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改)

只见前方滚滚黄沙中, 立着几个旗帜,在大风里不住飘扬,几乎要和黄沙混在一起, 完全看不清旗帜上是什么字。蛊娘支起上半身,手掌搭在额前,看了好一番才道:“他们好像不是大荆朝的人啊。”

男人眉目间神色有些凝重,示意抬着蛊娘的几个男子将抬轿放下,蛊娘的一双小绣鞋落在黄沙上, 不太适应的踩了踩。

比起捂得严实的其他人, 穿着彩裙露着手臂的蛊娘一点也没有身处荒漠的自觉。

她叉着腰,满脸嘲讽的看向观察那群人的男子:“教主大人啊, 您不是号称天下间谁也不惧嘛,怎么现在出现群外邦人就这么紧张啊, 之前看您领着教众胡作非为的时候,可没见您这样谨慎呦。”

她说话习惯古怪的抑扬顿挫,很多时候甚至变了声调,平常的时候显得古灵精怪,可嘲讽起人来, 也格外的招人气愤。

被她称作教主的男人瞥她一眼,垂在另一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面上却不见什么反应,只淡淡回答:“不管吾先前所作所为如何, 那是大荆自己的事, 现在外邦人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必然没有好事。”

蛊娘听了, 顿时笑的直不起腰, 她一手抱着肚子, 一手擦眼角的泪珠:“哎呦呦,这话从教主大人嘴里说出来,真是叫小女子刮目相看哦!”

教主明显还想说什么,可联想到近日种种,他终归是隐忍的闭了嘴,暗暗决定等把这祖宗送到荒漠客栈就撤,还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回去就令教众三年内不许外出,等这嘴贱的丫头死在外面了,他再继续自己的宏图霸业!

他丝毫不怀疑就凭她的这张破嘴,多活几年都算死的晚了。

短短几天,他可是把这辈子的气都受够了。

他们两个人说话,别的人是大气不敢出,都蹲在地上,等着两人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不过有一人倒是不太一样,他生的莽撞,眼神也直来直去,一路上被蛊娘气的不清,见教主面色阴沉,就走到他身边,暗示的抽出了刀鞘。

下一秒就差点被捶进黄沙里。

教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那群外邦人,心底盘算着他们来此的意图。

而此时的荒漠客栈之内,向轮指着尸体,游移不定:“看这伤口,像是彰野之人……可他们不是在大荆南边吗?怎么跑荒漠里来了?”

此时裴家与苏家也都走了下来,闻言神色严肃,苏志豪先是对裴庆和龚氏以及他们身边的裴素云微一拱手,接着走到向轮身边:“向兄可是确认了?”

他这一问,向轮倒是有些卡壳,双眼盯着伤口,略有些迟疑的道:“但是不排除有人刻意模仿……不如大家都说说,昨夜在做什么,可有人能证?”

然而他这样一问,立即引起了围观的江湖人的不满。他向轮虽然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他们也不是没身份的人,自认不是凶手,凭什么就要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行踪啊?

蓝浅鹤平时见惯了这群人落井下石的行径,现在若不是苏家裴家与习修竹在他身边,只怕早就欺上来要他说出秘籍所在了,是以现在看他们对向轮指指点点,登时冷笑一声:“死的是兵器谱排名第三的狂刀,就他们的身手,不说模仿彰野国的武学,便是拼了命,只怕也打不过狂刀。”

果然有人不满——

“喂,你凭什么如此贬低我等!”

“不过是条蓝家败犬,有什么好张狂的!”

“若不是看在苏裴两家的面子,老子早砍了你!”

蓝浅鹤依旧冷笑着环视众人,最后道:“在场之中,除了苏伯父与裴伯父,便只有习兄与……”他瞄了眼戴着斗笠的老张,见后者正仗着斗笠的遮挡偷抓了只鸡腿在吃,口中一顿,“只有这三人有实力模拟彰野武学杀死狂刀,然而昨夜习兄想来一直和向兄在一起,而苏、裴两位伯父更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他这样一说,把三家都抬了出来,方才还叫嚣着要他好看的人反倒没了声音。

他们又不傻,自己打不过人家,自然不会这时候傻愣愣的上去给自己找不自在。蓝家小子现在就他自己一个人,欺负欺负也就算了,剩余的三家,还是惹不起的。

向轮:“你说的没错,修竹昨夜确实与我在一起——那如此一来,除非有人藏在客栈内不现身,就必然是彰野人所为,只是这荒漠之中,彰野人来做什么?他们现在又在哪?”

“他们就在这。”

人群之中,一道清脆少年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寻找,终于发现了站在楼梯口被众人堵着下不来的小少年。

他冷着一张脸,无神的大眼睛此时显得格外无精打采,像是昨夜没睡好似的,眼底有一层薄薄的黑眼圈。

他身上的低气压就算是这群习武之人见了,都要为之精神一振。

有人问他:“你说的‘他们就在这’什么意思?”

