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他渴望的是单纯不做作的感情,有个人愿意伴他,万年,十万年地,在这片魔域上生活下去。
魇都是个神秘的城池,在梵行刹土存在了三千年,从来没有人进入过那里。魇都令主除了巡视,也不与人交集,一个有社交障碍的魔王,自得其乐地带领着他的偶们,在那座孤城里生根发芽。行也罢,坐也罢,游离在尘世之外,距众生很遥远。所以忽然传来他的婚讯,其实很令人吃惊,大家没有想到他也会有成亲的一天,因为他性情古怪,爱好也古怪,还不注意个人卫生——一件袍子能穿上万年,绝不是节俭,肯定是有怪癖。加上他从没露过一回脸,连打架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众妖在背后谈论,一致认定他很老很丑,这地界上没有一只女妖愿意嫁给他。
谁喜欢整天玩泥巴的男人?虽然他曾经是个传奇。站在功绩的角度上,白准是值得歌颂的,他是这片刹土上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妖。当初金刚涅槃,梵行刹土乱世如麻,诸妖掀起血雨腥风,眼看就要越过妙善界,往红尘中去。紧要时刻是白准封闭界牌出口,独战九妖十三鬼。那次的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上了五千岁的妖魅们都还记得,旷野之上尸积如山,空气里弥漫着无尽的血腥味,连阴山上笼罩的雾气都是红色的……最终十三鬼被灭,一直置身事外的冥君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这刹土之上就形成了魇都为首,酆都其次的格局。
令主要娶亲了,这件事本身比几杯喜酒更能引发人的兴趣。大家都在谈论,新娘子到底是谁,魇都筹备婚礼虽然有耳闻,但大张旗鼓地送喜酒来,叫人措手不及。
瞿如说:“魇都办喜宴,令主是高兴了,偶人们未必高兴。也许会趁此良机跑出更多来,师父咱们一人挑两个,要是能活就省事了,免得受人鸟气。”嘴里嘀咕,斜过眼,颇为怨怼地瞥了瞥振衣。
无方的想法很简单,男人她不需要,将来拜在莲师门下,六根清净不染尘埃,有了牵挂大事就难成了。她只要随意引诱一个带回钨金刹土,如果是偶人本身的原因,想办法看能不能续命;如果是令主收魂,那他鞭长莫及,偶人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扭过身子,倚着勾片栏杆往下看,乐声渐起,已有女妖款摆腰肢,登台亮相。
青如许和麓姬闲聊,挽着画帛立在一旁说笑:“灵医也要下场吗?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准备最大的排场捧红你。”
这太珑客栈,其实就像人间的酒楼,有一两个招牌,才能吸引八方的客人。
无方笑得淡然,振衣却蹙起了眉,“家师行医济世,来这里只是凑热闹,不会下场。”
青如许没有遇见过这么不赏脸的小子,分明愣了一下,复换个妖俏的声调调侃起来,“这小哥好俊秀模样唷。不过你师父是你师父,你可做不得主。还是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吧,这里好姑娘多着呢,像你这样的小哥儿……”伸手轻薄地在他肩上摸了一把,笑容顿时僵住了,惊讶地低呼,“这是个人?怎么进的妙善界?”
妙善界只进妖魔不进活人,这是几千年来的规矩。要不是有道行高深的人开了方便之门,就是这人身体里还装着别的东西。
她这一呼不要紧,引来了其他妖类的目光。麓姬见势不妙站起身来,压手道:“诸位别见怪,这是灵医高徒,随灵医来梵行刹土做客的。”
这样的解释好像没有起多大作用,无方发觉自己高估了这些妖,秽土上的妖魔野性未驯,人的血肉对他们是极大的诱惑。
圈子慢慢缩小,一桌一椅后都有妖加入进来。所有的吸引力不再是般若台上的歌舞,全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瞿如不耐烦地打量他们,不由发笑,“一个个人模人样,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兽性。”
这成千上万的妖,真要动起手来,恐怕占不着便宜。无方只好举了举杯盏,“令主大喜在即,诸位千万别寻晦气。杀生也要看时候,坏了令主的好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妖怪们还是有些怵的,脚下踯躅,脑袋却不随脑子,幻化出了各式各样的面孔。成了精,样貌可以自己塑造,原型却无法改变。千百年的老脸能好看到哪里去,獠牙毕露、呲目欲裂,人的两肩上扛着蛇头、狼首……端的是丑陋怪诞。
房梁上有人小声说话,隐没在了底下粗重纷杂的喘气声里,“你看,紧要关头她还是想到我了。”语气禁不住沾沾自喜。
另一个声音说:“主上的名声已经被这些妖怪败坏得差不多了,魇后只是拿您出来挡枪。”
大实话太不中听了,但沉浸在幸福里的令主完全不以为然。他觉得女人在危急关头还想着你,就说明她很依赖你。他以前看过一本书,是人间流传进来的,翻得太多,几乎翻烂了。里面有很多金玉良言,全是有关于爱情的,深度剖析女人的可爱和口是心非。如果她说不要,就是要要要;她说你好讨厌,其实就是喜欢你,甚至爱你。
一只爬虫,哪怕修成了人形也不懂里面的奥秘。令主自觉比他智慧得多,所以根本不听他胡诌。
“主上还不现身吗?看看这些牲口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
令主说再等等,“厉害的人一般都是最后出现。”
圈子中心的未婚妻终于加重了语气,高声道:“我等是受森罗城主观沧海所托,前往魇都呈献贺礼的,谁敢造次,便是与森罗城和魇都为敌。”
美人周身煞气肆虐,看来已经做好厮杀的准备,不过不到无路可退,不想闹得鱼死网破罢了。令主坐在上首,纳罕地挠了挠头,不大对劲,提他就可以了,为什么还把观沧海拉出来?一个区区的森罗城,难道还能和魇都相提并论吗?
