,大管家不点也通,理了理袖子,“是该花点心思啦。”

璃宽转过头看他,“你来干啥?”

大管家抬抬手,“我来回禀主上一声,入不敷出了。”

入不敷出?魇都的财政问题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那么多偶人要吃喝,令主一个人,负担很重的。不过难题难得久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璃宽道:“没吃的就叫他们吸山岚嘛,看看这十里八乡,白天都起雾了。然后你上酆都,找冥君再借点钱,他和令主合办的九幽客栈,办了一百来年了,也该盈利了。”

大管家听了点头,二话不说出城去了。璃宽在竹林里打了一会儿盹,等他睁开眼,令主抱着一朵巨大的雪莲回来了。裹银山上太冷,冻住了他的黑袍,他站在土坡上,甩着小木棍敲了很久,敲下了一地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