学者撩起眼皮,声音凉凉:“当然是字面意思,彰野人不可能一夜之间从荆南赶到西北的荒漠中来,自然是提早到了这里。昨夜风沙格外的大,今早就连窗外都糊了一层黄沙,彰野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至于顶着大黄沙连夜赶到这就为了杀狂刀——兴许他想杀的也不是狂刀——到现在外面的黄沙才将将停歇,他若是不想被发现,此时定然还藏在客栈之中,说不定,就站在你们身边呢。”

他这话一出,近半数的人都下意识远离了身边的人,然而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黄毛小儿说的话唬到,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你一个小孩子,大人还没说话,你在这瞎猜什么!”

“就是,你家大人在哪,叫他们来说话!”

然而也有昨天偷听成功的人小声的咬耳朵:“听闻他自称来自浮云山庄。”

“浮云山庄,可是最近传的那个?”

“对,就是他们救下了蓝浅鹤,还拦住了杀手楼的刺杀。”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亦有人不屑嗤笑:“江湖中传浮云山庄之人不论男女皆武艺非凡,就他,我一指头就能给他按地上。”

其余人闻言转头去打量细胳膊细腿,站在楼梯台阶上却还没有站在他前面的丫鬟高的小少年,顿时笑了出来,纷纷夸他所言有理。

学者也不恼,就如之前在流民之中,有人嬉笑怒骂他小傻子,或者在马车上时,音娥笑他自以为是,此时他甚至有闲心再次扯住性格冲动的音娥,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信者,则——”他看了眼音娥懵懂的样子,意识到她听不明白,语调一转,神色略显古怪,“人有自信,是好事。”

自信者,则无往不胜;自傲者,必跋前疐后。

人若是自信过了头,就成了自傲了。

偷偷啃完鸡腿的老张将油水蹭在桌子上,嘿嘿笑了两声:“小娃娃,你又在说这些叫人听不懂的话,昨夜叫这风沙吵的没睡好,怕不是半夜就饿了吧。”说着,他一仰头,高声喊,“掌柜的,再不上菜饿死了要!”

他这话一出,大堂内冷凝的气氛像是泡沫一样被戳破,而说来也是,除了向轮这种好奇心和求知欲旺盛的人,谁管狂刀的死活,只要不杀到他们的头上来,这客栈死几个人他们都不在乎。

便散了些人,口中说着无趣,三三两两坐到桌子边上,也叫起掌柜的来。

还有人催促向轮,找不出来就别找了,他们还饿着肚子呢。

苏家除了苏志豪这几个年轻一辈,昨天都待在楼上没下来,此时是第一次见到学者,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眼中尽是满意:“小子,你可愿入苏家,学我苏家武学?”

苏志豪走过来,笑了两声:“二叔,他可是浮云山庄的人,怎么会轻易来咱们苏家?”

苏家二叔哎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说,浮云山庄高手是多,可他们却不愿意教你小子武功,分明是看不上你,可我不一样,一眼见你就觉得心生喜爱,况且我还未收徒,你若是愿意入我门下,便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如何?”

大堂内霎时一静。

呼呼拍打着门窗的风沙声中,少年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苏家武学在当世算是少有,然而既比不过习家,也比不过江湖上几位独行侠。”他下巴微扬,虽身高上差了不少,可气势是半点不弱,“浮云山庄出后,此世上,再无绝世武学。”

这意思便是他苏家的功夫比起浮云山庄的,连个屁都算不上。

不仅苏家二叔气的胡子差点炸开,其他苏家人也是面露怒色。苏家二叔一指学者,气道:“你口口声声说浮云山庄武学盖世,怎么不见人来参加这武林大会,只派你这信口雌黄的垂髫小儿来,是看不起我们江湖中人不成!”

他这话可是给浮云山庄扣了个大帽子,一时间就连其他等着掌柜上菜的人都放下了筷子,目光似有若无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您母亲的编织手艺一定很好。”学者,“否则您怎么会这么快就编织一顶大帽子扣在我浮云山庄的头上?”

“何况您也认为我是一介垂髫小儿,您好歹是四大家之一的苏家人,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就收徒不成恼羞成怒,还当众指我污蔑我,难道——你苏家面对其他人时,也是这样,说不过就找个由头,叫人千夫所指有口难辩不成?”

他语调平缓表情淡淡,却叫站在他面前的一干苏家人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话可能有点长。

先说一下马甲的名字问题。

我真的是一个起名苦手,人物名和地名全靠起名助手。蔓蔓现在已经有了八个马甲,如果再每人代号加名字那就是十六个,后面再加马甲,那又是很多,真心觉得挺难记的。如果大家真觉得违和感很重的话,也能改。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我觉得马甲里起名巅峰是白衣客和玄衣客兄妹俩,最难的是梦想家,一开始想干脆叫小说家,然而他又不是只会写小说,想来想去定了梦想家这个充满违和的名字。

然后说一下这几天,我看牙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治牙的方式都用了个遍,宝子们要是有牙齿苦恼也能评论(最好在最新章,不然可能看不到)。

像是拔牙、根管、戴牙冠……我几乎是过了个遍(QAQ)。

(*是《道德经》)

最后,留下本章问题:

学者的话,是他知道了什么吗?