他扭身问璃宽,“魇后在和我有婚约之前,和观沧海是什么关系?”
璃宽绞尽脑汁,“医患关系啊,只是这观沧海大概对魇后有点意思,几次厚着脸皮去十丈山下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了。”
“那她提森罗城干什么?观沧海的面子比本大王还大?”
璃宽从令主的语调里听出了愤怒和委屈,吓得他慌忙补救,“不不不,主上别误会,魇后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舔了舔舌头说,“目前魇后还不知道自己和主上有了婚约,也不知道主上要迎娶的就是她。现在群妖环伺,为了合情合理把主上搬出来震慑众妖,只好借观沧海请她转交贺礼之名。观沧海不过是个火捻子,令主才是蜡烛,彩色的大蜡烛!”
这下令主心里舒坦点了,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么好的未婚妻很难找到,如果又黄了,他可能会忍不住杀进森罗城的。
无论如何她的这番话总算起了作用,十方妖魔不敢正面得罪魇都,都悻悻然退下去了。令主对未婚妻的机智大加赞赏,“她的脑子真好使,本大王就喜欢她这点,会随机应变,会仗势欺人。”
璃宽啧啧地,“主上不是讨厌叶振衣吗,他被那些妖吃了多好。”
令主摸了摸下巴,“他的死活我才不管,我是怕我的娘子受委屈。”
璃宽差点听吐了,他的娘子,真叫人虚汗直流啊。
他们蹲在房梁上看了很久,欣赏魇后的美貌。栏杆上吊着的灯笼洒下水红色的光,魇后坐在那片光晕里,先前的危机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端着琉璃杯,春水一样的手指拢着,连那酒都格外珍贵起来。
“魇后在喝自己的喜酒呢。”璃宽舌头乱窜。
令主笑得欣慰,“她一定很高兴。”
美人实在太出众,刚才的不愉快过去后,她的明艳又照耀了整间客栈,连那个以艳丽著称的青老板也被比下去了。她的四周妖来妖往,路过是假,来看她才是真的。般若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了场表示接受追求,不下场的,哪怕生得再美,也不能随便攀搭引诱。
璃宽喃喃:“不知魇后会不会上台,万一上台怎么办?”
令主挺了挺胸,“本大王会在她上台之前把般若台拆了的。”
“唉,魇后今天打扮得真好看,那发髻,那裙子,那香囊……”他话还没说完,被令主捂住了眼睛。
璃宽茶是一只好色的蜥蜴,他贼眉鼠眼,视线老是往不该去的地方溜,当初令主就是从一只巨型蝾螈的洞府里救下他的。那时他心智未开,到处寻花问柳,蠢起来分不清同类异类,连粘乎乎的母蝾螈也敢勾引。终于有一次犯到了蝾螈王的手里,气得人家朝他吐了一大口唾沫,毒素立刻将他淹没,令主捞起他时,他翻着白眼肚皮朝天,已经奄奄一息了。
说起这个就勾火,蝾螈的唾沫粘性太大,害得令主洗了半个月,才把袖子洗干净。璃宽恍惚还记得他的那只手臂,白净、结实、线条流畅。只是前臂上有繁复的刺青,像一个封印,暗夜里会发出奇怪的光,也许这就是他总穿黑袍的原因吧!
被捂住了眼睛,他也不挣,不挨揍就好。然后听见楼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令主的手松了松,他趁机扭身爬到廊檐下看,原来是五十州的鲛人来了,有男有女,个个雌雄莫辨,娇艳如花。
令主的眼里只有未婚妻,无暇他顾。看无方没有要下场的打算,可是她一身盛装,又让他很担心。他盘腿坐在梁上,捧着脸开始浮想联翩,如果这时候来一方盖头给她罩上,立刻就可以送进洞房……想到洞房,令主心头突突乱跳,面红耳赤起来。
虽然他并不太了解洞房花烛的过程,但通过这项活动能加深感情,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位有思想的夫人,要娶回家不那么容易,他欣赏她的正直不阿,不像那些女妖,嘴上说不愿意,其实暗中纷纷想方设法投怀送抱。结果被轻视了,很丢面子,对谁都不说,提起白准哼哼冷笑,“那个老妖怪,瞎了眼才嫁给他”——说真的,她们争相做瞎子,只有他知道。妖和人一样,也贪慕权势,就算他腐朽得像根老树桩,她们一闭眼,也有舍身成仁的勇气。
她们愿意将就,谢谢她们八辈祖宗,他可不愿意。好姑娘不会厚着脸皮在路上堵他,更不会露出一截腰,在他和青泥的泥潭旁搔首弄姿。他渴望的是单纯不做作的感情,有个人愿意伴他,万年,十万年地,在这片魔域上生活下去。
未婚妻精致的面孔,玲珑的脖颈,被那些龌龊的妖看了一遍又一遍,令主好想跳下去,现在就带她走。可再一想得沉住气,已经到了这步了,人设不能崩。
恶名远扬不怕,女人就喜欢对外残酷对内无骨的男人。现在越凶,将来反差越大,她是不是会惊觉捡到宝了?令主内心大笑三声,那些长舌的妖,帮了他大忙。艳无方现在惧怕他,等他要娶她时,她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令主一个人想出了满眼桃花,冷不防有人朝她走过去了。他一惊,定睛细看险些栽倒,居然是他的城众、他的泥人、他的儿子!
那倜傥的身形,俊美的面貌,眼中自带三分柔情,全是他的心血啊。他看见偶对她行了一礼,轻轻微笑,“我早就对灵医的大名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令主咬牙切齿,三生个鬼,他们根本有今生没来世。
瞿如鸟跑出去看鲛人了,只有叶振衣还留在她身边,见有人过来搭讪,上下打量了几眼,“你是何人?”
同性很容易成为假想敌,偶连理都懒得理他。无方的态度却很好,她靠着围栏向他一笑,“过奖,徒有虚名罢了。我看公子双肩阳火微弱,近来想必有恙,若蒙不弃,我为公子诊上一诊,如何?”
令主眼睁睁看着他的偶在她对面坐下,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温煦说:“多谢,有劳姑娘。”然后无方牵袖,如玉的指尖落在偶的腕上,令主知道这偶大概是完了,已经被她窥出老底了。
果然的,她面上笑靥如花,“公子从魇都来?”
没有谁能抵御得了她的笑容,偶晕陶陶的,腕子一转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姑娘好眼力。”
屋顶的令主气得头昏眼花,没想到自己造就的玩意儿,比他有能耐得多。这手勾搭姑娘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自己掂量再三的事,他们居然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无方的目的不过是要拐一个回去研究,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必客气了。她把手抽了出来,开门见山问他,“公子可愿意跟我走?”
偶垂下眼,似乎有些娇羞,“姑娘想带我去哪里?”
她说:“离开梵行,跟我回钨金刹土。”
偶却沉默下来,含笑慢慢摇头,“姑娘应当知道我不能离开魇都,若姑娘有心,何不留下来?咱们时不时见一面,便是最好的姻缘了。”
令主气得腿也颤了,身也摇了。最好的姻缘?姻缘归他了,那一城之主的他怎么办?世上什么事最令人痛心?莫过于被自己创造的偶挖了墙角。私自逃离魇都勾搭姑娘就算了,勾搭的还是令主的未婚妻,这偶大概是不想活了!
房梁上的人咬牙切齿,灯下的人却饶有兴致。她一手托腮,指尖鲜红的蔻丹衬得那皮肤剔透如琼脂。顾盼之间眼波欲滴,声音也甜得拧得出蜜来,“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离开魇都,交友当然要交真心,若公子有意,就应当随我回钨金刹土。天极城有我的家,有明月和艳阳,公子不想走出梵行刹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可惜他真的去不了啊。”令主错着牙冷笑,这不知羞耻的泥人,受着他的供养,肖想着他的未婚妻,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上一批出走的早就死干净了,他们有前车之鉴,这批自然学乖了。一般来说偶都比较聪明,知道自己离不开魇都,再怎么盛意相邀都会推脱,但也不乏不信邪,被爱情冲昏头脑后不顾一切的。令主仔细审视那偶的脸,看着长相精明,很有深度,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会拒绝了。谁知那个没出息的被美色所惑,犹犹豫豫“这”了半晌,最后居然羞涩地点点头,“人一辈子总要癫狂一次,姑娘是灵医,我相信姑娘。”
所以他的偶轻易就会上别人的钩,房梁上的令主差点没摔下来。多简单,诱拐一个多简单!他彻夜不眠,绞尽脑汁创造的成品,原来是为女人们量身定做的。
眼看他们要达成共识,令主觉得受不了,必须阻止!他气哄哄地化作一道清风,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厢的无方浑然不觉,四周围乱糟糟的,近处不停有人走动,楼外又有鼓乐笙箫,这么喧闹的地方,呆久了脑仁儿都快炸了。只是这人偶,看上去真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样貌好,身段绝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生动的,含情脉脉的,难怪把那些女妖弄得五迷六道。
“你们的令主,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医者的本能,促使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腰,“满城尽是你这样的偶么?”
被女人一顿乱摸,那偶很快飞红了脸,结结巴巴说:“我家令主……确实有神通。姑娘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哪里……”
无方刚要安慰他几句,忽然楼外飞沙走石,狂风吹得灯笼几乎翻飞起来。原先还晴朗的天空,一时伸手不见五指,般若台下惊叫声顿起,他们所在的客栈楼阁也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楼在倾倒,榫头随时会脱节似的。
青如许大惊失色,奔走在厅堂里,刚走到楼口的麓姬匆匆折了回来,“出什么事了……有高手造访吗?”
唯有面前的偶不动如山,嘴里喃喃自语着“主上”,双腿一曲,伏地跪了下来。
来般若台寻找春天的偶人本就不少,内内外外跪倒一大片,也惊着了众妖。青如许怕她的太珑被拆了,把一干人都轰了出去,“令主驾到,还不迎驾,都活腻了!”
无方师徒三人也卷进人潮里,被推搡着下了楼。
雪顿山下,青灯已经排列成阵。黑衣的使者护卫一架巨大的车辇,车门虽然洞开着,车内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众妖屏息凝神,风声还在呼啸,车顶悬挂的金铃在狂风里响得噪杂。沙尘迷人眼,无方抬袖遮掩,轻声一哂:“好大的阵仗!”先前还送喜酒呢,突然杀过来,是发觉城众又走失,勃然大怒了吧!
不管怎么样,闻名不如见面,杀气腾腾的,果然很像魔王的做派。众妖俯首称臣,车辇一动,边上侍立的人即刻上前候命,无方看清了,那个使者就是璃宽茶,看来昨天的一扔还不够远,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恐怕那只四脚蛇会寻仇,师父小心。发觉有异就先走,我来断后。”振衣说,手已经握在腰间的长剑上。
明知是以卵击石也要护卫她,徒弟的这份孝心令人感动。无方在他手背上压了压,让他稍安勿躁。毕竟他们没有和魇都正面为敌过,这位令主大驾光临,未必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向后缩了缩,淹没在人堆里。悄悄审视那位令主,果然和麓姬说的一样,一件黑袍从头到脚盖得严实,只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形,黑袍底下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未知总叫人恐慌,深深的帽兜下似乎有蓝色的幽光,那应当就是令主的眼睛吧!
璃宽充分演示了什么叫狗仗人势,令主不说话,他大摇大摆走到了最前面,指着众妖道:“般若台招亲的事,令主早有耳闻,之所以隐而不发,是为了照顾九阴附近的女妖们。大家也不用怕,今天令主驾临,并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来看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人,能让令主出城。
一只虎妖颤巍巍拱了拱手,代表众妖发言:“小妖们得知令主即将完婚,都为令主高兴。先前青老板给大家分了喜酒,我等不能白喝,等到了正日子,我等携贺礼上门,恭贺令主新婚。”
令主依旧一言不发,璃宽代为回答:“魇都的规矩不能破,大家的心意也不能辜负,届时只要贺礼到,人就不用来了,谢谢大家。”
真是抠门得滴水不漏啊,今天几杯水酒,连个小菜都没有,就算请过客了?所以令主名声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手下人造成的。
瞿如微微偏过头,低声对无方道:“这位令主好像是个哑巴……”
结果被璃宽听见了,他咄地一声,直指过来,“瞿如鸟,你说谁是哑巴?刹土第一哥,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我们令主,你懂不懂!”
靶心已定,众妖立刻自发让开,中间形成一个空旷的圆,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们三人身上。无方袖中的朏朏受了惊吓跳出去,跑得慌不择路,经过令主脚旁时被他揪着后脖子拎了起来。
这下完了,触了逆鳞,要出妖命了。大家瑟缩着,挤作了一团。令主拎着朏朏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一直走到无方面前,颀长的身量,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时间仿佛定格住了,谁也不能预测令主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朏朏蹬腿挣扎,引发阵阵抽气声,真怕这不识相的玩意儿被大魔王拧断脖子。
他就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但气势如山。无方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只觉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不适。
他不说话,她也默然。半晌他僵硬地抬起手,把朏朏放进了她怀里,低声说:“艳无方,准备好,明天我来迎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